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表白（1 / 1）
苏棠没有同意。
理由是他要找一样东西，缓不得。
梦璃回想到石壁上所书，便是明了他欲寻之物，手指拂过发梢，微微笑着说，“我亦想看看这山河风光，不如结伴同行可好？”
苏棠勾唇轻笑，纯粹的喜悦，淡淡点了点头。
于是，在第二日巽芳听到梦璃的回话时所散出的怨气让他俩几乎维持不了笑意。
真正将巽芳送走已是五日之后，站在驶往蓬莱的货船上，巽芳扶着船辕大声朝他们道别，叮嘱他们早些来蓬莱。
直到货船远去，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不为其他，只因巽芳的粘人功夫实在太过强悍，十五六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白日拉着苏棠让他讲那些奇闻佚事，晚上就粘着梦璃一定要她讲睡前故事，陪自己睡觉。偏生她落落大方的性子又让人讨厌不起来，实在是让两人无奈至极。
时光如白驹过隙，倏然而逝。
转瞬间，已是过了十个年头，昔日的男孩已长成了少年，面容也愈加秀丽，被认成女子的次数亦不在少数。
两人从南疆密林出来，已到了金秋八月。
“去江都吧。”少年苏棠开口说道，看着女子有些惊讶的表情，勾起薄唇，“你一向喜欢烟花，中秋将至，江都不失为一个看烟花的好去处。”
梦璃紧了紧怀里的箜篌，略微的迟疑之后摇了摇头，“不，你的事情要紧……我们只差地界幽都与那处不知踪影的乌蒙灵谷未曾去过，不若寻到之后……”
苏棠止了她的话，目光中闪着点点暖色，“乌蒙灵谷地处偏僻，一时也是无从寻觅，倒不急这几日。不若先去江都，听闻今年那里可是要举办十年一度的花灯节，梦璃不动心，我可是想去好好看看呢。”
梦璃到最后还是同意了。
相处十年，两人已不是初时那普通朋友关系，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足以明了对方的意图。
渡魂之事，苏棠从未隐瞒过她，寻找焚寂的途中，她对自己黑暗疯狂的本性，亦不曾厌恶惧怕过……
苏棠勾了勾唇，微微低头看着女子完美的侧面，心中微暖，世人无知，以事反常为妖，前一刻温情细语，下一刻便能将朝夕相处之人当作怪物般惧怕鄙弃……这浑浊的世间，不要也罢！
“长琴！静心！”妖的敏锐让梦璃在他心绪失常那一刻便知晓，轻喝一声，反手将箜篌收起，水袖一甩，手中便出现一鼎小炉。
正欲往炉中放香料之时，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子的手按住她的，抬头看去，方察觉到那人眸中流转的温柔之色却是前所未见。
“我无事，倒惹梦璃担心了。”
梦璃倏地一惊，下意识便想抽回手，奈何苏棠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挣脱无果，看了满是笑意的少年一眼，梦璃心下轻叹一声，消了挣扎的念头，用另一只手抚了抚长发，便由了他。
苏棠轻笑一声，不置言语。拉起她往江都城门方向走去，攥紧掌中的手，“近日江都定是人口繁多，梦璃可要抓紧，莫要与在下走散才是。”
梦璃闻言扫了一眼两人紧握住的手，想说什么终是忍住，点头应了。
苏棠说的倒是实话，十年一度的花灯节，慕名而来的游人自是极多的，若不是苏棠拉着她，两人定是要走散的。
忽略心中那丝不适，跟着他走街串巷，耳边是他适时的解说，却也忘了两人紧握的手，周围的游人看着两人，都置以祝福的目光，看得梦璃一阵疑惑，低声询问苏棠，他却是但笑不语，只说不用理他们，下一刻便拉着她进了另一条小巷。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仿佛仅是一眨眼，天便暗了下来。
带着她走到一处高地，苏棠牵着她的手席地坐下。梦璃垂眸下视，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的确是一个观看烟花的好地方。
“看完烟火，还要继续去寻焚寂的下落吧。”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梦璃转眸看了眼八月十五格外明亮的月色，看着他低声说道。
苏棠神色温和地摇了摇头，为手中那突如其来的凉意有些怔仲，“焚寂一事，是我过于心急，这十年倒是苦了梦璃随我来回奔波，有些事却是心急不来的。梦璃又何不让自己放松一些？江都事了，在下正好可以与梦璃同游世间景色，不知梦璃可愿意？”
梦璃顿了数息，唇边勾出一抹柔美的弧度，点了点头，少倾正了神色，“长琴……”
“嘭…”一声响动止了她的话语，江都花灯节的重头戏“盛世烟花”在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
回头看着唇边含笑静等自己继续说下去的少年，梦璃摇了摇头，示意无事。苏棠唇边笑意不变，低声轻语了句话，甫一出口便被风吹散，以梦璃的耳力，也仅听到“我等你……”三个字而已。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待烟花散尽，日里繁闹的江都城便恢复了静谧，空余水上河灯散着点点亮光。
止了梦璃走往客栈的步伐，苏棠伸出手，笑得温文尔雅，“与我去一个地方吧。”
梦璃并未犹豫太久，略一咬唇便将手递到他的手上，任那人握住自己的手，在空无一人的江都大街上缓步走着。
“？”看着面前的江都城门，梦璃疑惑地挑眉，看向将自己引过来的少年。
苏棠淡笑，脚下施力，在她没有准备之时猛地从地面跃起，眨眼便到了半空。
梦璃瞳孔骤缩，堪堪抑住到了唇边的惊呼，下一刻撞进一个不甚宽阔的，属于少年的胸膛之上。
耳边是少年的低笑，梦璃刚想挣开，反被那人搂得更紧，“梦璃可要小心。这里可是半空，掉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他特地加重“人命”二字，不出所料，怀中人儿不再挣扎，有些清冷的声音自她唇间吐出，“放我下来。”
苏棠眸中笑意更甚，俯身在她耳边轻声慢语地道，“梦璃可要抓紧了，夜寒露重，莫要着凉才是。”
“你！......”梦璃深呼一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闭上双眼，很干脆地不去看那人。
耳边传来苏棠的一声低笑，没有言语，周围的风倒是越加快了，隐约能听到远方传来的水流声。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尽管不舍得，苏棠还是放开了她，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梦璃甫一落地，就后退几步转过身，不去理会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的少年。
“是我不好，一时心急忘记告知梦璃。”静等了一会，估算着女子火气已消了些许，苏棠才缓缓开口，“此处山谷是我无意间发觉，梦璃看看，可否入得了你的眼？”
“苏棠。”梦璃开口，数年未听到的生疏称呼让苏棠的笑僵了一瞬，静静看着梦璃转过身，眼中流转着是自己看不懂的神色，“你何时，变得如此孟浪了？”
“孟浪？呵，梦璃何以言此？”苏棠眸色一沉，缓步走近，伸手抚上她的发丝，在她侧头闪避时，晃了晃手中的叶片，紧紧盯着她那如同琉璃黑得发紫的双眸，“梦璃不许我亲近我喜爱之人吗？”
“苏棠。”梦璃摇了摇头，“你不该如此的。”
“哦？梦璃非我，怎知这不是我的真实性格呢？”苏棠抚上她的发丝，伸手搭上她的肩，止住了她转身欲走的步伐，从背后贴上她的背。“相处十年，梦璃敢说如今我们的关系，还是朋友吗？”
“苏棠！”梦璃提高嗓音，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生气的前兆，“你醉了。”
“没有喝酒，哪来的醉意？”苏棠放开她，手指顺着她胳膊滑下，握紧她的手，“梦璃，永远在一起，可好？”
梦璃抬头，却被他眼中的认真之色吓得后退半步，回过神来便挣开他的手，转过身闭上眼，语气沉静，“苏棠，我与你，只有弟弟的感情。”
“弟弟？”苏棠轻笑，步步紧逼，“真的只是‘弟弟’吗？”
梦璃突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梦璃一定没有弟弟吧。”步步紧逼，脚步止在她的身后，语气也有些变了，“莫要自欺欺人了，你倾注给我的感情，早已超出姐姐对弟弟的范畴了呢。”
“我们不可能的。”走到一边，静静看着水中漂浮着的开的正盛的秋荷，吐出的却是极为冷漠的话语。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梦璃不试试，又如何断言不可能？”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之时一瞬，苏棠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转身，看着他，褪下柔和的面具，目光之中满是冰冷，“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苏棠没有停顿地在她的目光中缓步走向她，点了点头，没了人前温和有礼的面具，脸上满是认真，“我自是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很明白我在做什么。”
“苏棠，”深呼吸，转过头，姣美的面容在水波映射下显得清冷得不食烟火，“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一切吗？”
“我只要知道你是柳梦璃便够了。”苏棠声音虽低却是极为肯定，说完这句话后轻笑一声，拱手作了个揖，不觉间打破了这让人无法喘息的气氛，“太子长琴为仙，苏棠却不是。梦璃如愿告知在下你的一切，在下定当洗耳恭听。”
梦璃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我是妖，与我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梦璃以为在下会介意这些？”苏棠轻笑出声，暗讽道。
“好。我便告诉你我的一切，”梦璃走近，目光看进他的眸中，“若你听完依旧坚持，我......我会好好考虑。”
一时间，万物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