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黑夜，并不漫长。
窗外的天色依旧黑暗，深谙的皇宫深处，仿佛一场血雨腥风从未发生过一般寂静。
我的脸颊贴在祁承昊宽厚□□的胸膛上，耳边听着他有力而安详的心跳声。他的臂环将我紧紧搂住，仿佛我是他这世间唯一的宝物一样不忍离手，紧得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我，却不知此刻享受着的片刻温暖，是世人眼中无尽的荣光，还是自此沉沦。我也不愿多想，我心中只知，此时此刻，我已经是祁承昊真正的妻子，就像他其他的嫔妃一样。高傲的南罗国公主，终究落得与世俗女子同般的下场，我也只怅然一笑，但却不悔。
直到如今我依然分不清楚，我与他之间，到底是中原皇帝和韩昭仪，还是程天赐与韩凌湘。我到底还是屈服在情之一字之下，放下了心底最难割舍的尊严。或许，这样的结局也是上天注定的，注定是在这个冬日将尽的一天夜晚。
我抬起头来，看着睡梦中的祁承昊，眉头依旧紧皱。也许，在他的梦中，心中依旧操劳着他的国家大事吧，又或者，心里还在挂念着他的嫚儿。我依旧不敢确定，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敢确定在他的梦中会不会有我。
可我宁愿做一个他梦外的人。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慢慢沿着他俊美的眉线，缓缓地舒展下去。我不喜欢看着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不喜欢他在睡梦中依旧烦忧深扰。因此，我愿意做那个他梦外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为他舒缓眉头。
我傻笑着看他俊美的脸颊，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足以让每一个女子为他注目。就算让我这样痴痴地看一辈子，我也是看不够。
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三声轻轻敲窗的声音，一长两短，将我从梦幻之中拉到现实。这是年幼时红袖找我来玩的暗号，我心中一喜，看来红袖是没事了，只是但愿红谨也不要出事便好。
我轻轻挪开祁承昊的手臂，却是废了半天的劲。我随手裹了一件衣服，便披散着长发探到窗边，低声问道：“红袖是你吗？”
窗外果真是红袖的声音，似是哽咽着回道：“奴娜……是我，你快出来吧……”
我心中一紧，红袖平日不喜哭泣，想来或许是出了事。我不敢走正门，只好打开窗子，想要爬出去。又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了外面，我刚要说话，却看到红袖身后的长缨。
我不知道此刻我应不应该询问那个刺客的事情。长缨是祁承昊的人，却不可让他知道红谨的事情。
红袖明了我的担忧，却先开口说道：“我跟丢了，现在他……他流着好多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怪我，是我伤了他……”她说着扑进我的怀里，又哽咽起来。
红袖一哭，我的心也乱了起来，却只能怒目瞪着长缨。他也不看我，只是淡然说道：“我又没杀他！”
他这一说，我更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怨他，却只好强压心中不悦，说道：“答应我，不许告诉祁承昊！”
长缨侧转过身去，只应道：“我自有分寸。”
我也不知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总之此时我心乱如麻，也没有心思去考量这些。我对红袖说道：“总之我们先回漾春园吧，明日是太后的寿宴，却也耽误不得。况且红谨也会前来贺寿。不管如何，结果明日自然便知。”
红袖擦着眼泪点了点头，长缨在一旁说道：“祁承昊在里边吗？”
原来天底下还有另一个人与我一样，是直呼祁承昊名讳的。不过此时我才没有心思管他那些，应了一声，便与红袖一同回去了。
天色已经近亮，我与红袖刚踏进漾春园，却见到里面已经有许多宫女在等候了。我们心里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些人是为夜间的事而来。祁承昊在这里遇刺，想必也与我们脱不了干系。但见里面却是一如往常，血渍与尸体早已不见了，凌乱的环境也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与红袖面面相觑，料想定是祁承昊派人收拾妥当了。领头的宫女上前略施一礼，开口说道：“奉江淑妃旨意，特为韩昭仪送来锦衣薄衫，金钗华冠，以庆太后寿典所用。”她说完，便见后面每个宫女手里都捧着一大堆的衣服首饰。
我见这些宫女衣着华贵，却也像是江淑妃的人。她能够不计前嫌，特意邀请我来参加太后的寿典，并且此次派人前来为我准备，倒也显出她心思细腻的一面，或许我们之间从此就会改善和好也说不定呢。
看这架势，身后的两队宫女貌似是听我使唤的样子。哈，我转念又想，即便是为了南罗国与□□的关系，总不能看我堂堂公主，既贬了我的妃位，又看我这么寒酸吧，否则泱泱□□的面子往哪里放呢？我想到这里心里却又一沉，江淑妃果然对祁承昊真好，宁愿为了他而默默准备这些，况且还是对我这个她瞧不上眼的女子。
我与红袖换好衣装，领头丫鬟上前问道：“昭仪娘娘，太后的寿礼可交由我们代为掌管。”我点头，便叫红袖便取出那幅百尺长卷的锦盒。可是红袖从箱子中取出那个锦盒，自打她的手碰触那个锦盒的一瞬间，她的动作就迟疑了一下，回头不解地看向我。
我不知所以，心中一丝不安袭上，忙问道：“怎样了么？”
红袖欲言又止，用眼神扫了众丫鬟一圈，附在我的耳边说道：“这个盒子……是空的！”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地打开锦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明明昨日我才收装入内，今日怎的就不翼而飞了呢！一会便是太后寿宴了，这下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我不禁急道：“红袖！我们再找找，说不定是放错了地方！”我与红袖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余下宫女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领头丫鬟说道：“不知昭仪娘娘所找何物，奴婢姐妹们也可帮忙找寻。”
我一边乱翻，一边说道：“画！是一幅画！”我找着找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道：“是昨天那些黑衣人！”但是我转念一想，却排除了这个可能。若是红谨所为，他们来到漾春园时不该是那种反应。况且他们目的是杀祁承昊，后又说被人算计了，定与此事无关。倒是我昨晚突然出现在冷宫，那时必然有人将我弄晕了，故意放到冷宫的。或许是为了借红谨之手杀了我也说不定！我后背一凉，却是怎么也想不出这个阴谋者是谁，就连有可能的人选都想不出来。这人算计精妙，如此费心定是与我有大仇，看来这次也是故意要我骑虎难下了。
领头丫鬟见我不语，便对手下宫女说道：“大家四下找寻昭仪娘娘的画作，务必用心！”
这时红袖却是怒目而视，低声说道：“这些宫女来的突然，又是江淑妃的人！中原人又怎会那么好心，好端端怎会无事献殷勤？她们定是来监视我们的，这幕后的主谋一定是江淑妃那个坏女人！”
我也觉得有理，可是看这些人的确是在费心仔细找寻，忙前忙后，像又不像。我也乱了阵脚，整个屋子都快要翻了几翻，却依旧没有找到。我心急如焚，更是深知太后寿宴决计是耽误不得的！
领头宫女也劝道：“昭仪娘娘，现在若不前往会场，怕是太后怪罪下来，奴婢们也担当不起……”
我随即只好把心一横，在我一声号令之下，我们这一队人个个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而去。
等我们终于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是个个气喘吁吁了。虽然我们极尽全力奔跑，但是似乎还是晚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讶于眼前景色——
瑯华锦宴，歌舞升平，耳边眼前已经满是金碧辉煌，浮华一片。酒池肉林，杯觥交错之间，已经如坠仙境。再加上舞姬漫起，长袖挥舞婆娑，琴瑟钟磬，点滴奏响天籁，无不令人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而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就座，台上皇帝在旁，正首便是太后娘娘高坐。浩荡之势，更加增添了几分磅礴之气，更显得威严庄重，此情此景也只有□□才有！想来王母娘娘过寿宴，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时满朝文武举杯齐声贺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与天齐！”声似涛浪，滚滚直达天际。
我们已经迟到多时，宴会早已开始了。我与众多宫女面面相觑，前面守卫森然，我们冒然出现必会引起大家注意。我躲在侍卫们的身后，蜷着身子回头对大家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便提着裙子踮着脚尖，犹如做贼一般小步前进。
正在这时，排山倒海般的号角声由远处涌进我的耳朵，吓得我一屁股栽坐在地上。我像一只被惊吓得不知所措的小鹿，仓皇地四处张望，样子一定傻极了。
而远处，那道英伟雄姿就这样映入我的眼帘，又仿佛在梦中亲眼见过一般熟悉——他披戴一身灿金战甲，手持冲云战戟，踏着霸绝沉重的步伐，似天神下凡般震慑世人睥睨万物，令在场所有人只得仰慕瞻望。
红袖两行清泪就顺着流淌下来，激动得说不出半句话，只是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我也说不出话来，看到眼前一幕，仿佛一切对我来说都已值得！漫漫人群之中，红谨那样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交会之间早已穿透红尘，千言万语仿佛溶于一瞬。
我擦干泪花，摆出以最美的微笑，以此迎接我们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