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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忽然又如此一问，让福芝立时有些不安的抬起头。
她气廖战骗自己，可并不真的会因为这个和廖战出了间隙。看着祖母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福芝又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之前祖母都与她说了不会退婚，为何现在又要问自己这些？
福芝心中一时没底，想不通祖母的意思。
而经历过世事变迁的祖母，哪里能看不出孙女的心思，微叹一口气，解释道：“如意，祖母有句话祝福你，你可能记得？将来无论何时都记得？”
“如意能。”福芝害怕祖母又反悔了之前应的事儿，有些急切的应了声儿，然后又不好意思的立直了身子，道：“祖母叮嘱如意的话，如意一定不忘，也一定会做到。”
“恩。”
听到福芝应声，祖母临安郡主轻恩一声也不急着说，又微微闭目。等到福芝都开始忐忑不安时，她才道：“如意，无论以后怎样，你……和廖家那小子都要记得，不能沾了姒家人的血，即使是蜀王那一支。”
说着祖母睁开眼，紧紧的盯着福芝，一刻也不松懈的等着福芝的回话。
“啊？”
初听祖母吐出如此言语，福芝下意识的轻啊一声。
姒是皇家姓氏，祖母之意是莫让她与廖战做那逆上之事。可……可是……可是她和廖战从没这么想过啊？为何祖母要有如此一言？
“我不会……”空张了几下口，福芝才咽了下口水道：“如意记下了，如意不会。”
福芝虽然不明白祖母何出此言，但还是低头应下。
那大不敬的事情她真是从没想过，这天下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们两个小儿可以左右的？那等痴人说梦的妄想之事她才没动过心思。
而祖母看着福芝微微低下头，却不觉放松，只舒了半口气，又自语道：“记下便好，记下便好。”
然后又说些琐事，叮嘱福芝些宫中忌讳，便催促她睡下，没有再提更多其他。
…………
可听了祖母那番话，福芝也不是一时能睡的。况且祖孙两个不知不觉的便叙的多了，躺下时外面已经有些蒙蒙的光亮了。
不过今日福芝要和祖母进宫，三位堂姐也只是早上用膳的时候匆匆一见，却是没细谈的工夫。
按照品阶着好了大妆，强忍着参茶那味道，福芝抿了一小口，便和祖母离了榛园，向着皇宫而去。
因着承顺帝闭了宫门，这些日子等着面圣的人很多，还没近宫门，福芝便听着外面打马驱车让道之声，想来是见了祖母的车驾，不得不让出路来。
今日来宫门这里接人的依旧是大太监德宝，前路引了福芝祖孙上辇，却行止一半，便要先放了福芝去找瑞安郡主作耍，反引着祖母去见承顺帝。
这时福芝也明白，承顺帝要见的是祖母。可她也没有就直接去了瑞安所居的殿宇，向着承顺帝寝宫方向行了跪拜之礼，才让小宫人引她去瑞安郡主那里，算是全了今日之礼。
再次换了小辇向着瑞安郡主那里而去，福芝不知为何心中松了许多。
…………
瑞安郡主那么聪慧，知道福芝必然会被打发过来，早早的让人在殿外候着，等福芝一去她便吵嚷的不行。
“……你还记得回来？”瑞安郡主一见福芝便先嗔怒道，显然依旧念念不忘福芝当初自己跑去封地的事情。
扯着要行礼的福芝不放，瑞安郡主便问道：“可好玩儿？见你送回来的东西不少，那里可真的是富硕之乡？你可有去瑞安？那里什么样？冬天也不下雪么？路上怎么走了这么久？看到新挖的运河了么？哥哥应了我，说运河贯通了，也带我去瑞安看看。”
瑞安郡主哩哩啦啦问了、说了一堆，福芝的礼还没行下去，又被拉去榻上，弄的后面的小宫女手忙脚乱。
“你却是要问什么？”福芝坐定了，才看着一脸好奇的瑞安郡主道：“问这么多，我要回哪个？”
福芝很喜欢瑞安的性子，总觉得她若自己二姐一般，虽然有时候跳脱些，但是很难不让人亲近。
“哼！”瑞安见自己问了一堆，福芝只抓着她的目的，哼了一声，道：“自是想知道哪里好玩……什么时候能去。”
瑞安郡主从小便被养在宫中，远离爹娘，除了皇祖父承顺帝及兄长姐妹，便接触不到更多。所以但凡有些出宫的机会，她也会很珍惜。
虽然明白上次福芝即使点头，她也离不得京，但有个念想总比没有念想的好。
福芝挑着一路上好的事儿说，又谈些平阳、瑞安等地的吃食特产，然后让人将从封地带了的礼物送上，也应了瑞安郡主，有机会两个人一定要同去封地游玩。
因着宫里没有再高身份的长辈，福芝也不用去别的地方请安。从清晨到正午，她都与瑞安郡主窝在一起。
“忘了，有个东西还没给你看呢！”
和瑞安郡主一同用了午膳，承顺帝那边依旧没有传来消息，福芝便被瑞安郡主拉去她一间收了不少瓷器的房间，看她这几年收的东西。
“自是好东西。”福芝一进那特意辟出来的房间，便注意到各色瓷器，有瓶、有盘、有碗，还有仿着青铜器做的小鼎。
“嘻嘻。”瑞安郡主听福芝道她的必是好东西，也不谦虚，笑着道：“一会儿送你一件。芝姐儿可比芸姐儿有眼光，她每次来了便说我这一屋子的烂泥，哼！就不送她！”
瑞安郡主与二堂姐福芸也甚是要好，不过二堂姐对她没兴趣的东西历来少用心思，就是福芝收的玉石玛瑙，她也只是念一句：砌墙的石头。
说着瑞安郡主也不用身旁的宫女上手，自己便一件件拿着给福芝看。
“你看这个颜色！”瑞安郡主指指一支八角瓶上的荷花，“和真的一样，听说烧了八次才烧出来的。”
放下又拿另一个小炉给福芝看，道：“这个带紫，仔细看，很漂亮……不过可惜了，据说还有一只有水红色，现在已经随成瓷片了。”
听瑞安郡主提起这些，福芝也想起廖战和她道的京中的事情，却有一件是与花瓶有关的。
去年六月，少史府的三公子与祭酒家二公子因个花瓶儿相争，闹到后来被承顺帝知道了，摔了少史与祭酒一人一花瓶，各家明面上才安静下来。
瑞安郡主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便边拉着福芝看东西，边道一件新鲜事儿。
前朝设太仆，皇家所用皆出自此处，这自然也包括碗碟花瓶等瓷器。而大夏开国时没得过多精力弄这些，所用之物有尽半数是来自民间的上品。
时间长了，这也便形成了惯例，朝廷这边只负责多半数的事情，没有裁撤、缩水的也只有几个部门，多是不能让外人沾手的事情。
织物、瓷器等物自然不算什么，现在宫中所用多是采买上来的。
而少史府三公子与祭酒家二公子争得便是一上乘的水红色花瓶。
大夏有许多烧瓷的窑口，水平自然也是良莠不齐。按照往年的惯例，宫中每年三月采买新瓷入宫，但数量不会太多，并且需要注重质地、质量、样式、颜色、花纹等事。
按照一切从优的原则，基本上采买的人会将各窑口都走一遍，然后挑选一年中最好的瓷出来，在按照宫中定下的数量，挑选最优秀的买下。
不过这些也只是报上来的流程，那么多窑口一一走到是谁也不信的。
采买的人偷懒，只在固定的日子到固定的大窑，其他小的窑口只能就近送来自认为好的让采买之人挑选。
也偏巧那一年有个不出名的小窑烧出了好东西，为了些小利，将最好的四只收起半数，只呈上两只。
其实这本也不算什么，但坏就坏在其中一只在出手时被少史府的三公子，与祭酒家的二公子相中，为了个死物打的头破血流。
结果那四只瓶子碎了三只，只有最后一只在瑞安郡主这里，烧窑的也被牵连，弄了个家破人亡。
“少史府？祭酒？”福芝琢磨着这两家人，看着一只天青色小瓶的瓶口发呆一时，才道：“三子、二子……”
叨念着回忆那时她和廖战的话，想着必是要留意这两人。
“哼，现在全是一锅粥。”瑞安郡主以为福芝是觉得为了个瓶子闹腾的过了，随口数落了几家不成样子的，也没想多的。便过去拿起福芝刚才盯着的那个小瓶，递到她身前道：“你喜欢这个颜色？”
“呃？还好。”福芝并不爱瓷，不过瑞安郡主已经误会了她，她也不好纠正，况且宫里说话也不能随便。
“怎么还是喜欢这些寡淡的颜色，我却是爱红。”
瑞安郡主招手让一个宫女近前，吩咐她将那天青色的小瓶装好，一会儿给福芝带出去。又转首扯着福芝去看其他的瓶子，显然这宫殿已经快憋闷坏她了。
“……七夕时宁心可应了谁出宫？”
福芝看着如此便能开心的瑞安郡主，本是不爱聚人到家里的性子，也启口道：“家里只我们五个姐妹小聚，宁心若去二姐必然高兴。”
宁心是瑞安郡主的名字，不过鲜少有人知道，因着私下接触的多，瑞安郡主也喜欢福芝姐妹，便都让免了麻烦的称呼。但福芝如此唤瑞安郡主的时候不多，都是屈指可数的。
“好！”瑞安郡主虽然不能随意出宫，但是去榛园的话，皇祖父必然会允的。
兴奋的拉着福芝叮嘱，让她一定要回去便下帖子，今日已经是七月初三了，太晚了她怕又脱不开身。
福芝笑着应是，又与瑞安郡主叙了一会儿，两人便一起凑在榻上小恬。
看样子今日福芝的晚膳也要在宫里用了，半日过去了，承顺帝那边儿还是什么消息都没传来。
…………
那一日福芝和祖母几乎是赶着宫中落锁的时辰出来的，行至宫门时正好碰到大公子的车架。
不过隔着两道珠帘，天色也昏暗了，两边行礼之后便错身而过，似乎谁也没看清谁的模样。
…………
福芝邀了瑞安郡主来家里过七夕，自然要另禀了祖母。
不过祖母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下面的人手脚麻利些，给那日加些喜庆。
那夜福芝依旧歇在祖母屋里，明日她还要去外家和廖家，回京之后这两家她是必须要走的。
次日一早福芝便起来了，可能是前一日睡的不好的原因，这夜她到睡的踏实，起来之后额角也没有紧巴巴的感觉了。
偷空在早膳后与二姐斗了斗嘴，福芝便踏上去外家的车架。
“……郡主。”紫云今日也跟了来，扶了福芝上车之后，悄声道：“五姑娘跟着咱们呢！”
“啊？”福芝与妹妹福英不算多亲近，毕竟福英自小就养在娘亲屋里，两人的接触并不多。听紫云如此到，福芝挑了帘子向车外看去，只见远处影墙的后面探出半个小小的脑袋，还有两个丫鬟攥着帕子跟着。
因为福芝等车的地方还是在园子里，想了想今早福英见她与二姐说话的样子，福芝心里一软，便又下车向影墙那儿而去。
“四姐。”福英已经快五岁了，和夏家其他孩子一样懂事很早。见自家四姐上了车又下来找她，她便从影墙后走出来，有模有样的福芝行礼。
“英姐儿怎么在这里？”福芝抬手摸摸不足自己胸口高的五妹福英的头，道：“快回去吧！一会儿娘亲该着急了。”
“哦……”福英见四姐福芝开口让自己回去找娘亲，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儿，又问道：“四姐今天去外家？”
“是。”福芝其实很想亲近福英，但是有时候又因着些事情难以靠近彼此。看着抬眼仰视自己的五妹福英，福芝思量了一时，才问道：“英姐儿喜欢去外家？”
“不，我喜欢跟着四姐。”福芝没想过小小的福英会跑来和她说这个，听了这话她也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