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章(1 / 1)
小陆老板接连几天都带着花来看她,瞧她这幅模样,只能叹气。
后来又来过一日,告诉她,他准备关掉润阳的饭店,转至安阳。见她仍没有反映,终是徒劳的走了。
福妈推门进来,带进另一个人来,她听到脚步声,大概又是福妈从外面请来的医生吧,她翻身向内。
那人与福妈稍有耳语,而后福妈出去了。他替她开了灯,他手上的袋子精致漂亮,他先把花茶自袋子里拿出来,轻轻的搁在床头柜上,然后拿了一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
开口说道:“这些花茶还是我最后一次去宋氏茶庄的时候,你亲自给我挑的,没想到,倒被我当成礼物,来送给你了,真正是巧。”
她听出他的声音,转过身来,目光只在他脸上稍稍停留,不带一丝焦点。
他轻轻的笑了笑,继续说:“我听说你家里人给你请了很多的医生,可你却丝毫没有好转。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劝你的,我说来告诉你一个消息。”他眼神动了动,移到她的脸上,似在观察她的表情,“你的两个哥哥已经被判了枪决,昨晚行的刑,不过你二哥逃走了。”
“什么?”她嘴巴动了动,眼睛转向他。
他笑了,仿佛知道她会有所反应。“你的二哥原本在劫难逃,可依旧能够逃出来,而你,本就能保住一命,自寻死路岂不是太可惜?”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似气流。
他如愿的看见她这般反应,却仍是不理,只继续道:“我说你,自寻死路太可惜了。你父母的死,大哥的死,还有你那失踪的二哥。你的家破人亡,你的孤苦伶仃,都不过是个阴谋罢了,如果你也死了,这个阴谋便多了一个牺牲品,于刽子手而言,应该是个喜事,不是吗?“
她终于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她,逼迫他与她对视,“继续说下去。”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音调低沉。
“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宋治林,手中握有一只白玉瓶,那只白玉瓶里纪录着颖川军往年的□□总录,所以易自和,不敢拿他的江山来开玩笑。他想要一个办法,既可以收回白玉瓶,又能够让知情者通通闭嘴。”
“于是,他想到了联姻。先是你姐姐,后是你,然后你的家破人亡就渐渐开始了,接二连三的厄运接踵而至,甚至连润扬军的罗少爷也来帮忙演了一出苦情戏。不得不说,易自和是真正人才,整个事情计划的滴水不漏。真像是一张网,把你们牢牢的捆在了里面,想逃都逃不出去。”
她听他云淡风轻的讲述整件事情,却犹如一根针直直的插在她心口上,汩汩的流出血来,她有些呼吸困难,本能的觉得口干舌燥,她嗓子干涩,又似有痛感,露出一个难以下咽的表情来。他有所察觉,顺手把床头柜上的茶杯递给了她。
然后,她问:“你是谁?”
“沈宗豫。”他摊了摊手,“如你所见,我知道的很多,那是因为易家也是我的仇人,我已经准备好要报仇,我会让敌人尝到多于我万倍的痛苦,我可以帮你,你愿意帮我吗?”
嘉莲看着他,这究竟是什么人?缘何会来到我的身边?那俊美柔和的侧脸,到底是温柔如水,还是我眼花。而那样残酷的话,就像是暗夜中的鬼魅,重重袭卷上来,叫人不寒而栗。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与往常完全两样,她分不清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看向窗外,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没有三目慧眼,不能看穿这些喧扰世态,险恶人心。垂楚在身,会感觉到痛,没有孤灯的夜晚,也会害怕,满院的空旷,会让她感到凄然。就像她此刻犹豫和彷徨,全然因为他这个陌生人的话,她印象中的他温暖和煦犹如春风,她从未看过他这样的一面,不是吗?
她想了想,终于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你?”
沈宗豫没有半分动容,仍旧带着笑,看着她的眼睛,将手伸到口袋里,然后拿出一枚硬币来,不急不缓的说:“看老天。”
她瞥了瞥那枚硬币,依旧是盯着他,半晌也不出声。眼前这人虽是一身闲适装扮,言谈举止,却从容不迫。说话更是有因有果,节奏分明。本身就有压制人的力度。显然不是装出来的样子。只不过,她在心里说,他真的是为了他说的原因而来的吗?
不过,她想知道真相,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嘉莲闭上了眼睛,手没有动,点了点头。
沈宗豫脸上似有赞许,笑了一下,说:“好。”
晚饭的时候,福妈照例端了饭菜进来,看见嘉莲正在伏案写信,倒是一愣,转而却是笑了,红了眼眶却又忍了回去,佯装无事的放下餐盘,走到她身边来,“二小姐,写信呢?”
嘉莲点点头,把信叠好装在信封里,又提笔写了一行端正小楷在上面。
福妈一看是要给小陆老板的,以为她忘记了,便道:“小陆老板去了安阳”
“我知道。”她抬起头来,对福妈一笑,“所以,我想麻烦你去安阳一趟,送到小陆手里。”
福妈把信拿在手上,听她说话业已有了往常的气力,已是喜不自胜,便道:“好,我明天早上就去,火车快,半天就能到了。”
嘉莲笑了笑。
等到把福妈送走之后,沈宗豫开着车子来接她。带着她到了一处新的居处,就在东山脚下。
她有些疑惑。
沈宗豫道:“你暂住一日先,我得去见一个人,我们明日再走。”
然而她之前并未多问,现下才有些忐忑起来,“去哪里?”
沈宗豫对她一笑,“去北地。”
她想了想,沉吟片刻,而后点点头道,“我也有些事情要做。”
当天下午,沈宗豫便陪她回到宋宅之中,绕过宋治林书房往后又走了一重院落,嘉莲拿出钥匙,打开了祠堂大门,先点了一柱清香,然后跪在蒲团之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她把宋治林和容盼的牌位拿了下来,抱在怀里。而后走了出去。
就这么站在前院的樟树下,点了一把火。
沈宗豫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一时间有些慌神,阻之不及。然而火势转瞬就起,迅速的冲上了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大肆蔓延至亭台楼阁深处,黑烟缭绕,沈宗豫携着咳嗽不止的嘉莲离开前院,却看见她眼里满是泪水,仍一转不转的盯着被大火袭卷,肆意坍塌的宋宅,她看见大门上的匾额掉在地上,她看见宋治林为她种下的樟树也倒了,绿色的叶子落了一地,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一定要找出真相,一定不能放过那些刽子手。她要好好活着,才能使那个比自己更该死的人得到报应。即使,即使,他们曾经是一家人。
她口中发出无法抑制的吼叫声,似乎在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恨,她知道,哭完之后,她就会重新活过来,她也不再是小孩子。
从此,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