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正文尾声(1 / 1)
第六十章
我觉得我睡了很久,但是最悲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睁开了眼,并且又看见了专属于我的床的雕花床顶。我整个脑袋都是蒙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就被云何的声音吵得立刻清醒了,“娘娘醒了!醒了!”
接着就有人坐到我的床边,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我几乎不用转我的眼珠,就知道是谁。那个我最讨厌的人,坐在我身旁一本正经的将手帕搭在我的手腕上,方便大夫查看我的情况。为了防止我们不和的消息走漏,禹衍特意找了一个外面的大夫,不是宫中我们熟识的太医。这种情况下都能想得如此周到,不愧是禹衍。
大夫也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战战兢兢的搭上我的手腕,侧耳静听。整个房间便又沉默下来,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小小的低气压压得每个人心头都沉重的不得了。我转头,看见许多服侍的丫鬟,端着净盆的,站在圆桌旁的,床头还站了三个,云何正跪在离我不远的地上,一副受了罚的样子。
大夫的手从我手腕撤离,轻轻抚了抚胡子,沉吟片刻,道,“娘娘已经无碍了,只是这严冬寒冷,娘娘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胎气不稳,如此之事,更是有先兆流产的征兆,还得须多进补。”
我正乱转的视线僵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是在幻听,下意识用手臂撑着身子就要做起来,却浑身无力的使不上劲。我甚至觉得我这回事真的在做梦,语气都拔高了许多,“你……你说什么?!”
声音却因为落水而受着的寒冷而磨得沙哑低沉,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很是突兀。大夫以为我没有听清,又说了一遍,“回娘娘的话,娘娘还需好好静养,胎气方才稳固才是。”
我整个人都懵了,“……你是说……我怀孕了?”
大夫恭恭敬敬的点头,“正是。”
得到了正确答复之后,我全身都冰冷起来,像是又落入了一次水中,还没有来得及品味那水有多凉,就被刺骨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这算什么?从一开始,不管是我,还是禹衍,我们都盼望着能有一个孩子,可是那是之前,从禹衍瞒我的那一刻起,上天作证,这样的心思我死都不会有。
可是如今我没有死,却把出了喜脉。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难道是从禹衍每每说我又长胖了,可是我却总以为那是我偷吃夜宵才有的软肉?还是因为禹衍做的事让我有了恶心的感觉,想一想就吐了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想必禹衍的震惊不下于我,想到这里,我条件反射般的去看他,他显然是已经在大夫为我诊治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语气也是平常的语调,“铭棋,送大夫出去。”
铭棋应了一声“是”,领着大夫就往门外走。禹衍又淡淡的吩咐到,“都下去吧。”
待丫鬟们都走尽了,他才回头,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审视着我。没错,是审视。就是那种以前每次他牢牢盯着我,我都会脸红的审视。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脸红过了,距离我们上次吵架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我跟他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完,我看向他的次数一只手可以代表,所以何谈脸红?
就像吵架之后的每一次,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要我怎么说呢?这个孩子来的这么不巧,在这个时候来。我甚至萌生出了一种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冲动。要我怎么留下他呢?有了他,我必须得待在这里,任这四方的院子囚住我所有的自由,我不能走,不仅仅对于我的父皇而言,是一件非常不好的消息,对于此刻的我和禹衍,更是不是什么好消息。
试着想想,我生下他,然后在这种畸形的爱里,以后要怎么告诉他,你母妃的国家,是被你父亲的国家挥刀所灭。鎏纪的实力我知道,若是真的和日渐兵强马壮的旭禹打起来,好一点两败俱伤,坏一点就是举朝覆灭。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是太子妃,等禹衍继承了皇位,皇后也一定不是我。
他们会寻找更适合禹衍的贤后来代替我,那么我,还有我的孩子,要怎么办?想想以后的结局,如果我要这个孩子,便是国破家亡,忍辱负重的继续活在旭禹,看人家的脸色生活,这样战战兢兢的阶下囚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于这个孩子,恐怕都是不幸福的吧?
内心的念头越来越坚定,我抬起眼,看着我面前这个,从嫁过来就全心全意爱着的男子,纵然他总是惹我生气,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的男子,一字一顿道,“对不起,这个孩子,我不能要。还有,请你放我走。”
我说,请你放我走。我甚至还很有礼貌的说对不起,经过了这么许多,我总归是学着服软。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居然涌上来一种浓浓的疲惫,从脚尖的开始的每个地方好像被马车碾过,又痛,却又提醒着我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跟着鼻子却是出乎意料的酸楚起来,好像再眨几次眼,我的眼泪就能涌出来。
我知道禹衍比我更疲惫,只是经过我这么多次的反抗,此刻听见我的话,终于不再拥有悲愤的表情,甚至连震惊都没有,他只是点点头,漂亮的眼睛下,眼皮呈现出淡淡的青黑,语气绝对的让我忍不住委屈,“没关系,这个孩子,我要定了。还有,你别想要走。”
纵然早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我却还是渐渐的红了眼眶,“为什么你不放我走?看我的国家为了我而不敢出手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吗?在你的眼中,我这个质子还必须要履行给你生孩子的义务吗?!”
声音很沙哑,硬生生被我吼成了歇斯底里。可是坐在我面前的禹衍却还是纹丝不动,似乎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甚至轻轻的帮我把挣脱出被子的手塞回温暖的被子里,修长的指为我拂去鬓边的乱发,“没用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
我的怒气收也收不住,“为什么!”
然后,他就又说了那句话,那句在我耳中犹如魔音灌耳的咒语一样,明明该是很温情却让我几欲哭泣的话,“因为我爱你。”
我想说,少拿这种借口来骗我,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只会说这么一句话。我想打他,可是我病者,要是想打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人,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我想说话,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我早就知道,禹衍是个修炼千年的魔,这个只会喝人血的魔,简直让我的话头堵在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半晌才回他,“你们找不到龙脉地点的!”
禹衍微微一笑,似乎是满意我终于放弃了要离开他这个念头,为我掖好被角,“难道你知道?”
在他的笑容里我终于反应过来,我的娘,我到底说了些什么?他明显就是在套我的话!我顿时更讨厌他,嫌恶的瞪着他,“你滚。”
我再也不想要看见你。禹衍没有生气,我觉得他的脾气已经被我磨得差不多了,只是站起来,转了个身就往门外走去,正常的就像我刚才是在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一样。
然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安胎之路,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弄死这个孩子,只是一,苦于没有机会,二,终归是我肚子里的,如果让我亲手杀死,我怎么也下不去手。我的日子也过得非常清闲,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因为我的怀孕,禹衍没有再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是在贵妃榻上铺上了厚厚的绒垫子,夜间用过膳总是准时来到我房里,拿着一本书细细的读。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真的害怕我会趁他不注意弄死他的孩子。
说不关心外面的情况,是假的,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闲心整日里待在房里,只是逗逗鸟就能够打发时间。况且外面这么大的事,我当然是一天比一天焦躁。期间因为这件事,我又和禹衍吵了一架。
起因就是我问外面怎么样了,他却只是含糊的道,好好养胎。我顿时就不高兴他这种态度,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可以知道,我就不能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我的脾气总是特别的大,当即就不高兴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为什么不能知道?”
似乎是我最近的无理取闹终于惹恼了他,沉默片刻,他也对着我冷笑,“你就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粟玥是鎏纪的细作,你不是照样瞒着我?”
“……”除了震惊,那一刻,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形容我的表情。而说完这句话的禹衍,眼神终于慢慢清明下来,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垂着眸道,“你好好休息。”转身就走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粟玥是个细作。原来我总是怨他瞒着我,却忘记了在知道粟玥是细作的那一刻,我心中也是升起了一丝的愧疚感的。做了坏事的人都该遭报应,比如我。现在不就是我的报应吗?
就在那场不欢而散的吵架过后,我在书房里找话本子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了被我压在书下的,我哥哥曾经给我飞鸽传书过的那张小纸。
“清酒清更清,
浇愁愁更愁,
王公贵族去,
朱门却留痕。”
现在想来,这首诗应当是旭禹和鎏纪刚开战的时候写给我的。当时我收到的时候只当我哥哥在发牢骚,可是现下带了不一样的心情,我抬眼看看四周没人,重新审视起这首诗。
一定还有别的意思,在这首诗中。
从寓意上来看,我只能看出是一首简单的借酒消愁的发牢骚的诗。那个时候我哥哥怎么会有心情喝酒?摔酒还差不多吧?王公贵族……?难道是指进攻的旭禹?难道仅仅只是告诉我,旭禹和鎏纪开战了?朱门留痕,原谅我,这句我是怎么也猜不出来了。
难道真如我想,是单纯的告诉我,旭禹和鎏纪开战?不可能啊,这件事我早晚会知道,我哥哥怎么会不远千里送来一个这样的消息。那么是什么呢?我放下纸条,目光不经意间却看到旁边话本子里的旁批,一竖行一竖行读下来……难道这是一首藏头诗?!
清,浇,王,朱。等等……王,朱?珠?脑海里迅速闪过之前的画面——
“娘娘,那颗东珠你可收好了……”
“妹妹想要看看姐姐那颗东珠……”
“有你那颗东珠大吗?”
……难道秘密在我的东珠上?!刚一想到这里,我立刻动身。我的嫁妆都在我的后房隔着,因为太久没人去,都生了灰尘。我一个个翻着箱子找了许久,才在我陪嫁的首饰盒中找到那颗东珠。
红木的雕花盒子很是普通,只是打开盒盖,那颗比平常珠子都要大的东珠就在里面鲸鲸的躺着。从表面上看,并无不妥,那么玄机,到底在哪里?
……清酒……清酒……浇愁?或许用清酒浇上去,难道就是它的秘密?
我藏起那颗东珠,一个人来到厢房的屏风后,将东珠放在浴桶旁的小木桌上,慢慢的将刚才自外面拿到的清酒轻轻倒在它的身上。
令我诧异的是,果然发生了改变!!白色富有光泽的外壳居然慢慢的脱落,被酒的液体升腾出一股子淡淡的气泡,发出淡淡的“嘶嘶——”声,然后,凹凸不平的里珠慢慢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震惊的不自觉捂住了嘴,那上面……那上面……明明就是龙脉的路线图!!居然刻在这么小的一个珠子上!!母后啊母后,你为何要把这秘密带给儿臣承担?
原来,他们竞相争抢的东西,就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