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东临垂危(1 / 1)
人生在世,很多时候,对于一些事,预见到,一是回事,但阻止,又是另外一回事。
离开了西陵皇宫,一路沿着护城河往前走,刚下过雪的河道上,盖着厚厚的一层雪绒。风吹过,带起些微雪沫在空中打着旋,我伸手截了一些,低头看着这些晶莹在掌中化去,徒留一点水渍。
不远处,一个少年正将手放在嘴边,呵出一口气,喷在手上,一边跺着脚搓手,一边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红着脸,将微热的掌心贴在少女的两颊上,两人相视,腼腆一笑。
此情此景,让我有些触景伤情,不自觉得想到两天前的水无涯,自从那个雪夜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世上有些人,他说的话,总是有那么一两句,让你得好好想想,即使你愿意去相信这个人的每一句话。但是,你也要明白,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例如,水无涯。
一边踢着路边偶尔出现的雪疙瘩,一边想起前两天看的一个话本子。讲的是一个得民心的王爷和一个善良的少女相恋的故事,最后女子为了王爷舍身赴死,徒留孤单王爷一个人抚养儿子。
当然这都是废话,我所想的,却是这个故事里的反派,这个国家的皇帝。皇帝深爱着被王爷伤害的女二号,最后为了这个女二号的复仇大计,不惜将国家拱手相让,还在最后吃下明知是女二号准备给他的□□,陪女二一起赴死。
这个故事的批注是这么写的:一代帝王只爱美女,不爱江山,堪称是绝世情种。从爱情的角度上看,应该被大家所效仿。
这个悲惨的皇帝似乎还因此得到了许多痴男怨女的认可和追捧,被视为新一代痴情男子的代表。
然而,在本魔尊看来,这个人物是可悲可怜的,但这种对待爱情的做法,却是万万不可取的。
一个你爱的人,对于他的事情,你都会特别敏感,对于他的愿望,你当然愿意去满足。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想杀人,你就应该帮着她甚至是替她去杀人。有些伟大的爱情家会说,他想杀谁,我就为他杀谁,显得无比霸气。但是,如果他想杀的人是你的亲生父母呢?试问,你是否还能这么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番话来。
我抬头望着已经放晴的天空,想着,应该去找东临湛,即使,我并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
我加快脚步,往东临国主入住的客栈走去。远远地,便看到了客栈门前,停着几辆马车,甚至此刻,正巧有一辆马车急急赶到门前,还没停稳,便看到一位大夫模样的人被一个东临侍卫扶着,刚颤巍巍地跳下马车,就连扶带拉的被急急拖进了客栈。
我略一思索,觉得怕是与东临湛在皇宫时被气得吐了几口血有关,看这样子,莫非,莫非伤势极重?若是东临湛死了,我不敢往下接着想,心下不由得十分焦急。
正想继续观望,却猛然发现不远处的愧树下,一个男子,一手托肘,一手持经,闲闲倚在树下,在这满是落雪的时节,仍旧是白色单衣,金冠束发,想不到,竟是好几天都未曾见着的西皇帝君。
我突然灵机一动,几步走上前去,大雪初停,周围满是积雪,却只有这棵树下,打理的干干净净,一丝湿滑也没有。
来到帝君跟前,我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低头看见他拿着一本褐色的经卷,十分破旧,那拿着经卷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如果不是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西皇帝君,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一双手的主人竟然是六界赫赫威名的战神。
我还没有开口,西皇却兀自发了话,由他发起我们之间的对话,这倒是头一次,我听见耳边有低沉的声音响起,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帝君手指翻转,便已经将经书合上,收了起来,但任他动作多么的快,眼尖如我,仍旧瞥到了那本破旧的经卷封面上,是模模糊糊的几个字——①《大本涅盘重生经》。
这是本什么经?本魔尊好歹在水无涯的教导下习了几万年的经书,却还从未听说过这本《大本涅盘重生经》,不过,转念一想,帝君看的经卷,我们这些小辈没有见过,也是合情合理的,想到这,便不再去考虑其他。
我微整仪容,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郑重且不失礼数地问道,“敢问帝君又是为何再此呢?”
西皇扬眉,双臂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树干上,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我接着往下说。
我顿了顿,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继续恭敬地说,“帝君之所以没有立即返回一十三天,不过是为了观察水无涯在此逗留的目的罢了。”
西皇看着我,眯起双眼,带着些危险的味道,低低开口,“哦?”
我笑,暗道竟然被我猜中了,想不到水无涯要做的事情,竟然连西皇都惊动了,那么,这件他非做不可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看着面前正注视着我的帝君,我装的胸有成竹,笑道,“帝君不必如此,我来跟帝君做个交易,如何?”
西皇看着我,淡淡开口,“你说。”
我顿了顿,说道,“我可以告诉帝君水无涯的打算,但是帝君要先帮我救里边的人,如何?”
听到这里,西皇却笑了,他挑眉,道,“要救人,你自己也可以,何必要我出手?”
我只好陪笑,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鼻子,抬眼看着他,“这件事情和水无涯有关,帝君心中也大概明了,我多少是不方便出手的,更何况———”我拖长音,歪着头冲西皇笑道,“天上的神魔都知道,帝君身上可是有着紫微帝君的还阳丹,只需帝君施舍一颗便可,岂不是省了许多力气。”
西皇却看着我一动不动,眼神呆呆地似乎有些神游,这下可真是惊住了我。因为,这位以往高高在上寻不见踪迹,最近却让人避之不及的西皇帝君,竟然在我面前发了呆。
我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他似乎是在盯着我,却又像是在透过我的脸看着其他什么,眼神迷离,双眉紧皱。
我微微低头,有些尴尬地看着脚下的石子,圆圆的,踢了一脚,觉得安静的不自然,便再次抚了抚鼻子,却听西皇忽然出声,“念念?”
“啊?”我随口接道,抬头便看到西皇略带震惊的眼神,还残留着一丝迷离之色。
他忽然向前一步,朝我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我一惊,急忙后退,带着警惕之色,喊了一声,“帝君?!”
这一声带了些微的法力,眼见西皇略微涣散的眼神忽见澄明,看到我的神色后,略一皱眉,便镇定下来,沉声道,“怎么?”
我心有余悸,微微上前一步,带着浓重的担忧之色,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问道,“帝君刚才?可是身体不适?”
西皇却并没有答话,而是看了我好一会,忽然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你的脸上似乎有些碎糖渣。”
“啊?!”我顿时血气上涌,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双手在脸颊上蹭来蹭去,却并未感到有什么颗粒,我恼,冲他呲牙,“胡说!哪里有什么糖渣!”
他却站定,满意地看着我,煞有其事地对我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嗯,好像,是颗痣。”
“......”我呆住。
客栈之内,东临国主客房旁的一间厢房,气氛压抑,两个一脸严肃的士兵守在门口,十几个大夫坐在其中,有的正自己冥思苦想,有的却是几个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病情。
这一片沉闷嘈杂之中,独独有一个人,单衣白袍,掩不了一身正气,金冠束发,剑眉星目,盖不住那浑然天成的英武。
即使是在这乱糟糟的人群之中,也仍旧是一派淡定,不用多说,这位自然就是我们的西皇帝君。
我跟着西皇,一路做小童打扮,混进了给东临湛治病的大夫堆里,原本想着,赶紧给东临湛治了病,再好好探探实情,说不定会有些转机,却怎料,这一国之主不愧为一国之主,果真和那些话本子里形容的一模一样,普通人想要见上一面,着实困难得很。
此时不由得十分恼恨,一定是他奶奶的话本子看得太多,才会想到要伪装成普通人来帮东临湛治病。以本魔尊的身份,直接降到东临湛的床前,按着他的嘴,将丹药一塞,万事大吉。说不定还会被后世者写入史册,记载着,某年某月某日,东临国主垂危,有天人相救等等,因而名垂青史。
想到这里,更加烦躁,琢磨着怎么立马实行心中所想,可抬眼望去,西皇正闭着眼,双臂交错放于脑后,整个人处于一种十分闲适的状态,实在是让我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
正暗自懊恼,却听得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见一个侍卫在门口喊道,“不知哪位还未给陛下看诊!”
原本嘈杂的厢房一下安静下来,我急忙道,“这里这里,我家师父尚未替陛下看诊。”
那侍卫急忙两步走到我们身前,大手一挥,侧身让出道路,急切道,“两位请!”
我转过身,看向悠悠然仰靠在躺椅上的帝君他老人家,只见帝君微微睁了眼,慢条斯理的悠哉悠哉的起了身,还故意拖延时间似的弹了弹雪白的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才缓缓道,“带路。”
这气度,这语气,这范!就是透着你尊贵,我比你更尊贵的气势!我一下对帝君崇拜的五体投地。
侍卫果然露出一脸尊敬之色,更加温驯谦恭的向帝君施了一礼,急急道,“请随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