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1 / 1）

第四十六章

我越过屏风，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曦美人，而是我婆婆和一众宫妃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焦急等候的身影。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此时才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是那种铁锈一样的味道，很重，韵的整个屋子都是那种味道。我慢慢走到我婆婆跟前，给她请安，“母后。”

我婆婆戴着凤冠，转身见是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疲惫，“蔚儿来了。”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真的不高兴还是假的不高兴，只是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装出一副很悲伤的样子，毕竟宫里又少了一个孩子。之所以说又，是因为这么多年，曦美人一定不会是第一个小产的人，同样的，她的孩子也不会是第一个掉的。想起这一点，我突然有点好奇，“母后，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呢？”

我婆婆又转头看了我一眼，不忍心再去看叫的撕心裂肺的曦美人，正欲回答，却被曦美人的声音打断，“救我......皇上救我......”

我婆婆却没有回头，只是往外走，我知道我也该跟着她走，却不忍心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女子。刚才没有看清，现下里看清了。床的旁边围着婆子，因为层层床幔的原因，我只看到了被血染红的床缎，以及旁边婆子手上端着的净盆，原本是透明的水，已经被染成红色。触目惊心的红。

我心一悸，急忙转过头来。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她的荣宠，也到头了。

到了外殿，禹衍和我公公都深锁着眉头，尤其是我公公，这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孩子，可惜就这么没了。我跟在我婆婆身后，知道在这个时候我最好什么话也别说。我婆婆很明白事理，先去安慰我公公去了，我只能站到禹衍旁边，大家一起看我公公的脸色行事。禹衍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经意间往我这边靠一靠，悄悄问我，“里面怎么样了？”

这里气氛这么沉重，我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轻轻摇了摇头。禹衍懂了我的意思，慢慢垂下头，长睫敛去他的情绪。我婆婆好生安慰着，“事已至此，皇上要节哀......孩子......还会有的。”

这个时候身为长子的禹衍不是应该说两句吗？何况东宫刚刚遭遇了那种事情，我公公心里肯定还有着芥蒂，虽然说选在这样的时机有点趁人之危，但是谁说这不是让我公公重新对禹衍付出信任的好机会呢？趁他心里最空虚......哦不，最悲痛之际给他一个男人间的安慰，这简直是绝佳的好机会啊！！我正在窃喜，等了半晌却没听见禹衍的声音，我忍不住悄悄抬头去看他，他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除了我在看他，我发现我婆婆也在看他。我婆婆显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舍不得啊！她见叫禹衍叫不动，转头又来看我。不容易啊！说不定千百年我婆婆意见就跟我统一一次！我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禹衍，他却没动静，我再碰，这次我下狠了力道，他被我撞的酿跄了一下，从神游中反应过来，有些不悦的低头对着我小声道，“你干嘛？”

这货什么时候智商变得这么低了？我朝着我公公的方向对他努努嘴，示意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好在他明白了，眉头轻轻拢了拢才走上前去，“父皇，请节哀。”

其实我觉得这句话没什么了不起的，当禹衍说完之后我还稍微惋惜了一下，让他去说他怎么说的这么简短，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这个时候我公公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当另外一个活下来了并且活的活蹦乱跳的孩子在他面前蹦跶，他大概会觉得“朕心甚慰”，所以禹衍即使只说了一句话，但是也得到了良好的效果。

我婆婆和禹衍配合得很好，趁机道，“皇上，这里血气重的很，衍儿陪着你父皇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还有蔚儿就行了。”

这是多么体贴的一句话啊，我公公显然很受用，慢悠悠的站起来，禹衍跟在我公公的后面，悄悄打了个眼色给我。我知道他想说的话，无非就是我跟在我婆婆身边要注意言行。我这么懂得看人眼色行事，怎么会不注意言行呢？待他们前脚刚走，我婆婆后脚便转身，似是才看到我似的冲我点了点头，“蔚儿身子可好些了？”

这人缘做的挺好，可惜在我看来并不怎么受用。虽然心里头有点想笑，面上我也十分客气的道，“多谢母后惦记，儿臣好多了。”

我婆婆点了点头，又陷入沉思。我琢磨着这时机挺对的，就我们两个人，便试探着开口，“这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原谅我，我着实是觉得这孩子没的蹊跷，我也怀疑过我婆婆，包括现在，我都觉得我婆婆有最大嫌疑，但是我毕竟是她的儿媳妇，很多事情我不能明面里说了，何况她也没打算把我当成真真正正的自己人。深宫里的女人嘛，闲得无聊，发现有人危及到了自己的地位，自然就出手快准狠！不仅孩子没了，曦美人估计也成了卧病在床的病秧子。

我婆婆听出我的试探，神色一凛道，“好端端的非要去游湖，前儿个又下了场大雨，从寝宫里出来又不小心，踩滑了，才出了这档子事。”

我听的“哦哦”的点头，但是心里却并不认同。就这句话来说，第一，前儿个下的雨，今日还能滑倒？那眼睛是长在后脑勺了吧？第二，曦美人怀孕以后十分注重她的肚子，还没显怀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足不出户，怎么会在这阴天里要去游湖？第三，曦美人虽然恃宠而骄，但是她同时也很懂得分寸，从我给她送锦缎的时候她甚至都停止用香的事情可以看出，她十分注意这个孩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没了呢？

想起这些事的我，后知后觉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来我已经可以独立去思考这些事情了。全然不似当初的只以我自己的想法来判断事情，只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事情，原来经过这么多事情，我也学会了深宫那一套，戴上所有人都看不懂的面具，然后从背后前行，无声的拔掉对方的刺。原来我也是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正在发呆，却被我婆婆叫了几声，“蔚儿？”

我才回过神，“母后。”

我婆婆难得有些和颜悦色，“看你精神不是很好，这几日休息不好？”

我本来正在伤感，却从我婆婆嘴里听到了关心我的话，简直受宠若惊，“不是的，只是走神了，对不起。”

我婆婆点了点头，头上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十分耀眼。我们正在外面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御医从里屋出来了。这个所有国家中最苦逼的职业再一次验证了他的苦逼，“回皇后娘娘，曦美人小产后脉象虚弱，现已睡过去了，只是孩子......”说道这里，我婆婆惋惜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不是真心的，我也不知道。就听御医继续道，“只是美人胎象早已稳固，月数又颇大，母体受损，恐怕今后......都再难以有孕了......”

这厢御医话音刚落，我婆婆便猛然站起来，坐在一旁的我见状急忙也站起来，就听她气极的声音，“你说什么？！本宫告诉你，必须竭尽所能好好医治曦美人，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提头来见！”

好吧，就是这么苦逼。跪在地上的御医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我婆婆的金丝绣鞋下，急忙整了整官帽，一面应着“是是”，一面又进了里屋。御医刚进去，我婆婆一个不稳坐在了椅子上，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皇上盼这个孩子许久......我却没能帮他保护好这个孩子......”

我站在原地有点奇怪，是曦美人丢了孩子又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泫然欲泣悲痛欲绝呢？我当时不太了解，后来宫中窜起的那些流言蜚语才让我明白，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当时听见我婆婆的自责语气的除了我，还有凝香堂上上下下进出寝宫的宫女奴才，只不过第二天，整个皇宫便传满了“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甚至连女子最起码的嫉妒之心也没有，真真是母仪天下”，类似于这样的传言。

听到这句话时我正和禹衍走在去看望我公公的路上，未免不觉得奇怪，可是细细一想，我便明白了。好名声只靠做有什么用，适当的添上一两句，不仅稳固了她在我公公面前的地位，更是在整个皇宫传满了“母仪天下”的意思，真真是好计谋。我这点智商，算命还差不多，跟她们比，活生生被压得死死地抬不起头。

再说我公公，曦美人没了孩子他自然是最伤心的，前几日还在高兴老来得子好福气，近几日便憔悴了许多，甚至连亲爱的女儿禹霏霏的婚礼都交给禹衍去操办了，他只是过目，我也为我公公憋屈，别说孩子了，怎么怀上的他肯定知道，怎么没得，他却不清楚了。但是男人再聪明，也得给女人面子，我婆婆说是怎么没的，就是怎么没的。他就算再怀疑，也不能当众反驳，打我婆婆的脸不是？

曦美人的孩子到底怎么没得，谁也不清楚了。

所以我说，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