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1 / 1）
众人站在凌烟阁之上，站在权力的至高点，却在太后这一跃之后，不复言辞。万般罪恶也随着她这一跃，变得烟消云散。一场阴谋算计，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一片暗淡概叹的眼神，注视着脚下万丈的深渊。至于谁输谁赢，谁又能说得清呢……
祁承昊轻轻拉着我的手，眼神中的柔情不再暗藏。我感到他手心涔涔的细汗，还有那将我融化的温度。我也不再将悸动的心绪与眼泪收敛，深深扑进他的怀里，贪想着最后的留恋。他的怀抱这么温暖，这么温柔，这么安逸，这种难以遗忘的感觉令我不忍放手，令我忘情地哭泣。
祁承昊轻轻拍着我的背，不住地安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之前我委屈了你，今后我会对你很好，再也不会欺骗你……我要立你为后，咱们还可以再生很多的孩子，将来……将来我还要让你和咱们的孩子幸福平安地生活下去……”
太多的保证太多的期望，我只能拼命地点着头。我相信，此时祁承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相信，不管什么原因我都相信他。
众人齐齐下跪说道：“吾皇万岁，英明神武，我□□江山永固，苍生之福！”
震耳的声音如涛浪不止，祁承昊欣慰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又将眼神转向我，轻轻擦拭我脸上的泪水，笑道：“走吧，咱们回宫去，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他俊美无双的脸庞，胸口翻搅着撕裂心魂的痛，“不，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结束……”我拿出那颗白色的解药，对他说道：“先前程天赐为了解你体内的噬心蛊，便对你服下了相倚无常之毒，这是在死前交给我的解药，你吃下之后就会平安。”
他看着这颗□□，不由叹道：“怪不得太后最后说咱们会死于程天赐之手，我只当她是疯癫之语，原来是指这毒……”他突然眼神一凛，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那她最后所说的你也会死于程天赐之手，难道你也……”
我轻轻点了点头，却见他眼神瞬间冰冷下来，不由分说：“那你赶快服下这颗解药！我绝不能让你有事！”
我看着他这么在乎我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这种相倚无常之毒有黑白之分，你服下的是黑色的，只能吃下白色的解药。至于我……我吃下的是白色的□□，其实已经……”我看着他的眼神，却开不了口，只得转笑道：“其实程天赐已经为我准备好了解药。”
他将信将疑，却说道：“真的？如果你有事，我一个人绝不会……”
我摇了摇头，说道：“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从怀里拿出那颗黑色的“解药”放入口中吞下，“我已经服下解药了，你也赶快吃下吧。”
他见我先吃下了解药，便将那白色的解药吞下，也了却了我最后的愿望。
祁承昊长长舒了口气，将我抱得更紧，“我打算回宫之后，先将朝政事务处理，然后咱们一起出宫好好游玩一番。不过咱们去哪儿呢……哦对了，咱们先去南罗国吧！我早就答应过你的，你这个南罗国女子，可要好好给我这个中原人好好介绍一下南罗国的山水，还有春来江，我们可以一起泛舟……”
听着他滔滔不休地畅想未来，我却只想就这样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依偎在他的怀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涌上来，我的双腿顿时没了知觉，一个踉跄便跌在地上。祁承昊慌了神，却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抱住。众人也都闻声围了上来，关切地看着我。
我感到口中流出鲜血，滴落在祁承昊的手里。他神情错愕，震惊地看着手中的鲜血，说不出话来。我挤出笑容，“其实，其实我骗了你……南罗国，我……不能陪你去了……”
他的痛苦地摇着头，“怎么会……你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吗，你不是服下解药了吗……”
他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他骗了我一生，最后终于也被我骗了一次。我说道：“那并不是解药。你还记得么……你曾问我，那颗黑子的意义。我一直将它保留，现在，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棋子……棋子……”他恍然大悟，整个人一下就恍惚得如同丢了魂。
他凄然惨笑，脸上浮现至苦的神情，一双剑眉紧紧皱在一起，“我……我们经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
我费力地抬起手，将最后的力气聚焦在食指上，轻轻抵住他的眉心，慢慢舒缓着他的眉头，“我不喜欢你皱着眉……以后，以后也不许……我要你快乐地活下去，高高兴兴地活下去……”
抬在他眉前的手无力地垂下，却又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重新抵在自己的眉头上。舍不得放开，最终只能伤害了彼此。他眼中难抑悲痛，大声说道：“不管今后有多少难事，我都需要你为我舒缓眉头……没有你，就算眉头不再紧皱，可我这一生心结终将结茧。我不准你死！朕是皇帝，朕不准你死！”
秋风飒起，惹得无数泪落如雨，泣声满地。
“我这一生，最美丽的时光……就是与你在这凌烟阁上……不管你是……你是程天赐，还是祁承昊，原来都不重要的……遇到你，是我这一生最不会后悔的事。当我明白的时候，却太晚了……”
祁承昊紧紧抱着我，大声吼着太医，一声不停。可是谁都知道的，太晚了……
“如果，如果早知道与你相遇之后……便是如此结果，我宁愿更早与你相见。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祁承昊，在我死了以后，你……你不要想念我，将我埋葬在南罗国。我不管生死，都是……都是南罗国的儿女，回到我的家乡，是……我一生的心愿。”
祁承昊顿时停下狂呼，低垂着眼帘，央求着：“别说了，别再说了……我不行的，没有你，我一个人真的活不下去……别离开我，我不做皇帝……我们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男耕女织，好不好？……”
我闭上眼，却依旧停不下泪。就算再残忍，就算再不舍，我也只能狠心不去看他。此时的祁承昊，只要一眼，只要让我多看一眼都会令我再难割舍。可是我又知道，最后的离别，我不能自私，不能留恋着他，不能让他因为我的离去而再添伤悲。我愿意独自怀揣着对他无限的眷恋，与他做最后的道别。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问我……你说，如果下一刻就要死了……我最想做什么。当时，当时我不懂……现在我真的快要死了，终于明白……我只想，只想让你得到你最想要的，让你做一个……做一个人人爱戴的好皇帝……”
当时无意玩笑，最后却一语落忏。我感到祁承昊扑在我的身上抱着我，然后深深拥吻下来。最后的一刻，他给予了我一个无法代替的慰藉。这最后的拥吻，让我这一生画上了最为圆满却也最为残忍的句号。到头来，这一切从来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我想我此时一定是笑了，身体越发变得轻盈，两只眼皮似乎有无尽的引力，让我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似乎听见祁承昊在唤我的名字，可是声音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我梦见我们穿着中原人的衣服，轻快地骑着马儿，走遍大江南北。他肩上扛着一卷担的冰糖葫芦，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我知道他一步都不会离开我的身边，我深深地恋着他，他也深深地恋着我，我们像是被月老的红线紧紧相连在一起，不再分开。我哼着歌，牵着他的手，就这样过一辈子。我是那样的快乐舒心，像是清晨跳动聒噪的喜鹊鸟，快乐得不愿再醒过来……
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