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64(1 / 1)
福芝到湘南的第三日,便召集了各家掌事之人。
迁徙!
顺从她的唯一要求便是迁离这里,听从她的安排,彻底成为她的人。
而这个消息一出便犹如是一颗惊雷,不但久居湘南的众人没想到福芝会提这个,便是屠洛臣也一时难以定夺,下面立时便乱了。
迁徙不单单是简单的两个字,在这里几十年,湘南这些人他们已经扎下根来。现在能有几个人还记得湘南之外的地方?他们多是在这里出生,继续打算在这里死去的。
而福芝也没有单独给屠洛臣什么提示,只是言道:“若屠将军还听从兵符调遣,只整装待发便可。”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站在了选择的路口。
留下?
毫无疑问他们将彻底成为无主之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也不会再有谁庇佑他们。当然,他们也不用再做兵户,只要继续过他们的小日子便好。
迁徙?
自然是奔波终老,继续守着祖辈的使命,却没有安乐可享,真正的成为一把刀,一把别人手中的利刀。
思量,每个人都在思量。
福芝一点点的长大,掌握了更多的东西,这是屠家及各家都见到的。
而湘南生活并不算富足,尤其是这里能够给他们耕种的土地不多,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擅长这些。几十年下来虽然养肥了不少人,可也养死了不少人。
现在福芝忽然丢出这么一句话,一时让各家还真的难以取舍起来。
毕竟,这几年从平阳送来的东西也已经养娇了他们,被人养着还有吃有喝的日子太舒坦了,要是现在让他们离了暖棚,自然是不适应的。
可跟着有肉的主子……他们就必须继续去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从此试了自由。
一边是诱惑,一边是清苦,显然所有人都彷徨了。
…………
换回男装,廖战也不再继续装丫鬟。
现在这别院还算安全,他空闲下来便和福芝讨论些事情。
前两日屠洛臣带着屠家两支人已经投奔过来,他们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这也使福芝和廖战心里有了底气。
“看来能走的人不多啊!”廖战抬手用一根毛草逗弄着地上一只胖似熊的幼犬,道:“看来两三成。”
福芝退开些身子,害怕廖战和那幼犬胡闹又搅合到自己,回道:“还有人在等最后的时限呢!”
屠洛臣带来的两支人都是屠家人,一支是屠家长房,一支是屠家四房。虽然人数不足整个湘南的一成,能够成军的也只有六千,但却是绝对的精锐。
“却不知想得越久,好处越少。”廖战见被他逗弄的幼犬一个打滚,又来扑他,笑道:“你说那狗也真奇怪,干嘛把这东西叼给我?”
说着廖战抓住那肉滚滚的幼犬,抱起来道:“也不知道多大了。”
福芝抬眼看看举着幼犬戏耍的廖战,心道:还不是你和它爹看对眼了!不过这话福芝可会说,省得又被廖战反击回来。
那日战猛虎的巨犬叫青天,是屠洛臣幼时随爹爹去西南高地偶然救回的。
据说那时的青天已经成年,那次为了争抢猎物与一只熊搏杀,最后受了重伤,被途经的屠洛臣救治、收留。
青天的脾气很大,即使是被人救回,他也鲜少对谁有个好脸色。平日来无影去无踪,也并非所有时候都听从号令。而被屠洛臣送去平阳和养在身边的大狗,多是这青天的后代,却没有哪个有青天的个头儿和本事。
去年屠洛臣一次外出巡查,这青天便跑没了踪影儿。因为也是常事,屠洛臣却没有着意去寻。可没想那日这青天便自己寻来,还刚巧救下他们三人。
福芝见廖战似乎很喜欢这青天叼回来的幼犬,小心的问道:“你要养啊?”
“好啊!”廖战虽然看青天不顺眼,但是对这个见什么都有兴趣的幼犬却很喜欢。“你说这是不是那家伙生的?”
两日前,青天叼回来这幼犬,谁也说不清是不是它的崽儿。而这两天青天又闹失踪,似乎干脆当了甩手掌柜。
“我怎么知道。”福芝看看通体黝黑的幼犬,到是和青天有些相像,摇头道:“不过它就不能安静些?”
福芝觉得身边有廖战已经很热闹了,现在廖战要是再养一只狗,岂不是要掀了她的屋顶?
“你帮我喂着。”廖战逗弄够了,转手把那只黑胖胖的幼犬放在福芝怀里,然后道:“等我寻着会训犬的人,便带走。”
“是你养还是我养?”福芝将足足十多斤的幼犬放下,瞪眼廖战道:“你若不养就去给屠将军,别放我这儿。”
福芝虽然不算反感猫狗之物,但若让她和二姐、三姐一般,成日像看孩子一般待着这些东西,她可受不了。
“人家爹可还救了你的命呢!”廖战又拉过那幼犬,抬着胖胖的狗爪搭在福芝身上,戏耍道:“帮人家养养儿子而已。”
说着廖战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一用劲儿便把那幼犬反过来。
低头细看了一阵,又忽然抬头,很认真的与福芝道:“还真是只公狗。”
“你……”福芝没想到廖战假么假事就是为了说这个,气的脸色通红,狠狠的瞪了廖战一眼,干脆把这一人一狗丢开。
…………
这些日子福芝很少见到赵玉,自从上次遇到老虎之后,赵玉便总躲着人,福芝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听廖战说,赵玉可能是让老虎吓傻了,连嗓子的声儿都变了。
可福芝不信,一个能追着老虎的足迹走几里路,又敢独自斗虎的少年,怎么可能反事后被吓到?不过福芝也没兴趣追究这些,因为她在湘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八月十五一过,湘南又有六部来投,在整合了之前屠洛臣带来的人,兵卒三万,附庸族人五万,却是占了湘南半数的力量。
“差不多了。”福芝看着屠洛臣送来的名册,这八万人也是她能够负担的极限了。之所以要逼上湘南一逼,也是因为白养着那么多人,她的平阳郡在富足,也是吃力。
“还是按之前说的,先向东迁徙吧!”廖战看着福芝大概浏览了册子,也不避讳还没有退下的屠洛臣道:“毕竟平阳富硕,这些人应该还安顿的下来。”
“……”福芝轻声敲敲合上的册子,也不说是否如此行事,只是沉思,看样子却还有其他想法。
再等屠洛臣退下了,福芝才道:“你看屠家四房的人怎样?”
“你想用他们?”廖战什么脑子,福芝一开口便知道后面的事儿。“看看吧!现在还说不好。”
福芝也知道,她听了廖战走这步棋,并不是一时能够安顿好的,抬手蘸了些茶水在手指上,又开始低头在桌上写画。
…………
八月十八,福芝多一天给人考虑的时间都没有,所有准备迁徙的人连粮田上的收成都弃了,便推车逐辇的随着迁徙的队伍而去。
足足八万人,这其中还有许多不便长途跋涉老人和孩童,行进的速度显然不会太快。但福芝出行之前便已安排好了,她这些人是要越走越少,越走越热闹的。
开始,队伍特意寻找隐秘的道路行进,出了湘南的地界,每日都会安排三百兵卒与五百附庸族人分流出去。而十日之后,这支本来八万人的队伍便少了一成。有过一个多月,当他们缓慢向北行至大江边时,兵卒、附庸的族人均已减半下去。
而当他们继续沿着大江南岸向东行进之时,也从开始的隐秘而行,改成了浩浩荡荡。即使后来又向南奔着平阳郡而去,走的也并非大路,还是被多路人马探查到行踪,将消息向北传去。
不过出行前便安排好的事情,福芝却是早就胸有成竹。
即使是现在这半数的兵卒,她还让屠洛臣隐了五千兵卒入族人之中,进一步隐藏了这支尘封了三代人的力量。
…………
皇长孙府中。
几乎与承顺帝同时拿到消息,大公子玩味的看着手中的字条。
“不足一万人?”自言自语间,他嘴角不自觉的翘起。“福芝妹妹越来越有趣了。”放下字条,大公子是不信福芝那兵符只能调动这么点儿人。
而大公子身边两位擅长谋划的之人,却觉这一万应该已是实数。
“……毕竟七十多年了,又无人问经,慢慢消弭下去也是正常。”一五十多岁,身形消瘦的老者摸摸胡子,显然觉得字条上的数字与实际出入不大。
平日少语的另一清面老者也道:“当年的十万人隐入深山,自寻活路,即使能够活下来,也必然死伤不少。这么多年又没有庇佑,剩下十之一二也很是平常。”
“况且不是还有两万多的附庸族人,我看应该就是全部了。”清面老者又补充道:“不过也是不少。”
“恩。”消瘦的老者附和着:“算上平阳郡,必是能敌临安郡主三成的人手。”
“哼,三成?我看两成都没有。”虽然同样不认为福芝手中还有大量人马,但是清面老者显然不觉福芝有多大的本事。“一个娃娃而已,怎能有临安郡的力量大?”清面老者不屑的反驳道:“我便觉得不需要对她太上心。”
“哼。”那消瘦的老者见与大公子身边另一谋士又是两三句便不投机,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似乎这已经是惯例了。
不过大公子却是没有看这两人,他心里盘算的却又是他事。
…………
而同样收到消息的自然少不了福芝的祖母。
看着千里之外传来的消息,她有些苦涩的一勾嘴角。
虽然自己这个孙女越来越坚强了,可也离她越来越远。合上手中的纸笺,临安郡主微微的闭了一下眼。
她能够在为其做的已经不多了,只愿孙女不要在走她的老路,一辈子都犹若在局中,不是算计别人,就是算计自己。
…………
迁徙自然没有赶路来的快,等这八万人入了平阳郡,已是十一月二十六,眼看便要进了冬字月。
但好在平阳这里并不寒冷,迁徙来这四万人也不算庞大。占了廖战发现那块儿风水宝地,从周边三地又各割了些土地过来,这支人就算暂时安定下来了。
至于隐去行踪那半数人,他们则先向东,再向南,然后再向西,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安家。
…………
净房之中,紫真帮着福芝梳洗换装。
这次福芝走了将近半年,平阳郡即使有梁诚和洪肃章盯着,事情也挤压了不少。
“还好您平安的回来了,我这心扑通扑通的就没踏实。”紫真帮着福芝紧了衣带,轻声道:“毕竟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也不算远。”福芝将后颈的头发拢到前面,拿了比较稀疏的梳子先简单的梳拢一下,道:“就是人太多,走的慢了。不过还好没入了腊月才回来。”
“可不是。”紫真点点头,道:“不然春晴姐出嫁您便看不到了。”
“也没什么看的。”福芝放下手中的梳子,道:“春晴认了李世做义兄,到时候从李家出嫁,却是最好。”
福芝早就想了,不能让春晴顶着这奴婢的身份嫁去梁家,所以特意选了户曹李世,让他们结为异姓兄妹,好让春晴有个正经的娘家。
“郡主。”紫真却不同福芝的想法,“本就是丫头,从谁身边嫁出去不都一样?也就是个脸面事儿。”
“管好你的嘴。”福芝知道紫真说的也是实理,不过梁家给面子,她也要给梁家面子。
换好了衣服,福芝便从净房走出来。
转首一看紫兰竟趴在榻边,费力的向里面够着什么,便知道肯定是廖战那厮留下的祸害不老实了。
“黑虎,出来。”福芝觉得坏事总是很容易成真,廖战收下了青天叼回来的幼犬,可她却成了这幼犬的主人。
而躲在榻下的幼犬黑虎一听到福芝的声音,立时美哒哒的爬出来,口中还叼着一只断气的锦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