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九章(1 / 1)
他在堂会的锣鼓喧天里粉墨登场。不仅带来了外头的急风细雨,还有满堂的沉默和愕然。
她惊讶于这么一个人,在这样的一个大日子里,不请自来。同样不请自来的,还有他身后数也数不清的带枪侍卫。
然而,她当时只是沉默。
小陆老板坐在她的身边,轻轻的碰了她一下,她紧绷的身子好像一下子被人触发了一般,再多一秒也忍不住了,她快步冲到那人跟前,伸手扔掉了那副官手里的祝帖,又赶在所有人反映过来之前把最近处一桌上装吃食的盘子一扫落地。
随着激烈的脆裂声,罗少爷似笑非笑的眼睛里,倒影出了她脸色麻木的的样子,她的耳朵也在嗡嗡叫嚣,周围劝扯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可力量都抵不过一个小女孩不易察觉的怒意。
她就带着这幅尊容,站在了罗少爷的面前,开始滔滔不绝的训斥他的无礼。
最后,她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来,发现那只茶碗仍在她手中握着,很滑稽的完璧着,原来那些恣意狂妄的一切,都不过存在于她的臆想之中。
或许是预感来袭,又或许是烦乱紧张,她似乎感觉到罗少爷身携着巨大的灾难而来。她心里猛地一沉,手里的茶碗突然就坠了地。
容盼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那一眼的意味深长:在她从小说到大的方言里,摔碎了碗的意义,与丢掉了脚下的土地一样,充满了不详。
就在这个时候,那罗少爷微微笑了笑。
煞有介事的侧身,让一个副官上前来。那副官十分彬彬有礼,迎上前来,奉上祝帖,才道:“宋先生,祝您生辰快乐。”
宋治林只笑了笑,并不接过祝帖,也不说话,拱了拱手算作回礼。眼光环视了游廊两边的卫兵,笑道:“宋某不知罗少爷何意。”
那副官回头瞧了一眼罗少爷,见他点了点头,便回过身来答道:“宋先生勿要怪罪,我家少帅只是因着一时情急,才至如此,并不是有意想要开罪宋先生。”
宋治林一听“一时情急”四字,便笑了笑,淡淡的“哦”了一声,才道:“既是如此,宋某愿闻其详。”
那副官仍是笑着,自顾自的踱步上前,“宋先生,我家少帅想请您书房一叙。”
宋治林没成想,这罗少爷竟是有这要求,不过转念一想,难道还能出什么蹊跷不成,于是点了点头,“好,罗少爷请。”
宋嘉翊,宋嘉和两人一路跟到书房,才连同那副官一起,只在外屋里坐着,书房里间亮起了灯。书房原是一小栋旧式建筑改造的,仍是用着旧时的绫罗糊的窗子,这时候逐渐现出了两个人的影子来。
戏台子上正在唱加进官,容盼照着旧俗,点了这一出戏,示意对罗少爷的欢迎。小陆老板在手边看了看嘉莲,却见她仍未回神,忙碰了碰她,示意她往前头看。
嘉莲顺着小陆所指,原来是润福银行那一桌。
宋氏船务是润福银行的大股东,早年邮轮的主要任务便是承接银行重要资料来往安阳,颖川和北地。只是润福银行的这一众小辈不争气,成日昏昏噩噩无所作为,倒是把几位在董事位上的老人家视为豺狼虎豹,防里防外。
此时,见了这场面,竟是用了一种看热闹的表情在看戏。嘉莲忙请了福妈另置了吃食到那一桌去,自己随后又去安抚,生怕他们公然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那罗少爷自坐定,便一直饮茶,宋治林却也是不急不躁,静静的等着他开口。罗少爷见宋治林这样子,倒真不像是装的,心想,兴许,他是真不知道,放下茶碗道:“宋先生,早前听说宋家大小姐服毒的事情,宋先生可查明了原因?”
宋治林一听事关嘉琪,面色一沉,直言道:“罗少爷,今天宋某过寿,很是开心,因而大办宴席,招待贵宾。罗少爷来者是客,宋某自然奉上美酒一杯。如果您不想如此,那宋某只能说,您挑错了日子。”
那罗少爷一听,倒是愣了愣,转而呵呵笑了起来,脸转到了暗处,“宋先生既然有话直说,那罗某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罗某无心冒犯宋先生,也不想管宋府的任何事情,只是这宋大小姐手里有我润阳军秘密资料一份,其中重要,自不必罗某多言。”
宋治林冷笑,“罗少爷这话说的可真让宋某摸不着头脑,我家小女成日在家无所事事惯了,如何能与军队扯上什么联系,又如何拿到军部的秘密资料呢?是罗少爷所言不实,还是嫌我宋某年纪大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罗少爷慢慢的端起了茶碗,静看碗中沉浮片刻,才似不经意的嗤笑了一声,又阖上了茶盖,“看来宋先生是真不知道阿。原来罗某便听说过一些流言蜚语,说这宋家大小姐并非正房所出,性子又不讨喜,所以宋先生偏爱幼女,没想到竟真是如此。宋先生竟连大女儿跟谁爱的死去活来也不知吗?”言谈至此,罗少爷倒是坦然了,松了松紧皱的眉头,笑了起来,“看来宋先生是真的不知道,那么罗某只好实话实说了。与令嫒相恋之人便是罗某身边第一副官,名叫沈宗豫,两年前到罗某身边任职,而今已是侍从室主任。罗某不知这沈宗豫用了什么法子,让宋小姐倾心,不过,罗某确定的是,沈宗豫带着宋小姐私奔的时候,带走了我保险柜里的一卷卷宗,里面是我润阳军的绝密资料。我怀疑是宋小姐在其中起了作用。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宋先生,你我一贯不和,所以罗某如此怀疑,也是人之常情,对吧。”
宋治林沉吟了片刻,看看罗少爷,低头想想,复又看看罗少爷,半晌才悠悠道:“既然罗少爷知道小女已经同人私奔,那么今日光临寒舍,又是所谓何事?”
罗少爷笑道:“宋先生,罗某今日来,只是想问问宋先生,宋大小姐这一去这么长时间,有没有跟家里联系。如果有的话,罗某自当派人去寻,如果没有的话,罗某便要请宋先生行个方便,让罗某例行公事,检查宋大小姐的屋子。”
宋治林在沉默中觉得自己头皮阵阵发紧,脸上却是笑了,手里的茶碗往桌上重重的一搁,道:“罗少爷,您可别太过分,您应该知道,纵使今天大总统亲自来,也要给我宋某人三分薄面。可若是今日让你搜了家,叫我宋某人的颜面往哪里搁啊?”
外屋里坐着的宋嘉翊一听里头重重的一声响,便茶也顾不上喝,一下子站了起来。宋嘉和早料到罗少爷这番前来,父亲定没好脸色,却没想到罗少爷却是这样不通人情世故,急急便引父亲动怒,眼看宋嘉翊提步就要冲进去,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他忙站了起来,急急的拦住他,低语道:“大哥,今日是爸爸做寿,现下息事宁人要紧,你我进去多有不便。”
宋嘉翊瞪了他一眼,“那谁进去方便?”
宋翊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直坐着的副官,什么都没有说。
他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是想让另一个来和罗少爷谈话,时机刚刚好,容盼从花园一路经抄手游廊走过来。宋翊和一见母亲,便上前打了个安,就势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