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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芝不想把信中隐秘留下把柄,抬手到书案旁用毛笔蘸了茶水,才将提出之字在桌面上书写下来。
“温家有异,东北空虚,不宜北上,安守平阳。”
攥着手中的信,福芝看着腾出的字,顿时觉得心中发虚。哪家有什么异动她却不是特别上心,可‘东北空虚’几个字却不同,那四个字和砸到她心上一样。
北疆边域东西绵延几千里的,廖家守得是中路,而东北和西北还各有两支队伍。三方力量联合起来才能护的大夏疆土,将胡人阻隔在北地。只要这三方有一方疏忽,都会放的胡人南下,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春晴在么?”
福芝稳了稳心神,才用袖子抹了桌上的茶水,放了笔提声儿道:“再去唤了方璞过来!”
温家去年被降爵之后,表现的一直很低调,即使送去宫里的姑娘不得宠,他们也没闹腾什么。而温太子妃那边儿就更没什么征兆了,只是安闲的陪着太子,不去招惹任何人。
轻轻敲敲桌面,福芝想不通廖战的消息从何而来,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这些?
“郡主!”
自从福芝在平阳安定下来,一众的丫鬟也都改了口,不在私下唤福芝为小姐或四小姐。而今日不是春晴当值,却是过来的慢些。
“早上紫真拿来的信,是谁送的?”福芝知道这两年几个丫头分管不同的事儿,但总掌的还是要问春晴。
春晴忆了一下,道:“是二月北上回来的车队带回来的,别的我到是没多问。”
“速速去问,看这信是不是三月回程的时候带回来的,带信的又是谁?”福芝详细的吩咐完,又谨慎的叮嘱道:“件件都要问,问清楚。”
因着她和廖战一南一北,正常的通信一往一返便是两个月,若这是一个月前的消息,很可能现在东北已经岌岌可危。
“是!”春晴随不知自家郡主为何忽然问的如此急,但她知道郡主不是胡闹的人,领了命便躬身下去。
而剩下福芝一人,她又在屋子里踱步一会儿,便抬手烧了那封来信。
不管是真是假,这信能不能被别人看懂,她还是不要再让谁见到比较好。
看着信化为灰烬,福芝又唤紫真进来,让她去唤陆大前来。此时的她便像是被廖战点燃的炮仗,完全安静不下来。
再等一条条一件件问清楚了,福芝松了半口气,知道自己还有些时候准备。
自从去年福芝给廖战送东西,这厮便干脆让车队帮他传信。但这次的信则并非是一个月前捎带过来的,而是在两日前,一骑快马送来,言:信件有误。特意与之前车队捎带的信调换了。
得到这个消息,福芝掐指算算,也就是说信是半月到十日内写的。
在细想廖战的用字,那东北空虚应该是一种推断,所有的事情压下来也要一月。并且现在正是春夏相交之季,胡人若只是想抢粮什么的,还未免太早。
不过这事情有备无患,朝廷做什么反应福芝不管,至少她要通知祖母,不要让夏家的人被困在京中。
又唤方璞过来,福芝疾笔书了四封信。两封信装于封中,两封信则秘藏于蜡封的竹筒。
在细细叮嘱了方璞该如何行事,福芝便让人引了陆大进来。
而以陆大为首的一众工匠拿着现成的连弩和铸造、锻造术,这半年多来照猫画虎忙腾的也颇有成效。上个月便拿了仿的最好的两只连弩来与福芝报成绩,却没想这么快还就用上他了。
福芝关起门来细细的问了连弩仿制的事情,陆大盘点所有的仿品,道能用的共有三十二架。
拨了二十把现在仿制的最成熟的出来,福芝传于方璞,叮嘱他一路上去,除了送信便是要把那不省心的廖战拎远些,别让他裹和进去。至于方璞要用什么手段,就不是福芝担心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来,福芝也算是熟识了身边这些人,方璞屈居在工曹,却不如领着些人,直接为她办事。
至于为什么越来越开始重用陆大与方璞,也是因为秋月、秋霜的原因。
年前春晴与福芝道秋月、秋霜的事情,虽然她们还领着职,又才十八九的年纪,但若安定下来,自是比将来孤零零的好。而春晴帮着物色了一圈的人选无果,却没想陆大听到风儿自己求上门来。
陆大和一众工匠被安排在矿旁的庄子上,他又总管所有的工匠,日子一长自是与秋月接触的多了,慢慢生出了情愫。可秋月在那次大火中,右臂伤的几乎没了行动能力,虽然后来医药都没少耗费,可也掩不住她半壁残缺的事实。
因是这样的情形,福芝一开始并没有同意陆大的请求,怕以后陆大终有一日要嫌弃秋月。
不过,后来还是紫真从中游说,劝了一番,福芝才点了头。
过了年,春晴撮合又把秋霜许给方璞,也算是让方璞踏心下来。而对比于秋月,秋霜的伤好却是好的利索,除了两块在腿上的疤痕再难去下,却没留什么疑症。
信件、人马、兵刃,福芝一样样的全都安排好了,又督促春晴东西也要像往常一样送上去,不能让人看出异样,便只剩眼睁睁的等着结果的份儿了。
如今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五月二十四是福芝的生辰,简单的和二姐庆祝一番,便收到了祖母的来信。
福芝四封信其二给祖母,另两封给廖战。明里装的都是普通的家长里短,暗里蜡封的才是要事。
而看了祖母的回信,福芝知道,她消息送的还算急时。不管廖战这厮是怎么看出温家的事儿的,信件一来一往尽一个月的时间,还不算耽搁事儿。祖母现在做起准备,也不算太晚。
…………
六月初七,北边儿终是传来了温家、孙家作乱的消息,不过福芝并不担心。
反是一路送信上去的方璞一直没有回来,让福芝很是不安。
…………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是祭祀先祖的日子,连着几日都觉得四处是烟火味儿。
问了出去寻人的郑义,道还是没有方璞一行人的消息,福芝便开始后悔去管廖战这厮。
…………
从初夏到秋末,福芝整整在封地住了一年,从粉雕玉琢的娃娃慢慢变成了小小少女,处事之道也圆滑周道很多。
与二姐福芸一道坐在屋中,看着春晴转呈上来的消息,福芝也只能摇头叹气。
虽然朝廷得到了警示,但是半个东北疆域的兵士成了叛军,加上趁虚而入的胡人,却也不是一时能够压下去的。仗从六月打到十月,眼看着入冬也停不了,恐怕连承顺帝都要勒紧了腰带了。
温家、孙家的人要疯,可别人却要过日子,不断的战乱延续,必将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太子妃被贬,可大公子却拿到了实权,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关起门来,只福芝姐妹,福芸说话也更加犀利。
而福芝听了二姐的话,也只是苦笑一下,道:“那你说换了哪个能成?”
太子年长的六个还是七个儿子都因十年前的谋逆之事砍了,现在最长最有出息的便是大公子,若承顺帝连这个孙子都宰了,也算是给自己清理门户了。
“这倒也是。”福芸想想大公子那三个弟弟,微微一咧嘴,道:“一个胆小,一个糊涂,还有一个随风倒,却是麻绳提豆腐。”
“噗嗤。”福芝见二姐又开始损人,捂着帕子轻推了她一下,道:“姐姐嘴里的牙都是钢的!”
“对对对,钢的最好!”福芸抽了福芝手里的帕子,团了道:“钢牙咬人省力气。”
“二姐!”福芝见福芸提咬人的事儿,一瞪眼,便上去夺自己的帕子。
福芸闪身躲开,笑着又比比自己的牙,没想转身正与进来的春晴撞到一起,让追来的福芝给抓个正着。
“哎呦。”
“……”
春晴被撞得险些坐在地上,等福芝和福芸笑闹够了,她才稳了声儿,道:“屠将军送了东西过来,说是湘南那边儿的。”
“送了什么都抬上来,我要看。”福芸揉着头,又和福芝笑闹了一阵,回头道:“却是要你家郡主赔我些,我这头都撞疼了。”
“好,我赔。”福芝摆手让春晴去宣,稳了身形与二姐歇下来,道:“这里地方小,我们去外面看看。”
而出来一看,果然和福芝想的一样,湘南送来的东西不少,屋里是没地方摆的。
最抢眼的就是几个笼子,里面关着数十条人高的大狗,看起来异常凶悍。
“这是什么狗?”二姐福芸与三姐福萍一个爱狗,一个爱猫,见了新鲜的,福芸自是又来了兴致。
“回二小姐,这是西南高山上的狗,能撕狼斗虎。”随行而来的还有侍弄这些大狗的下人,看他们也都是之礼的,被丫鬟一提点便上前行礼,并详细的解释。
“撕狼斗虎?岂不是很厉害?”二姐看看那拉着口水大狗,回头与福芝道:“生了狗崽可要送我几只,我还没养过这么大的狗呢!”
“好。”福芝点点头,也上前去看那大狗,细细一打量,却觉得那大狗有些呆呆的感觉,没什么威风。
转而又问了其他东西,在让人安排下去,便又费了些时候。
看着日头进了中午,福芝姐妹刚想用了膳歇歇,却见小丫鬟又传话于春晴,似乎又有事情。
“赶紧说,快用膳了。”福芸见春晴又上近前,玩笑的开口道:“真不让人消停。”
“郡主、二小姐。”虽然福芸玩笑着摆手赶人,可春晴却脸色紧绷,道:“临安郡郡尉传来消息,胡人一支尽千人的骑兵快速由京城东路南下,十月初五突袭兖州城未果,抢掠了周边郡县,现在不知所踪。”
“……”
“……什么?”
福芝一听到兖州出事的消息,立时微眯起眼睛,问道:“广陵郡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春晴再次回道。
“请梁郡丞和洪郡尉过来,屠将军也留下议事。”广陵郡比临安郡靠北,临安都有了消息,广陵必然知道,可竟然没有先一步预警,必然另有事端。
吩咐各路人都忙起来,福芝也不得不开始头疼这近千的胡人,没了午膳的心思。
福芸自然知道事情紧急,也不烦着福芝,一人先回了后面,帮福芝把府内的事情安顿下来。
…………
然后接下来的几日,送来福芝手上的消息便没有断过。
广陵郡周边受饶,临安郡击退一小股胡人,各种消息汇总在一起,证明南下这近千的胡人化整为零,徘徊在大夏腹地烧杀掠抢。不过,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福芝聚了郡内大小官吏商讨了数回,也不明白这么点儿胡人的胆量怎么就这么大?难道就不怕被永远的留在大夏?
综合了所有的消息来看,那近千的胡人骑兵也不是没有死伤,尤其实在临安郡时,最少也要折损三四百人。但就是剩下六百胡人,福芝也不敢大意。
思量再三,福芝用手指在桌上划着不知什么字的笔画,最终还是宣了洪肃章单独议事,打算改变一开始的打压之策。
捏住洪肃章不是福芝一个丫头能做的事儿,现今洪肃章老老实实的,不见得心真的老实。可无论是手中人马还是资源,屠洛臣这边儿都过于强大,所以,洪肃章一直被压制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禀退左右,福芝第一次单独面对洪肃章。闭了门窗,摆上一架双连弩,这步棋走的对不对,恐怕只有将来才知道。
而那一日福芝与洪肃章谈了什么,又都应了什么,没第三个人知道。但事后,福芝让郑义送了一百架双连弩给洪肃章,而洪肃章也很识抬举,单列一百突击军出来,辅助郑义的二百护卫加强郡城周边的巡查,并直接对郡主府的安全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