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中秋快乐咩咩咩（1 / 1）

第五十九章

而且，现在的我，根本不知道用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愤怒？我可能一对上他的脸，就连哭都忘记了；悲伤？这种悲情的路线只会让他觉得我很没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来了，我眼皮都不抬，满屋子晃一晃，再回到贵妃榻上，要么看我的话本子，要么继续睡觉。

有一点要说的是，我的话本子，他终于没再收，似乎我还能看看话本子，就是我还活着的象征。我当然活着，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今天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沉默是一件顶管用的事情，我只需要动动眼皮子，就能赢得片刻的安静。

服侍我的丫鬟多了，每天光是盛饭上桌就有好几个，一个个轮流着站在原地等着我。我原是没有那个心思吃饭的，只是我倔强的次数多了，每每一到吃饭的时候，禹衍就阴着脸推开我的房门，目光炯炯的盯着我，逼得我不得不动手吃饭。

还有一件更恶心的事情，这几日里，他日日都歇在我的厢房。不过好在没有像那晚一样，他倒是很是君子，什么也不做。可是有他在我身旁，我怎么睡得着？只能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尽量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我没有睡着，我自然知道他也没有睡着，他的呼吸从来都不均匀，偶尔还会从鼻间发出轻叹。每次听到他轻叹，我的心里总是冒出一股子酸楚，我知道，我在折磨他，相同的，他也在折磨我。

日子好像安安稳稳的过了几日，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让我波动心绪。唯一的两件，一是禹霏霏三天回门，我称病未去，本来是我的错，却不知道禹衍和我公公婆婆说了什么，总之倒也是没有怪罪我，我听云何说起，本来从宫里出来禹霏霏是想要来东宫看看我的，人都走到门口了却被禹衍拦回去了，听说两兄妹还吵了一架，禹霏霏气得直掉眼泪。

但我还是不太关心，相反的，我心中还冒起了一点点罪恶的心思，吵吧吵吧，大家都闹起来才好呢，毕竟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伤心难过呀。

还有一件事，就是曦美人，终于是香消玉殒了。却不是病逝的，听云何说，曦美人是个细作。不是鎏纪的，好像是前几日战争刚刚结束的边疆地区勾结地方官员送上来的细作。有许多消息都是曦美人送出去的，皇上知道了大怒，当即下令处死曦美人。

云何跟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崇敬，“太子殿下真是厉害，早就知道了曦美人是细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表面上半点动作也没有，其实暗地里早就已经牢牢控制住局面了，殿下真是聪明过人。”

听了她的话，我忍不住冷笑，那当然，禹衍不也是表面上什么也不说，背地里却联合着旭禹大军向我们鎏纪开战吗？这样的事情，想必禹衍做起来是手到擒来。

见我面上印有不快，云何可能是想起来最近我和禹衍之间相处的低气压，毕竟虽然我们没有明面上吵起来，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的气氛还是让宫中下人多加猜测，却没有一点流言蜚语传到我的耳朵里。不管是东宫的侍卫，还是丫鬟，都是训练有素的下人，无论是做事还是受罚，脸上的表情就像蜡像一样，看不出深浅，禹衍曾经告诉我，这样才能防止外人从丫鬟的脸上看出来，里面的主子心情是好是坏。

云何是我身边唯一一个还能笑的丫鬟，也是我护着的。我也知道，云何是禹衍给我找的人，虽然这个时候我对禹衍没什么话可说了，但是我知道这个小丫头知道的绝对不会比我少。

我抬眼看了下她，皮肤虽然不是上好但胜在白皙，水眸微闪，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丫头。云何被我盯得讪讪的，不知所措的垂下了头。我的视线又回到话本子上，状似无意的问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乍一说让云何吓了一跳，但到底是训练良好的人，她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道，“殿下现下已经回来了，就在书房里。”

我翻了一页话本子，痴情的书生正在向富家小姐嘤嘤惜别，我心里看的烦躁，索性扔到一边去，看着窗外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桃树，才反应过来是深冬了，过不了几天，初雪就来了。而鎏纪与旭禹交界处本就寒冷，依鎏纪和旭禹的实力，只怕是要僵持个数月，若是一下初雪，交界岂不冰封千里？鎏纪本就地处温润之势，这要是拖到了下雪，生活在温暖的鎏纪的将士怎么打得过皮糙肉厚的旭禹将士？到时候，我国一定会出现弱势的现象，真要是打了，哪里还有胜算？

而我也知道，我要帮他们，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回到鎏纪，我平安的回到了鎏纪，那么我父皇打起来才能毫无顾忌。我也想为我的国家出力，奈何现下我连东宫都出不去，怎么帮他们？

我想的脑袋生疼，视线却未曾从桃树上移开。直到听见“吱——”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我知道，禹衍来了。他却并未靠近我，只是站在离我一步之遥处，微沉了嗓音，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听云何说，你找我？”

我诧异，虽然早就知道云何是禹衍的人，可是这投敌也投的太快了吧？难道我身边就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的？我更是没了好脸色，眼皮都没抬，“没有。”

禹衍被我噎住，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话了，所以想必我这样一说，他也是诧异了一会儿，因而突然顿了顿，像是思考了很久，才慢慢的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低头想了想，正好看见被我扔到一边的话本子，不知是被风吹了还是怎么的，纸上的画面已经不是穷书生和富小姐哭作一团了，而是书生高中归来，提着聘礼向小姐提亲的画面，头戴红冠，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意气风发的气质。我顿了顿，道，“有。”

我抬头去看禹衍，他正抿着唇等待我的答案，他本该也似画面中的穷书生一样意气风发，甚至比书生更美，此刻却微微呈现出一种不相符的憔悴，我知道，我也是一样的疲惫。

“你放我走。”

放我走，我回到我的故乡，从此旭禹鎏纪，我们各自珍重。

这是我能想到的，既不伤害我的国家，又能为我们之间做出了断的唯一一个办法。其实我也是赌，我在赌他凭着对我的爱意，是会放我走的。如果他爱我胜过爱他的国家，纵然与他荒唐一场，我也是不后悔的；如果没有……也是在我意料之中。

我是在牢牢的盯着他的，所以我看的清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在我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脸上终于是因为我，呈现出了一种不可思议，仿佛我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这个表情，以前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但是很快的，镇静如禹衍，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谈笑风生，温文尔雅的像对待每一个人一样，大家见到了都会说，“太子殿下真是平易近人啊”云云，但是我知道，他只是没有看重那个人而已。因为不看重，所以无所谓。

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却还是可耻的感到我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

就是那样的笑容，他的声音却冷之入骨，“这个梦，我允许你做一做。”

他讽刺我白日做梦，我笑我自己自不量力。也是，江山和美人，古往今来都是选江山的。何况禹衍啊，又是继承江山的不二人选，他怎么会答应我呢？我对他们来说，可是制衡鎏纪的选择啊，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呢？

于是我们再一次不欢而散。

但这一次他比较有良心，允许我出自己的寝宫了，至少我可以去东宫的湖边走走，假山处转一转。他把我的“放我走”自动理解成了“我好闷让我出去走走”，我该感激他，还是继续恨他？

但是实际上，没有一刻阻止我心里想起来的，我不能拖累我的父皇，不能拖累我的国家。禹衍忘了，其实我除了回到鎏纪，还有一种办法，能够不拖累我的国家。

如果我死了，那么也就不存在我的父皇哥哥会不会为了顾及我而对旭禹百般退让了，我以前贪生怕死，其实现在……大抵还是贪生怕死的。但是我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我可以为了保命装死，我也可以为了我的国家真死。

禹衍爱他的江山，我也爱我的江山。纵然不是我的，但是是我的亲人的。木已成舟，事已至此，我就算不能尽绵薄之力，我也不能影响他们的作战计划。

假山旁的人造湖，是我的第一个目标。是人造湖，但是也很深，我也有想过绝食，但是思考一下我能实施的真实性，还是默默的选择了人造湖。冬天的水很凉，我记得去年冬天，我还和禹衍一起走过这里。时不我待，今日早已物是人非，连心境也不及当初那般得偿所愿的喜悦。

我承认我有这个想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脑子错乱了，那些事在我的脑海里搅啊搅，搅成了一团浆糊，让我整个人都头昏脑涨的恍惚起来。所以在看到还泛着碧波的湖水时，我脑海里的唯一一个想法居然是——跳下去吧，跳下去说不定就没有这些事了。

云何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的目光越来越奇怪，甚至开口问我，“娘娘，奴婢扶您到亭子里坐吧。”

她的话音刚落，我就毫无征兆的从湖边的石座上掉了下去。落水的那一刻，刺骨的冰冷钻进我的心里，我听见云何惊慌失措的声音，“来人！快来人——”

身体本能泛上来的挣扎被我硬生生克制住，我想，我终于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