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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第四七章 面圣(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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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紧急朝会设在午门左门,承天门、端门、午门一线灯火通明,将远处三大殿的轮廓勾勒得若隐若现。青石板的甬道上,石幢内的宫灯在北风中闪烁不定。禁军腰佩刀剑,层层设卡,千步廊两侧的官署也俱是亮如白日。

这样的紧急朝会,当然比不得白日的常朝来得礼制严谨,人员亦是齐集了六部九卿、六科十三道堂上官,足足有一百多人。大战在即,嘈杂鼎沸,便是锦衣卫和纠仪御史也不能禁止。直到宦官传呼“皇上驾到”,群臣才渐渐安静下来。朱祁钰从殿后出来,只穿着一身明黄团龙圆领袍,头戴乌纱翼善冠,甚是简单。

众臣行礼后,朱祁钰便径直道:“如今也先号称奉上皇至城下,遣使臣入城,持所谓皇兄书信请见,希望能邀朝中大臣出城与其相见。诸位可有什么对策,这便议一议吧。”

群臣一时静默,倒是内阁大学士陈循首先上前问道:“臣闻,使臣吴良等称奉有三封太上皇的书信,分别给皇上、太后和群臣,不知此信是真是假?又,吴良等传言太上皇亦在也先军中,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诸臣一听,便在心中暗暗佩服,这果真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此等调子不先定下,将来行事便没了宗旨,岂不难哉?朱祁钰听了陈循的问话,俊秀的双目便微微下垂,露出几分阴冷之色,只淡淡地道:“也先素来谲诈,处处以送驾为名,攻城略地,其心实是难测,谁知道是真是假?”

他这话便很是含糊其辞了,陈循皱了皱眉,不敢再问,只得讷讷称是退下。王直略一思忖,已上前道:“皇上,也先既然号称奉上皇还京,如今真假未辨,我等实不宜轻忽视之。太上皇究竟是皇上之兄,又曾为大明天子,伦常在焉,若是视而不见,未免平白给胡虏落了话柄。臣以为,当派重臣出临,面见也先,查明实情。若太上皇在彼营中,则该申明君臣大义,纲常天理,令也先立刻将之送回。若太上皇实不在此,再出兵攻伐不迟。”

他这番话,已是挑动了不少老臣的心弦。他们历经两朝、三朝,虽然在正统年间并不得宠,却也挂念着承平日久,不愿意看到明朝瓦剌大动刀兵,威胁到太上皇的安全。因此王直话音落下,便有五六个老臣齐声应和。

朱祁钰冷冷一扫殿中诸臣,道:“尔等之意,若是皇兄在也先军中,便该将他迎回了?”

王直听出朱祁钰语气不善,却自忖一颗公心,并无见不得人处,当即便朗声道:“若真是如此,迎回太上皇,自然在情理之中。我等臣子,久沐皇恩,难道还能眼看着太上皇于虏营受苦,而不汲汲于营救的么?至于瓦剌虏我君主,杀我百姓,我大明自然是要复仇雪耻的。只是大可先接回太上皇,再代天讨伐不迟。”

朱祁钰不禁冷笑道:“东王先生说得容易,岂不知也先送回大驾的条件何其苛刻?通贡互市、迎纳胡女,甚至还有那割山后地的传言,这些岂是我堂堂华夏子民能容忍的?”

其实在场的人人皆知,也先要奉大驾还京,通贡、联姻,乃至割地,都不过是旁枝末节,最要紧一条的却是要太上皇复位。只是朱祁钰此刻不说,众人自也无人敢提。

这边王直还未答话,身侧礼部尚书胡濙已手持笏板颤巍巍上前,道:“皇上,当日土木噩耗初至,臣也曾力主抗战到底。只是时移世易,如今也先亲自奉驾回京,便是已知悔改。之前使臣传来消息,均言太上皇在虏营中深受尊敬,这也说明也先对大明天子不敢有分毫不敬。大明瓦剌,两朝多年交好,朝中互市,民间通婚,不过都是恢复旧礼而已。我大明富庶,每年赐给瓦剌使臣的贡物于赋税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宋真宗澶渊一盟,以每年三十万岁币,保宋辽臣民近百年和平,臣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圣君之仁德啊!”

“好一个圣君仁德!”朱祁钰陡然起身,双目炯炯,道:“若非宋真宗柔弱,妄图以钱帛玉币换来和平,两宋又何以积弱至此?何况宋辽澶渊之盟,亦是在真宗亲征获胜后才定下。今日尔等,战不敢战,争不敢争,却口口声声要议和,这不是城下之盟又是什么?若我大明今日退缩一步,他日瓦剌便能如金、元一般蚕食鲸吞,真正将我朝灭亡。到时候又不知有哪一位圣君仁德,来拯救各位的家小妻儿呢?”

他言辞锋利,只说得胡濙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答话。他本就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一时气滞,竟在堂上连连咳嗽起来。朱祁钰瞅着着空当,忙命道:“来人,胡卿年纪大了,快扶他下去休息。这些日子兵荒马乱,就不要出城乱走了。”

众臣面面相觑,只得看着小宦官上前将胡濙半扶半扯地弄走。正纷乱间,忽又听一人朗声上前道:“皇上,臣大理寺丞薛瑄有言。”

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朝来声处看去。这位薛瑄薛夫子是朝中的理学大宗师,官位虽不高,却号称门生满天下,在清流心中地位远比王直、胡濙这些积年老吏为高。他素来为人方正,王振当权时,就因不肯阿附而屡遭迫害。新君登极,将他官复原职,他也不辞辛劳,勤恳做事,一心便想尽忠报国。

朱祁钰一见他出列,便知他要说的是什么,头便有些疼。果然这老夫子双目半开半阖,双手抱元守一,双足不丁不八,开口便道:“太上皇原本就是天命所归之人,临朝一十四载,百官万民皆被其恩德,便是皇上,当年也不过是臣子。王振悖逆,挟帝出征,竟蹈险境。之前大敌当前,国赖长君,为江山社稷计,皇上不得已即帝位,以绝瓦剌觊觎之心。今胡虏已改弦更张,欲送太上皇归来,皇上自该迎回太上皇,即全了手足之情,又圆了伦常之义。”说着便跪拜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他这话说得已颇露骨,只差把最后那一层意思点破。朱祁钰好不容易听他讲完这一通,只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你要做忠臣不是?朕这就成全了你!”

他此言不善,在场诸多老臣连忙出列跪拜叩首,异口同声地道:“皇上息怒!”

朱祁钰一看,见其中既有老臣王直,也有薛瑄在大理寺的同僚,还有他平日的至交好友李贤等人,更是气急,斥道:“原来你们早就结成一党,只等着旧主回来重继大统了是吧?”

话一出口,他便知失言。薛瑄虽然憨直,却也没敢挑明这事实,如何反倒让他自己一时口快说出来了?他心中又气又恼,看看在场诸臣无不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敢接自己的话茬,只得狠狠一甩衣袖,反身坐回龙椅。却见殿中一身戎装的于谦稳步出列,道:“皇上,臣于谦有言。”

朱祁钰顿时大喜,只觉他是自己在溺水抓住的一根稻草,忙道:“讲!”

于谦点头,转身上前对王直、薛瑄等人一揖,道:“二位还请听学生一言。也先号称奉上皇还京,兵临城下,其实并无一人亲眼见到太上皇就在军中。也先若真知悔改,有诚意送驾回京,自可率五七骑,亲奉上皇至大同。何必带着三万人马,大动干戈,先攻白羊口,再破紫荆关?彼辈一路烧杀抢掠,攻城略地,何曾是诚心求和之态?何况,我大明帝位由何人继承,乃是我大明朝廷内政,上有皇天可鉴,下有宗法可循。也先幺麽小丑,竟然妄图以一夷狄酋长而干涉我大明帝位,这才是背天逆伦、目无纲常、模棱夷夏之行。观也先所为,性多谲诈,残忍好杀,目无伦常。若薛夫子骎骎于君臣小义与也先议和,而忽视了家国大义,此智者不为也!”

他并不空谈豪言壮语,只将也先为人细细分析,群臣听了都觉信服。唯有薛瑄颇有些一根筋,仍是抬起头道:“于司马,我不过是个书生,不懂这些军国大事。我只知道,礼教不能废,纲常不能乱!”

“伦理纲常,皆为家国而设!若国破家亡,侈谈伦常又有何用?”于谦目光坚毅,沉声道,“薛夫子一再言及伦常,不过是为一迂腐不知变通的宋襄公,此乃小人儒,非君子儒也。如今大敌当前,兵临城下,正是复仇雪耻之时。我大明绝不做北宋因循苟且,更不做南宋媚敌求活。社稷为重君为轻,我既然此刻掌着全城军权,便绝不会允许有人擅言议和!”

他威名素著,此刻又是一身戎装,便真如手提铁骑,驰骋塞上的大将一般雷厉风行。薛瑄虽称理学宗师,论到邦国实务哪里比得过他,一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朱祁钰看在眼里,已知这个薛瑄不过是清谈家而已,之前口口声声要迎回上皇,也只是书呆子气发作,其实并无其他的念头。他是极聪明的人,知道决不能在此事上和臣子们纠缠下去,当即撇下薛瑄便道:“于卿说的是,从今日起,议和之言,不必再谈。只是也先既欲邀大臣出见,我等倒也可以将计就计,查一查也先的虚实,却不知派什么人去合适?”

王直看看仍跪在一边的薛瑄,自己上前一步便道:“臣愿往。”

朱祁钰摇了摇头道:“东王先生是吏部尚书,天官宰冢,怎么能蹈此险境?”

王直唯唯,又道:“那便让于谦或是石亨去吧。他二人辩才无碍,又有忠义之行,定然可使也先折节悔罪。”

朱祁钰仍摇头道:“不妥。他二人是京营指挥,若是就此被也先扣住,谁来指挥作战?”

王直至此也想不出好法子了,只得告罪退下。陈循却上前道:“皇上,臣以为,明日之会不当派大员出面。也先不过一番邦小丑,何德何能可与我大明列卿齐礼?不如便派两个六七品的小官,暂给高衔,令出会也先。一面敷衍,一面也能趁机打探虚实。”

朱祁钰面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道:“陈卿所言,方是正理。”他面色渐和,言笑晏晏地望着殿中臣僚,道:“可有哪一位卿家自告奋勇啊?”

群臣尽皆静默。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且不说有有去无回之险,更难对付的是回来后如何向皇帝交差。看如今的形势,太上皇十有八/九是在营中的了,这却是皇上不乐听见的,难道竟是要希旨阿上、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么?

众人皆在心中盘算,却听得排班最后有人朗声道:“皇上,小臣中书舍人赵荣愿往!”

一时群僚哗然,转头看去,只见人群末端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堂堂的七品小官,他面色雪白,头发微带卷曲,双眸隐隐带着一丝海蓝,容貌甚是俊异。朱祁钰对他并无印象,便只是淡淡问道:“赵卿既毛遂自荐,不知有何才识?”

赵荣躬身道:“臣家祖籍乃色目人,通晓夷语,便于打探胡虏虚实。”

通晓夷语倒是极好的事,朱祁钰缓缓点头,又问:“可还有人愿往?”

场上冷寂了片刻,又有一人缓缓出列,道:“臣通政使司左参议王复愿往。”

朱祁钰见他亦是长相魁伟,颇有气势,举手投足间比起赵荣来更有一股稳重端方,甚是满意,当即便道:“如此,通政使司左参议王复授礼部右侍郎,中书舍人赵荣授鸿胪寺卿①,明日一早,同吴良、哈只、阮旷等携羊酒出使也先大营,辨明事理,查探虚实,切记莫坠我大明威仪!”

赵荣、王复朗声称是,其余大臣也都齐齐颂圣。直到此时,这一场大辩论才终于落下了尾声。天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众人也渐渐觉出疲惫来。朱祁钰宣布了退朝,便带着一众侍卫宦官宫人回宫,群臣各自散去。唯独大学士高谷上前挽住赵荣的手道:“赵公真是忠义之人,我这条犀带,他日当为你设!”说罢解下自己腰间的犀角带便送到赵荣手中。赵荣大是感佩,忙后退一步拜下道:“高先生,学生没死不敢受此重礼。若论忠义之人,我朝自当以于司马为第一。”

高谷一怔,抬头向前望去,只见晨曦的雾霭中,一群群的官员三三两两,相互聚谈不休。唯有远处一人身着甲胄,身材瘦削,独自一人而行,虽是极凛然,却也极孤单。高谷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心道:“他这又是何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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