27 第二十五章（1 / 1）
抵达安阳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码头周围有许多穿着军装的人。此时是八月中旬，因周边土匪猖獗，安阳城全城戒严。
沈宗豫带着容一径直来到玫瑰园，他在一扇雕花大门前站定，先去敲门，而后请出来问讯的侍女往里通报。
很快便有人出来引他们，绕过九曲十八弯的游廊，两人终于到了大厅所在，此刻的大厅里全是人，匆匆一瞥，过眼所见，有很多身着军装，腰杆笔挺的中年人，让她不禁想起了沈宗豫之前的提及，自己本以为他是夸张，没想到现实更甚于此。
沈宗豫似乎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抬眼扫了扫厅中景象，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了？”
她一时沉不住气，低低的问她，“那个站在右侧第二个的是不是曾在安阳巡捕房任职？”
沈宗豫看了她一眼，见她虽极力收敛情绪，然而眼光中的敌意丝毫未减。如此一想，也知大约与当年宋家两子入狱一事有关，这才勾起了她的回忆。他没有回答，用手揽过去，稍稍抚了抚她的背部。
很快轮到他们上前去，两人行完礼，走到一个憔悴却美丽的妇人面前答礼。她也轻轻的向他们欠了欠身，而后看了沈宗豫一眼，让另一位太太把两人引入内室。
那女人被沈宗豫称为赵太太，她上下打量了容一，看了好一会儿，才说：“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随即又问了她一些寻常问题，有没有读过书，会跳些什么舞，今年多大了云云。只有在问她名字的时候才稍稍皱了皱眉，半晌也笑了，“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容一正式进玫瑰园的那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即使院落处处树荫迷蒙，她还是能看得见天际的澄明。于是，她在玫瑰园的这一年，也便如同这第一天的天空一样澄明。她被安排住在了一处小阁之中，里面设备一应俱全。
阿香去里屋替她打点行李，她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禁想起了当日赵太太和沈宗豫说话的光景，两人的言谈并不多，似乎是很生疏。不过只偶尔的几个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赵太太对沈宗豫很是恭敬。这一点，倒是让她疑惑至今，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想着来日方长，便索性作罢。
回过头，见阿香正从里屋出来，便交待了她几句。
玫瑰园太大了，她没有很多时间走走看看，便只能着阿香从那些下人的言谈之中得知些许。
消息一点一点的从阿香口中说出来，前院是玫瑰园的中心地，外面是玫瑰园的大舞台和会客场所，里面曲径通幽，是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一个一个的小阁楼，阁楼住着的都是同她一样的舞女，而后院的姑娘们大多入园子不久，或是做些洗衣扫地之类的杂事儿。没有特别允许，更是不准随意进入前院。成日住在破破烂烂的旧楼里。自对那前庭天堂般的繁华倾羡不已，不住的想着要听那些管事姐姐们的教导。不过是情不自禁的艳羡罢了。
她点了点头。
言语中也有关于赵太太的种种，她却觉得并不完全如同传言所说。赵太太虽然脾气不大好，众人平时忙前忙后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当心，便惹了她不高兴。
有一次一时兴起，午睡时候便让容一坐在床边读书给她听，一下嫌她读的太快，一下又嫌她读的太慢，一下子声音大了，一下子声音又小了。最后，摆了摆手，让她下去。然而等赵太太午睡起来，却又不生气了，还让她陪着一起吃下午茶。只是看着她吃，自己只坐在一边，微微笑着。容一见到她这幅样子，竟一下想起了母亲，心下只觉得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到底也有温情的时候。
虽然她顶着舞女的名头，赵太太却从未真正教过她。
沈宗豫经常来看她，他是城中最大赌场的老板，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玫瑰园中，所以，关于她的谣言也有千百种。不过沈宗豫倒是让她不用在意，赵太太怕是也在试探。
“恩？”
“看看你到底具不具备成为头牌的资格。”
“我能理解。”
她就站在他身边说话，他倒是觉得她又长大了，不再沉不住气，做什么事情，都是从容优雅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是欣慰，于是他问，“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容一想了想，莞尔一笑，“没有。来日方长，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她倒是不觉得赵太太在试探，反而觉得赵太太是在等，可到底等的是什么她也无法猜测。
她的目光恰好被顶上的一片叶子所遮，眼下出现了两片鸦睫的阴影，看在沈宗豫眼中，只一时怔愣，复回过神来，便笑了笑。
沈宗豫还要去与赵太太说话，容一便没有留他吃饭。自己吃完了饭，小憩了片刻，便拿起报纸来看。正好阿香拿了水果走进来，“小姐，您今天不必去给赵太太读报了。”
她听了听，还以为是赵太太和沈宗豫聊得尽兴，却听阿香又道：“沈先生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赵先生。”
容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赵太太颖川军中任职的“至交”赵先生回来安阳了。难怪沈宗豫百忙之中抽了今天过来看她，怕也是为了向这位赵先生打探颖川军中消息吧。
她拿出报纸，照例的翻到军政要闻版，看见上面果然有颖川军的消息，说是易自和终于结束了数年的南征北战，回到了颖川，颖川城中百姓走出郊外几十里相迎云云，此外，并未有一星半点的内容提及易凡圣。
她合上了报纸，微微失神，阿香削好了苹果转过身来，见她如此，以为她是累了，便轻轻的将苹果放在果盘里，对她说：“小姐，要不休息一下吧。”
她定睛在那个水晶果盘上片刻，点了点头，和衣躺在塌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