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1 / 1）
苏陌毫不犹豫地选择做流产手术。她不顾张姐让她再考虑考虑之类的话语，毅然决然交钱做手术。
张姐怜惜地问：“决定好了吗？”
苏陌飞速点头，“决定好了。”
张姐微微叹了口气，“决定做这个手术就由不得你后悔了。”
“不后悔。”
手术之后，苏陌请假休息了不过两天，就继续开始工作。
张姐劝她再多休息两天，“医生说了，手术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那么多注意事项你都没听见吗？”
苏陌笑道：“放心啦，张姐，我没事。”
长达五年的故事里，苏陌没有想过孙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个有点疼的流产手术。
和孙杨结婚之后，苏陌下意识回避怀孕生子的话题，她真的害怕当年医生说过的那些话，一语成真。
很难怀孕，或者自然流产，自然流产转变为习惯性流产。
越是害怕，害怕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发生。
有先兆流产现象啊……苏陌下意识抚摸小腹，丝毫感受不到有个生命正在孕育中呢！
苏陌拨通孙杨的电话。
嘟声响起不过两声，孙杨接起电话，他轻快地说：“苏陌，在云南玩得怎么样了？”
苏陌咬咬嘴唇，说道：“我没在云南，我在四川。”
孙杨没有诧异，只顾说：“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在山东建立MY分部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山东分部的规模没有这里的大，但其中的健身器材都是最高端的。我又能清闲好些日子了，可惜你不在身边啊……”
苏陌说：“孙杨，你帮我订张回程的机票，越快越好，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没给孙杨询问的机会，苏陌挂断电话。
五年前流产的事情，她不打算让他知道，但现如今肚子里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是她与他共同的责任。
她知道，孙杨一直想要个孩子。她的年纪也不小了，的确应该要孩子了。
飞机时间点已发到苏陌的手机上。苏陌回到宾馆收拾了衣服，直奔机场。
刚走出机场，下腹的坠痛感让她冷汗淋淋。
疼痛会让人的头脑更加清晰，她想起了很多个过往，想起了那年憔悴不堪的孙杨在推开病房大门那一刻，眼睛里闪现出的光芒。
那是苏陌见过的，最迷人的光芒，比星光璀璨，比月光皎洁，比阳光炫目。
孙杨到山区询问了苏陌所在的医院，在陌生的城市里，一路风尘仆仆。他在医院门口下车，询问了医生，询问了护士，不知找到多少个人才问清了那间病房所处的具体位置。
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生怕动作大了会打扰到屋里病人的休息。
他的目光落在苏陌身上，只瞬间，各种复杂的神色在他的眼睛里闪现，有意料之中，也有惊喜，有故作镇定，也有浓情蜜意，有心疼，也有无声的安抚……
孙杨说：“苏陌。”
高中时期，苏陌这个名字在孙杨心头辗转了不知多少遍，但他从未在苏陌面前轻唤过。
苏陌这才知道，有个人，能把她的名字唤得这么好听。
而那个人，竟是高中时一直坐在自己身后、始终默默无闻的孙杨。
听到孙杨声音的那刻起，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苏陌说：“孙杨，‘孙’字的拼音是SUN，SUN在英文里是太阳的意思，你就是我的太阳啊！”
……
耳边传来各种呼喊，“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你的脸色很差，真的没事吗？”
“天呐，流血了，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吗？”
“小心点，小心点！”
……
苏陌坠入一个冗长的梦中。
08年汶川地震，苏陌想赶往灾区加入救援工作，却被父母制止。之后苏陌退学，灾区救援工作变成重建工作。
苏陌义无反顾的乘车来到四川某个山区支教。她没有毕业证，却有一张学生证，于是她如愿的留在了那个山区。
有个学生问：“苏老师，你为什么来这里教书呢？”
苏陌微笑，“因为你们很可爱很聪明，你们很喜欢学习啊。”
那个学生又问：“那么，苏老师，你会一直留在这里教书吗？”学生们说：“苏老师，我们舍不得你离开！”
雨夜和另一位女老师林慧茹一道摔进山沟时，苏陌感到脚腕被扭到了，刚想要站起，就跌坐在泥泞之中，脚上的疼蔓延到全身。
林慧茹一边让苏陌坐着歇息，一边四处摸索道路。可惜林慧茹不是本地人，对山里道路不了解，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摸索出个所以然。
苏陌疼得龇牙咧嘴，“林老师，坐下来吧，别浪费力气了。”
林慧茹急切地说：“苏老师，你的脚扭伤了，现在又下雨，很容易感染，我必须找到路啊！”
在空旷的山里，大声呼喊是没有用的，找不到路，只能等候学校里其他老师前来寻找。
林慧茹见苏陌久久没有说话，不禁唤道：“苏老师，苏老师，你怎么了？”
苏陌哼唧一声。林慧茹急忙走到苏陌身边，她伸手刚触碰到苏陌的额头就吓得收回手，“天呐，你发烧了，苏老师，你撑住了！”
林慧茹把苏陌抱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驱散寒冷，却不知她的身体亦是冷如寒冰。
其后就是重病住院。
照顾苏陌的那个是学校里另一位女老师。苏陌刚醒过来，她就说：“苏老师，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学校现在人手不够，雨还在下，学生每晚都得由老师送回家，我得抓紧回学校，苏老师，抱歉啊。”
苏陌虚弱地挥挥手，“学校的事情要紧，没事的。”
苏陌没联系到秦月，到电话回家却被父亲斥责。
有个人喘着粗气推开了病房的门，那个人瘦了一圈，仿佛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是他。
他在看到苏陌的时候，干涸的眼睛里闪现亮光。
孙杨说：“苏陌。”
苏陌诧异地抬起头，对上孙杨的眼眸。他的眼眸彷如漩涡，把苏陌吸了进去。“孙杨？你怎么来了？”
那天的苏陌，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高中时期坐在自己身后默默无闻的男生。
她懊恼地发现，自己平白无故错过了这个男生多少的温柔。
孙杨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得知你生病了，我就赶过来了。”
苏陌心头诸多不愉快被他驱散，“我现在没事了，只是脚腕上有伤，一时半会没法下地行走。”
孙杨立即说：“我扶你。”
苏陌的脑海闪现一个词，叫做相扶到老。
可是她才二十二岁啊，没有固定工作，什么都没有。比她大了一岁的孙杨同样如此，甚至孙杨才刚刚开始实习。自己的生活都安定不下来，有什么资格照顾别人？
这样的她和孙杨怎么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又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分分毫毫的生活琐事足够磨灭两个之间所有激情。
那是一个错的时间。
长达五年的故事里，苏陌没有想过孙杨。
直到再度遇见孙杨，他说：“去我家，生米煮成熟饭，明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他说：“苏陌，我刚才说，要跟你生米煮成熟饭，其实你是知道的，我们早就是熟饭了，只不过这熟饭凉了五年，需要热一热。苏陌，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说：“我是决定结婚，必须结婚，没有丝毫草率。苏陌，别再用草率、冲动之类的词语形容我们的婚姻。”
他还说：“苏陌，民政局这种地方，你这辈子进一次就够了！”
他可以把一句在普通不过的话，说成甜言蜜语，他也可以把甜言蜜语说得更甜更蜜。
他可以把一件有关于她的小事记在心中很多年，他学做饭，并把所有密码设置成她的生日。
……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散医院特有的味道。
一脸胡渣的孙杨恍若苍老了很多，他说：“苏陌，对不起。”
苏陌动了动嘴唇，“孙杨，你别说对不起……”
孙杨说：“苏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曾为我流过产，我不知道你的身体不适宜怀孕，你明明说过的，三十岁以前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是我故意想让你怀孕，是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再见面的时候，苏陌从没有想过让孙杨知道她流过产的事情，她说三十岁以前不想要孩子其实是个推脱，是她在害怕。
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想藏住的秘密，越是藏不住。
苏陌真的很怕，很怕孙杨自责。
孙杨声音沙哑，“苏陌，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我不想你那么受罪，不想你疼。”
当孙杨接到电话，冲进医院，看到苏陌身上褪下来的那件被鲜血染红的长裙时，他几乎痛得窒息。
之后孙杨从医生那里得知苏陌以前做过流产，并且身体状况极为不佳，他下定决心不再要孩子。
如果孙杨知道，五年前那一夜让苏陌怀孕了，他一定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漂泊。
苏陌说，她用三个月的工资买下了一台电脑。她没有说，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是用来做流产手术的。
苏陌给了孙杨五年时间，让他成长为一个能负担得起的男人。可是有些过去，已经过去了，想负担也不会再有机会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