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五章（1 / 1）

他不停地哭反而让赵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没叫自己留下来，但又觉得自己现在去叫护士来看情况不太好。赵吏拿过放在别人病床前访客用折叠椅，坐在夏冬青身边。他到底在干什么…请王小亚帮自己弄出了那玄幻的瓶中世界，却自己折了回来。

夏冬青迟迟不肯停止哭泣。不知是什么时候，他那连筋都浮现的瘦弱双手从被单中移出来，并在空气中摇晃着。赵吏正想说他想做什么时，那只手就放在坐在枕边的赵吏的膝盖上，并紧紧握住赵吏的手，力气大到差点折断赵吏的骨头。不过，随着夏冬青的啜泣声逐渐变小，那力道也渐渐变小。不久后就完全失去了力气，变得只是重迭在一起而已。

在确认夏冬青入睡后，赵吏就悄悄将他的手放入被单中。

那是赵吏最后一次触碰还活着的夏冬青。在接到医院通知前，赵吏就已经知道夏冬青突然病情恶化而过世了。虽然比谁都先知道这个事情，看到了已成尸体的夏冬青也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算是已经扩散到肺部，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过世的。

太奇怪了！不可能会这样的！赵吏的脑中一直重复着这些话。经过解剖检验后才发现，夏冬青的死因是因为扩散到脑部的癌细胞所致，而使得他呼吸困难。本来就不乐观的肺部，在加上脑部供氧不足，促使他猝死。

虽然有挣扎过的痕迹，但他好像没有叫醒在旁边陪护的赵吏。当值夜班的护士前往巡视时，才发现他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即使马上帮他做过所有急救措施，但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在处理好所有后世之后。

到昨天还下不停的雨停了，天空晴朗到连一片云都都找不到。要是吹拂的风没有那种闷热酷热的感觉，那一天的阳光真的会让人忘记已经步入了盛夏。

参加葬礼的人只有三个人，赵吏、王小亚和凌晨。

赵吏感到纳闷的是，不管看到的尸体还是那副白骨躺在自己面前时，自己都无法觉得那就是夏冬青。或许是看过已经死去的人多了，赵吏并不对他们如此感伤的事感到理解。用那长筷子夹起的骨骸也只不过是骨头而已，人骨和鱼骨没什么太大差异。叫活着的人那么小心翼翼夹起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赵吏一边回想着很久以前所思考的问题，一边夹起夏冬青的遗骨时，拿着筷子的手不停的抖动，最后还是凌晨结果筷子完成了这步。

夏冬青不在后，赵吏的生活并没有改变。只差在每天将那些灵魂送走后，少了坐在便利店里盯着收银台后人的工作。

时序已快到十二月份。赵吏开始以为自己早将夏冬青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就和别的人一样，并不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不论是以那种方式相处，他们的时间都不能完全同步。赵吏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夏冬青不在自己身边的事。

今天赵吏依旧开着车运载着灵魂。因为考虑今天晚上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好，目光一直往玻璃窗外面看去…赵吏突然发现有个酷似写的的男性而大吃一惊。因为身影太像了，而让赵吏差点就调头追上去…打住赵吏这念头的，是那因为前方红绿灯而紧急踩下煞车时发出的振动。赵吏努力告诉想冲下车的自己，说夏冬青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世上了，而且他的灵魂不也是他亲手送走的吗？苦笑着自己是不是开始变得痴呆。

那种事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工作或在便利店看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很锐利地发现和夏冬青相像的人。

「你最近情况好像很糟糕？」

凌晨拿着啤酒罐递给赵吏，然后靠在桌子上大口地喝起已经开罐的那瓶。

「说起来，我爸的事情还没和你道谢呢。这个送给你当做谢礼吧。」

凌晨快速地将一个只有手指甲大小的白色贝壳状物体塞进赵吏手里。

「什么？贝壳吗？」

刚说完的那一瞬间，赵吏的心脏像是被冰靳紧般。这是…任谁也想不到是不久前还站在收银台后面的人吧？就只是这么一小块东西，连记忆中的形状都无法兵凑起来，却让赵吏受到很大的冲击。

「盖上前顺手牵出来的。」

夏冬青已经不复存在，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自己用这双手将他的灵魂引渡到那个世界的吗？不是看到他已被化成白骨了吗？那浮现在胸口而且在心中吵杂不停的不愉快东西，不断让赵吏感到心慌意乱。如果能将那个吐出来的话，赵吏真想就这样吐出来还舒服点。他心中怀着那无法言喻的不快感，而迟了好久才打开那罐酒。

「你这种习惯还真是改不了，之前的照片也是顺手牵出来的吧？」

听到赵吏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凌晨倒是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怎么，你不想要吗？」

赵吏不屑地笑着，便大口喝着那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啤酒。

「说起来，那次我真的吓了一跳。他哭着对我说，你只是把他当成时间的消耗品而已。真是彻底输给你了，没想到即使那样，我都没能趁虚而入。」

「哭……？」

对后面那感叹话并不感兴趣，赵吏小声的重复了一下后有些不是滋味。

凌晨微微笑着。

「他拿着检查报告来的时候，我就拉着他赶回来重新做检查，没想到检查没有出错，最开始几天我想也有可能是因为生病，所以才变得爱哭起来。第二天还开始乱丢东西，不然就是将药剂全部扔掉。接受治疗后，有一次更恐怖，他还想跳下阳台寻短见…不过，等他平静下来后，就边哭边道着歉…」

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在赵吏露出惊讶表情时，露出感到不解地歪着头。

「在你面前，冬青难道都没有这样闹过吗？」

没有……

之后凌晨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赵吏回过神时，旁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冬天的午后的柔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赵吏迟迟没注意到那从刚开始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灵魂。

最后夏冬青出现在赵吏的梦中时，是身体还健康时的他。啊，果然这里才是现实！看到那笑着走近的夏冬青，赵吏也很自然地笑了出来。身体像是羽毛一般柔软，但那自己拥抱着他的身体的手指，为什么还会一直发抖着？赵吏好奇地望着自己的指尖。

梦到夏冬青的那天早上，赵吏赖床能接近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为了能够快点换一个心情赵吏匆忙地开着车。人流高峰期已过，马路上没什么车，所以畅通无阻地行驶着。但从睁开眼时就包围着全身的空虚感，却一直没有消失。

在通过地铁入口前时，赵吏瞥见了一个跟夏冬青很酷似的脸孔。只有一瞬间的一瞥，就让赵吏将自己已经想要换一个心情的事抛到脑后，将车子停在路边，朝着地铁站像是被吸入般消失的入口走去。在人潮稀疏的车站月台上，赵吏并没有找到刚才所看到的面孔。

此时有辆快速电车通过对面的月台，那里站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仿佛夏冬青站在那里般，那种不成熟的穿着品味，以及发型都让人联想到夏冬青。赵吏开始往那里跑去，这样或许就真的能完成梦中情节拥抱住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何跑着，只是拼命地冲下楼梯。穿过地下道，在到达对面月台时，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赵吏急促地喘息着，一边环视那狭窄的月台。一个人都没有，而唯一的出入口就是自己刚才跑过的地方，要是那个人有从那里出来，自己一定会注意到。一想到这里，赵吏的头脑就冷静下来。夏冬青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名明明就在这里，在自己上衣的口袋中，那个看起来像贝壳的遗骸。

我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已经彻底疯掉了？赵吏整个人像是崩溃般坐在那橙色的塑料椅上，脑中不断浮现出夏冬青就在这里的幻觉。难道我希望他还在身边吗？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可能会再见到他…不可能会在听到他的声音…更不可能触碰到他…

赵吏双手压住自己的嘴，茫然地望着对面那自己刚才还站着张望的月台。

渐渐人开始变多的月台，人们纷纷朝赵吏透过来目光。

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男人就不能哭了吗？

赵吏不想用“后悔”这两个字来概括人生，但是…要是自己没有让他接受治疗或许他还能活久一点吧…或者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出现他面前，他或许就不会被卷进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所珍惜的东西早在以前就失去了，自己却丝毫没发现…赵吏渐渐开始明白了。

「冬青……」

纵使呼唤着他的名字，也再也听不到他的答复了。赵吏低着头，用双手隐藏那不停流下的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哀嚎声。

「再来一次吧，赵吏。」

坐在赵吏旁边的凌晨开口说道。

「那你这次用什么交换呢？」

「我的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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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夏冬青，没有任何特长，但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穷。为了考研，我正在努力的在便利店上夜班。然而现在和我一起合租在这个地下室的是我的恋人——凌晨。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