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1 / 1）

第五十六章

我话已经说得很大声了，却未想到禹衍恍若未闻。他只是拉着我快步往前走，手腕的用力捏的我骨头都要散架了。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干嘛？！”

他终于停下来了，回头望着我，幽若深谷的眸子牢牢地盯着我。他的眼睛很好看，此刻更甚从前。眼神深深，百年深井的深；眼神幽幽，幽幽老泉的幽。就在我长久的对望着他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睛里终于发现了一丝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以前甚至以为根禹衍根本就没有这种情绪的东西。

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我敏感的察觉到，他刚才的慌乱，以及匆匆拉走我的狼狈，都是有原因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想让我再和禹霏霏待在一起。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之前我帮禹霏霏找魏崇今的时候，他都没有阻拦我，况且我被软禁在皇宫的时候，是禹霏霏第一个来看我的，而且之前他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愿意我和禹霏霏一起玩的念头，那么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心思很直，而我一直对他没有过多的去思考，甚至是毫无防备，索性就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让霏霏把话说完？”

禹衍的视线很涣散，他虽然看着我的脸，可是我却不知道他的注意点到底在哪里，是我的鼻子，还是我的眼睛，这样捉摸不透的样子，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听见我的问话，他似乎愣了一愣，视线才慢慢对上我的视线，声音很低沉，“不是你说的吗，霏霏是新娘子，不宜见人。”

我纠正他，“我说的是，霏霏是新娘子，不宜见男人。”

我是女人，见我怎么了？

禹衍默，沉吟道，“有什么区别吗？”

我：“……”

就在我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说的时候，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禹衍这是在……逃避话题？这更加证实了他心里有鬼，而且这个“鬼”，是不能告诉我的“鬼”。我嫁给禹衍已经不少日子，他鲜少有事瞒我，他为人一向坦荡荡，瞒我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做的，当然，除非这件事情，对我不利。

现在禹衍瞒我，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已经到了禹衍这种万年坦荡荡的人都要开始害怕我知道这件事的地步了。这个消息很不好，至少对于现在还挂着笑容的我来说，很不好。心里头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心慌，我直勾勾的盯着禹衍，“到底为什么？”

“……”

“为什么不让我听禹霏霏把话说完？”

回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他沉默，这就说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禹衍真的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坏事。我着急了，“你说话啊！”

禹衍在我长久的注视下，终于开了口，却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低低转移了话题，“先去参加婚礼。”

我也沉默了，他也提醒了我，今天是禹霏霏的好日子，就算要吵，也不能在今天。我们一路沉默着行至丞相府，却见丞相府朱红色的大门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门上挂着的褶皱微微垂下来，巧妙的在中央悬了一个花球，远远地，我在马车上便看见魏崇今一身深红喜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站在丞相府门口，正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迎着四方来宾。我们到的很不巧，禹霏霏的花轿已经浩浩荡荡的迎着正街抬来了，我公公站在最前面，我婆婆站在其右，丞相站在其左，而魏崇今则迎着花轿驶来的方向侧首以对。

也幸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花轿上，每个人的脸色都笑眯眯的，天子嫁女，嫁的又是的当今圣上左膀右臂的儿子，不管是我公公，还是丞相，对于朝政来讲，哪个不是欢喜的？

纵然这有政治联姻的成分在，但好在禹霏霏是真的喜欢魏崇今，而看魏崇今今天的喜色藏也藏不住……我顿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趁着人多，禹衍牵着我从人后穿插着进了最前面，站在了我公公婆婆的后面。

花轿近了，从皇宫里挑的御用媒婆正跟在花轿一侧，八个轿夫四角各两个，真真是名符其实的八抬大轿。大红绸缎垂下来的轿幔，红色珠子穿成的珠帘随着轿子行走间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轿子后面是禹霏霏的嫁妆，浩浩荡荡足足抬了一条街，每个箱子都是实打实的满，彰显了这位天家贵女的受宠程度。

正观察间，花轿落了，停在离魏崇今还有一点的距离。囍婆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这才掀了轿帘，露出里面盖上大红色盖头的禹霏霏。凤冠制得高，红色的盖头一直垂到胸口，遮挡住女子倾城的绝色。囍婆跨进轿内，恭恭敬敬的扶着新娘子踏地，一边又机灵的将喜稠的另一头交给站在一旁等候的魏崇今。

院内早已准备了烧得旺盛的火盆，喜稠中的花球自火盆上越过，便也是意思意思过了。就看禹霏霏那大大的尾拖，真要跳火盆不是把喜服烧着了？待两人走至正厅，我公公和丞相大人已经坐在上方的椅子上，我婆婆和丞相夫人服侍在旁，桌上各放了一杯喜茶。我和禹衍坐在两旁，屋子里一堆朝臣王爷王妃都看着这对新人。

“一拜天地——”

我不禁想起了当初我嫁来旭禹的时候，因为是和亲，千里迢迢赶来旭禹，在城门外停住，等着禹衍派来的迎亲队伍将我迎下马车，坐上了迎亲用的矫撵，在吉日到来之前，是住在皇宫专门为我僻出的别院里的，整日里不能出去，只能眼睁睁盼着成亲这日，好出去好好地透透气。如此一想，我当初在没见到禹衍的时候，也是挺盼着嫁给他的。

“二拜高堂——”

禹霏霏和魏崇今转了个身，恭恭敬敬的给上座的我公公和丞相俯身。当初我来的时候，只拜了我公公和我婆婆，选的吉日到了，禹衍是策马而行，来皇宫门口亲自接我的花轿的，这表示对鎏纪的尊重以及对这门亲事的看重。扶着我的囍婆是旭禹的人，抬嫁妆的轿夫是旭禹的人，我的旁边除了一个陪嫁的粟玥，都是旭禹的人。

“夫妻对拜——”

这对新人在众多的祝福下终于完成了礼仪，禹霏霏被囍婆一扶，我便知道她是要往喜房去了，这才上午，她是要戴着沉重的凤冠坐在床上不吃也不喝的等很长时间的，男方倒很是潇洒，长袍一挥，与自己的亲朋好友们举杯同饮，好不快活。我觉得我能理解禹霏霏的难受，因为我也是那么熬过来的，到禹衍掀我盖头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脖子都要麻了。

这样想着，不免生出几分同情。但是很快，我便没有了这种情绪，因为我发现，此刻禹衍和我公公坐在一旁陪酒，走不开，而我坐的这一桌都是女眷，都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几位贵妇人一个个开始的阿谀奉承，很快的便打开了话题，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动向。

如果此时，我去找禹霏霏，问清楚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是真的很好奇，禹衍不让禹霏霏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毫无疑问，肯定与我有关，有了上次粗心大意差点没了脑袋的经历，我也学乖了，有什么事情，还是我提早知道的好，就算是对我不利，我也好想出应对的办法不是？

喜房就在丞相府的左方，门口只站了几个丫鬟，走近了，却能听见婆子正在和禹霏霏小声教导着什么。我也是过来人，当时就站在门口，不知道进去还是不进去。婆子教导的内容，我也听过一遍，此刻脸上居然有些发烫。丫鬟们向我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

我点头，轻轻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大红色的龙凤对烛，还有桌上放着的盖着喜字的搞点。见我来了，婆子急忙向我请安，“太子妃娘娘怎么来了？”

碍于她年事已高，我礼貌的笑笑，“本宫来与霏霏说几句话。”

婆子一听，面有为难之色，看看我又看看床上坐的端端正正的禹霏霏，一时没了主意。我知她在担心什么，这喜房是进不得的，便宽言道，“本宫只是说说话，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我话已至此，婆子思量一会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我踱步至禹霏霏的身旁，因为她坐着，我的视线俯视她，看见红的刺眼的盖头。禹霏霏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像是不知道还有我这个人似的。

她这样反常，摆明了就是有事瞒着我。我叹了一口气，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霏霏，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盖着盖头的脑袋没动，也没有任何非我之外的声音传出。这情形是被之前禹衍的突然闯入吓坏了吧，我有些好笑，“霏霏，有话便告诉我吧，无妨。”

“……”

我又苦口婆心的问了几句，见着她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又看着这满房间耀目的红，我心知今日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在心里哀叹一声，只能说了句，“罢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便好好的做你的新嫁娘。”

这深宫里不幸的人太多了，上次的恒王妃，还有日渐消瘦的曦美人，无缘无故送命的粟玥……而我们作为唯一还算是有些幸运的人来说，便是该好好珍惜这日子的。

我挪动脚步，正欲离开，却听见禹霏霏清丽的声音，自盖头下传出，隐隐约约带了一丝可悲，“皇嫂。”

我顿住脚步，心慢慢升到嗓子眼。

“旭禹……和鎏纪，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