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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第六○卷 夜访(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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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帖案一发,京城内外顿时人心惶惶。锦衣卫番子四处抓人,趁机勒索钱财,抢占货物。朝中文武也没闲着,纷纷上书申救龚遂荣。胡濙、高谷等再次上书之言,请皇上用龚遂荣之议,拟唐肃宗故事,厚礼迎驾。朱祁钰大怒之下,越过内阁六科连下中旨,只许礼部以一轿二马迎驾,再不许纷更。群臣见皇上固执如此,顿时都心灰意冷,不再上谏。

当天晚上,朱骥早早回家,闭门谢客。当晚下起秋雨,点滴零霪,陡然凉意逼人。朱骥看了一阵子书,隐隐听得外面风雨声中已打过二更,正想歇下,便听得门外有人“笃笃”敲门。朱骥暗奇,拿了雨伞走到院子里,隔着门问道:“是谁?”

门外之人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我,朱骏。”

朱骥一怔,略一迟疑,便上前打开门闩。只见朱骏一身油衣,立在雨中,身后的道路上竟还停着一辆马车。天色晦暗,看不清朱骏面上的表情,朱骥不禁暗暗握了握手中雨伞的柄,徐徐问道:“哥哥有什么事么?”

朱骏声音微涩,道:“王帅想见见你,让我来接你过去。”

朱骥顿时变色,冷笑道:“王骥想见我?那就让他自己来请啊!”

朱骏咬咬牙,叹道:“你何必如此?王帅并没有恶意!若不是我今日多嘴说了几句,他怎么会想起这一出来?他……他好歹是我的恩人、义父,你连这点面子也不肯给我么?”

朱骥闪开他的目光,旁顾道:“这几日大事迭发,我们还不是不要私相串联的好。”

“私相串联?”朱骏凉凉一笑,道:“王帅是皇上厌弃之人,尚且不怕此等罪名,你一个宠臣之婿,怕什么?你若当真心中无鬼,为何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朱骥不语,心中却升起了几分好奇之意。都说自王骥回京后,便没见过一个外客,为何今日偏偏想要起要见自己了?他沉吟半晌,才道:“好,去也不妨。你等我片刻,我去换了见客的大衣裳。”

朱骏摇头道:“王帅不是拘泥礼数的人,就这样去吧。”

朱骥一笑,也不啰嗦,便上了马车。朱骏便跨坐在车辕之上,驾车冒雨,往靖远伯府驶去。一路行来,路上悄无一人,只有达官显贵府邸门沿下悬挂着的红灯,闪闪烁烁,连成一线,伸向黑暗。马车在王府侧门边停下,早有侍从冒雨等在门外,迎着朱氏兄弟入内。便听见宅院深处传来丝竹鼓点之声,浓香醇酒,馥郁满怀。朱骏低声道:“今日是王帅家宴,酒肉声伎,各尽其欢。王帅虽是文臣起家,却最恨繁文缛节,二弟不必拘束。”

朱骥点点头,二人绕过正堂,从侧门进到左行的一处大园林里。只见临水一座二层敞轩灯火通明,轩前抱厦中列着两行头系红绸,短袄短裤的武士,齐声打鼓为乐。中间的舞者乃是一个妙龄舞姬,双手各持一柄短剑,合着鼓声节拍起舞,开阖圆转,电光回旋,舞姿矫健飘逸,大有唐人剑器舞的风味。

朱骏领着朱骥从回廊上绕进了轩中,便朝着正堂上的人道:“王帅,舍弟到了。”

朱骥仰头看时,便见紫檀木制的宽大太师椅上,正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紫棠面孔的老者,年逾古稀,双目炯炯,方面大口,长须连鬓,极有威势,知道这必是王骥无疑,当即单膝下拜,行了个军礼道:“末将锦衣卫指挥佥事朱骥,拜见王公。”

王骥哈哈一笑,做个手势,道:“请起。”他起身上前,细细打量朱骥,见面前的青年三十出头,举止沉稳,比起朱骏更有一份书卷气,不禁拍拍朱骥的肩膀,道:“小兄弟,你我二人名字相同,也算有缘得很了,正该好好喝一杯才是。”

一声“小兄弟”,倒叫朱骥有些惶恐,忙后退一步,道:“鄙名犯了王公之讳,得罪。”

王骥摆摆手,不以为意,便命侍女端了酒水上来。朱骥见均是青花广口的大海碗,内中盛着几近透明的酒水,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王骥笑着端起酒碗送到朱骥面前,道:“小兄弟可知,这是老夫打麓川时,从当地峒寨中缴来的醇酒,极甘极烈,非男儿不得痛饮。来,干了这一杯!”

朱骥见他豪爽,便也不再忸怩,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方觉一股酒气直冲脑门,顿时长啸一声,赞道:“着实好酒!汉地绝无也!”

王骥大笑,赞道:“好!今日之会,足解我心之忧!”

他牵着他的手入座,拍拍手道:“剑姬退下,把得胜鼓抬上来!”

那舞剑的女子敛袖退下,然后便有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面四五尺见方的大铜鼓上来。王骥脱去长衫,只着短袄,随手拿过一对铜质鼓槌,双手高扬,交错一击,便发出一阵嗡嗡蒙蒙的响声。周围打小鼓的短袄武士会意,鼓槌齐抡,只听得一片雷鸣中,王骥重重一捶已落在铜鼓中心,发出黄钟般的纵横之音,接着第二棰、第三棰,或快或慢,接连而下。连音泛若钱潮,翻滚而来,又似万马奔腾,不可遏制。

廊下两侧的乐工合奏而起,便听得一片激烈战甲声中,王骥击鼓长吟道:“缘天梯兮北上,登太一兮玉台。使素女兮鼓簧,乘戈龢兮讴谣。声噭誂兮清和,音晏衍兮要淫。咸欣欣兮酣乐,余眷眷兮独悲。顾章华兮太息,志恋恋兮依依。”

他念的是东汉王逸的楚辞《伤时》,本是哀婉自伤之辞,只是合着悲壮的鼓声听来,竟有了几分世事多艰的叹息。朱骥一颗激荡的心,顿时渐渐沉下去,这才警醒过来,面前之人并不是一个寻常武将,而是因朝政更迭,而被排挤在权力圈外,毫无用武之处的旧贵。

一曲完毕,王骥已是满面通红,随手丢了鼓槌,仰头喝完一大碗黔酒,方长叹道:“当年我为顺天府尹时,便好听乐工打得胜鼓。①如今功成名就,物是人非,唯有鼓声不变,岂不悲哉!”

四面王骥的子侄家将闻言,都是泪如雨下,莫可仰视。朱骏心中愤恨,陡然单膝跪下道:“这都是当朝天子不辨贤愚,宠信奸佞,疏远老臣之故。”

王骥摇头挥手道:“都起来。”他转头目视立在一边的朱骥,笑道:“我们都是老头子了,将来还要看你们才是。”

朱骥欠身道:“王公谬赞了。”

王骥一笑,披上衣衫重新坐下,才道:“小兄弟,今日找你来,实在是有些不情之请。”

朱骥凛然道:“王公有言,但教力所能及,末将定当效劳。”

王骥倚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淡淡问道:“那位龚千户的案子,不知审得如何了?”

朱骥抬头注视他的面庞,一字一句地道:“末将职司缉盗,并不理刑。犯人既已入诏狱,是非论断,便非外人所得知了。”

王骥见他面容紧张,便打个哈哈,笑道:“老夫并无他意,只是京城出了这样的大案子,一时好奇而已,小兄弟不必如此。”

朱骥垂首道:“此事牵涉帝王家事,王公若想自保,还请不要多问,末将也不会多说。”

“自保?”王骥面上露出几分冷峭之意,摇头道,“老夫投笔从戎三十年,从不知自保为何物。这位龚千户,老夫不认得,只是偶然间听得了他的壮举,心中感佩。天下事,大臣不言,难道还不许小人评说么?皇上纵然能杀了他,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他转头向朱骏道:“你把东西拿来。”

朱骥转头一看,便见朱骏已将一只扁扁铁盒送到朱骥面前。朱骥迟疑不接,王骥便道:“这是蚺蛇胆。诏狱难熬,这药能护住心脉,保他七日不死。这是从南方得来的稀罕物儿,老夫没什么好送他的,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替我传递进去。”

朱骥不接,只道:“王公,莫说诏狱不许私下传递物品,便是当真传进去了,只怕立时便能上达天听,王公当真不怕皇上震怒么?”

王骥叹道:“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老夫为着宗族部曲着想,也不会冒险去捋虎须。只是老夫既是太上皇的旧臣,便也该当得起这‘旧臣’二字。若此时此刻连老夫都不敢出一言,天下还有谁敢为太上皇说一句公道话?”

他说得坦坦荡荡,朱骥心中倒是一震,想了想,便接过了铁盒,道:“说句实话给王公知道,末将不敏,却也是明白公道人心的。末将对龚千户的确有所同情,但更要紧的却是不愿看见皇上在这当口兴起大狱,叫所有人脸上无光。这盒药我会送给龚千户,也算学王公光明正大地表个态。至于龚千户能不能逃过此劫,终究不是末将所能置喙的了。”

“好!不愧是于廷益的女婿!”王骥突然提起于谦的名字,朱骥不禁一怔,便见他似笑非笑地解下腰间一把错金青铜刀,道,“可惜老夫不能亲临你和于小姐的婚礼了,这刀就算是小小贺礼,拿去玩吧。”说着便将佩刀往朱骥面前一抛。朱骥接住,只轻轻放在桌上,笑道:“多谢王公厚爱。”

王骥哈哈一笑,也不勉强。二人各换一盏,朱骥便即告辞。朱骏仍旧送他到府外,朱骥见他并不跟来,心中一软,便回头道:“哥哥,你如今就住在靖远伯府里么?”

朱骏低声道:“这六七年来,我早已把王帅当做了亲人,你我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可我们还是兄弟,不是么?”朱骥微喟,“若真是有一天一切都过去了,我依然在家里等着哥哥回来。”

朱骏双目冷然,道:“回来么?只要皇上和太上皇还有一人在那个位置上,我们就注定只能分道扬镳。王帅是光明正大之人,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却还是恨的!”

朱骥见他仍旧如此说,也不好再劝什么,便拱拱手,独自离去。走出十几步,朱骥回头一看,只见王府偏门处已空无一人。朱骥方觉心中荒凉,四下夜雨淋淋,更让人遍体生寒。他蒙着头走出几步,冷不防和一人装了满怀,方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却见来人锦袍玉冠,面容冷峻,竟是微服而来的当今天子朱祁钰和随侍宦官舒良、王诚。

朱骥来不及多想,忙丢了雨伞跪倒在雨地里,叩头道:“吾皇万岁。”

朱祁钰也不叫他起来,只抬头一望远处的靖远伯府,方道:“你是从王骥家出来么?”

朱骥只得道:“是,是王骥邀臣前去的。”

“丝管华堂,好生热闹!别说你,便是朕也正想去他家看看呢!”朱祁钰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朱骥的后脑,问道:“不知他和你说了什么话么?”

朱骥略一沉吟,便将那一盒药拿出来,道:“此乃保命之药,王骥请臣转交给龚遂荣。”

“哦?那你答应了?”

朱骥垂首道:“是,臣答应了。”

朱祁钰哈地一声笑出来,接过铁盒打开一看,果然看见里面放着四五颗红色的药丸,滴溜溜打着转儿,气味清苦,不禁叹息一声,道:“这是好药,他倒舍得花血本。”说罢又看了看朱骥,道:“你也舍得花血本。”

这话一语双关,朱骥不敢作答,却又不得不答,只得含含糊糊地说声“是”。

朱祁钰默然片刻,才抬手道:“平身吧。”

朱骥双膝早被雨水浸透,又刺痛起来。舒良和他有旧,见他行动不便,忙扶着他起来,却转头向朱祁钰躬身笑道:“皇爷,奴婢想向皇爷讨个恩典。”

朱祁钰笑道:“说罢。”

舒良的目光在药盒子上一触,才又转了开去,道:“奴婢的父亲身患病重,请了宫中的太医来看,说是没有几日了。还请皇爷看在奴婢孝心一片,将此药赐给奴婢的父亲,如此,奴婢一门良贱,都愿为皇上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朱祁钰目光灼灼,落在舒良身上,揶揄道:“你也要帮着朱骥么?”

舒良忙压低头颅,道:“奴婢只是想帮着自家父亲。”

朱祁钰想了想,方将药盒往他手里一放,道:“给你吧。”

舒良暗暗出了口气,明白皇上不会就此为难朱骥,忙跪下磕头称谢。朱骥却仍未能放心,便小心问道:“若是这药给了舒良,那不知龚遂荣处怎么办?”

朱祁钰冷冷道:“他用不着这药了。”说罢转身便走,舒良、王诚连忙跟上,朱骥略怔,便听朱祁钰道:“朕要去兵部看看于司马,你也跟着来吧。”

朱骥的一颗心这才完全放下,忙口称遵旨,跟着朱祁钰一路往兵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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