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贾益达的噩梦（1 / 1）
挂完电话，林曼华终于将白开心大半年前大计划的全貌完全整理了出来。
原来，去年七月白开心利用自己接近贾益达的真正用意并不是“完成心愿”这么简单。而她口口声声的“报复”其实指的竟然是：
凭空扔给不愿负责任的贾益达一个包袱，一个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甩开和退回的包袱——他的亲生孩子。
一个女人要有多狠心才能做到用自己的亲生骨肉去报复自己最爱的男人，即使大唐时期的武则天陛下早已做到，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怎么看都没有必要如此豁出幸福地折腾吧？
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是有退路的，可深陷其中却总看不到可以走出去的路。最后的最后，我们选择的往往是最自残的那一种。
此时的林曼华内心充满了愧疚，这么久的朝夕相处，自己却终究无法读懂白开心的内心世界。这些在曼华的眼中想都不敢想的情节，白开心就那样颇有深意地一一完成了。曼华不能说自己毫无察觉，但她总觉得这样的剧情，想想就好，真的实践出来，那就是电视剧了。说到底，在林曼华的内心深处，如此决绝的事应该是没有人会去做的，至少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这个真实可触的白开心是不会的啊。
可是现在，白开心什么都做了，而且还做得这样斩钉截铁，都不需要和别人商量一声。
听说，很多人在选择自杀或者是犯罪时，其实只是那一瞬间钻进了死胡同，脑袋里的想法一下子没转过来而已。这个时候如果能遇见一个人，跟他（她）说一句话或者给予她一点点启示和安慰，那说不定她这一关就过去了，思维转过弯了之后，人生从此便豁然开朗、柳暗花明了。想必白开心走到这一步也是在自己思维的死胡同中绕不出来才会一念成魔的吧。
林曼华啊林曼华，枉你自诩心思细腻，还洞悉人心，没想到在白开心最难以抉择的时候，却没能伸出手来拉她一把。既然在最有可能救赎白开心的时刻，林曼华错过了，那此刻她自然也是无权责备或埋怨了。
白开心走到今天，绝不是一个人的错，贾益达有错，白开心自己也有错，时光和境遇又何尝没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两人相遇的晚一些，晚到一方已经知道该如何拒绝，另一方也已通透豁达，那么无论怎样的伤害都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吧。
可是，生活是没有如果的。它没得商量，也不允许假设，而有些结果，一旦到来，便只能勇敢面对。说到底，大家都已成年，与生活交过手，也终于能够后果自负。自己的人生也终究只能自己负责到底了。作为好姐妹，或许，林曼华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白开心渡过这一关吧。
失眠至午夜的林曼华在黑暗中给白开心发了一条信息：
“开心，事已至此，只能勇敢面对。不管怎样，请记得我一直都在。方便的时候，记得联系我，我很担心你。祝好！”
就这样，林曼华一边上着班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白开心的消息。
三天之后，她却再次等来了贾益达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林曼华便能感觉到另一端浓浓的酒味。只听见贾益达口齿不清地叫喊道：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吗？你说！我哪里做错了？”
林曼华没有接话，对方继续吼道：
“白开心那臭娘儿们儿跟我玩消失，你不是她的好姐妹吗？那你告诉她，我贾益达就是不喜欢她那股死贴过来的劲儿！没意思，特别没意思。装一往情深给谁看啊？啊？谁要看啊？我贾益达是混蛋，但她白开心也不是什么好鸟！之前我也没这么讨厌她，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样厚着脸皮贴过来，甩都甩不掉，没个清静，特烦，我特烦这种情痴一样的人。干嘛呢，人根本就不是个痴情的物种，干嘛一定要演地那么逼真呢。”
“够了，贾益达说话是要凭良心的。她白开心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说她？”
“凭良心？我摸着自己的良心都觉得自己好委屈。我不过是不喜欢她那种人，我有错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好像欠她白开心什么似的。我问你啊，林曼华，你说我欠了她什么啊？哦……你一定想说，我欠她情是吧？我去你大爷的，我为什么要欠她啊，是她自己愿意的啊，我又没要，我还巴不得她不给我她那份情呢。谁他妈稀罕啊！”
“你要这样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但贾益达，你真的不内疚吧？你站在开心的立场上想想，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吗？不喜欢你就说啊，你自己问问自己，你有过哪怕一次狠狠地拒绝吗？你真的跟白开心心平气和地说清楚过吗？远的我们就不提了，就说最近的，就大半年前那次，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好端端地你搬出我来安的什么心啊？现在惹祸上身了你就骂人，搞得好像所有人都亏欠了你一样，你自己就真的那么无辜？”
“我不跟你说，你跟白开心一样都是虚情假意的人。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靠不住吗？我告诉你，是感情！我爸当年追了我妈整整三年，三年啊，三年我都换了好多个女朋友了，可我爸就认定了我妈，情痴吧？可真结婚了，就什么都变了，吵啊骂啊，凶着呢，没完没了，从小我家里就没清净过，一天都没有。更让人可恨的是，都吵成那样了，他们还要赖着过，愣是不分开，而且还一直拿我说事，呃，都是为了我。我去，又是为了我。谁他妈稀罕啊？啊？谁稀罕他们为了我凑在一起吵吵闹闹啊。但他们就那样强加给了我，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啊。你说，结婚有什么好的啊？你说，都这么靠不住了，还生什么孩子啊，何苦让孩子跟着一起受罪呢。就不该要孩子啊！不该要啊！可她白开心，个糊涂蛋！还敢算计我……我怎么能有孩子呢……我有孩子了啊……这可怎么办啊……”
林曼华静静地在电话这端听着那头夹杂着哭泣的胡言乱语，内心突然像是被谁搅乱的湖水，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风平浪静。
原本，曼华以为自己早已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可以很冷漠很客观地评判贾益达的对错。可当她听完酒后贾益达断断续续的话语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乱了。都说，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所有事，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所有看起来不合常理的事情，其背后一定有其特殊的原因。
而贾益达之所以成长为此刻的贾益达，其实都是有原因的。我们没有在他那样的家庭里生活，成长的环境也各不相同，所以我们也没有资格高调地批判他的任何行为和决定。说穿了，我们不是他本人，我们没有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自然也不会明白那些过程在他心底投下的阴影，正因如此才不具备高谈阔论、指点评价的资格。
而关于爱情，或许贾益达说得没错，谁说你爱了，对方就一定必须无条件接受呢？如果别人不接受就是伤害了你，那么这样的逻辑是多么的霸道和好笑！谁年轻时不被人拒绝过几次，可那又如何呢，一个个像白开心这样纠缠到血肉模糊就是狠狠爱过吗？
说穿了，这不是爱，是占有，是不甘心，是执念。
就在贾益达絮絮叨叨至快要睡着时，林曼华也在沉思中有些疲惫。在她差不多要挂掉电话时，一个惊人的秘密在电话那端呢喃着道出，而林曼华却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要送走孩子，我要让你们都后悔！我让你们报复我，我们看谁报复谁……哼哼”
听到这里，林曼华心一沉。她突然觉得这种事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制了。事情不一定会完全按照白开心设计好的样子进行，而贾益达接下来会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将自己的亲生孩子送人，这可能是一句酒后的戏言，但和白开心一样极端的贾益达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林曼华吓出一身冷汗，思索良久还是拿出手机给白开心发了一条信息：
“开心，事情可能有变，今晚贾益达喝多了，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他就打到我这里一个劲地骂人，最后他说要将孩子送人，不知是真是假，你最好确认下。”
这一晚，林曼华就一直在电话另一端安静地听着贾益达的述说；
这一晚，贾益达脱下了伪装很久的浪子面具，露出了最无助最脆弱的一面；
这一晚，白开心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揪着心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