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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彩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风和日丽的天气,三个小女孩背着书包欢快地走在路上。
“小唯,一一,今天去我家玩吧。”
“好呀。”两姐妹异口同声。
于是,三个人沿着大厦一路走。
“小卿,你走进来一点,太阳那么大,你不怕被晒成非洲人吗?”那个叫一一的小女孩朝着故意走在外面晒太阳的小姑娘说道。
“晒太阳多好啊,晒晒太阳补补钙。”
“真的吗?我也要补钙~”说着,小唯也跑到外面去晒太阳。“我要多补补钙,要长得比林一还高,这样就可以让林一叫我姐姐了。”
“林小唯,我才是你姐姐。”林一说得咬牙切齿。
“知道啦,不就是比我早五分钟出来嘛。还有,不要叫我林小唯啦,我的名字是林唯!你说是吧,小卿。”林唯面对着他们,故意倒着走。
“小唯!小心!”这时候,林一突然看见林唯的头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她想去拉她,可是来不及了。
周彩卿和林一,眼睁睁地看着那重物坠落,砸到林唯头上。
血……满眼的红色……还有,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爸爸……”
“小唯……”
周彩卿和林一,同时尖叫出声。
“小唯!”周彩卿低呼一声,满头的冷汗。
不远处有个身影,僵在那里。小唯。好久好久没有再听谁提起过。林唯死后,妈妈伤心欲绝。从此,家里再没有谁提起过“林唯”这个名字,就连“小唯”也不被提及。
“怎么了?”江森未一出来,就看见林一愣在那里,“想什么呢?”
“哦,没。”林一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周彩卿,“我在想,中午要去哪里吃饭。”
“刚才不是不想吃饭吗?”江森未觉得奇怪,明明刚才林一跟他说不吃的。
“现在突然又饿了,走吧,吃饭去。”说着,林一自然地挽上江森未的手臂。“对了,叫上她们一起吧,”林一顺手指了一下秘书们,“你平时肯定没少压榨她们吧。”
“林大小姐请客,你们就一起去吃吧。”江森未看向周彩卿。
周彩卿本想拒绝,可是看到禾子一脸兴奋的表情,她还是忍着不舒服,答应下来。
一路上,周彩卿都在纠结,她不想去。说实话,看到江森未被那女人挽着的时候,周彩卿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她脑子一抽,还是跟着他们来了。
太阳很大,照得周彩卿有点晕眩。禾子很活跃地和林一在交谈,一会儿夸她长得好看,一会儿说她大方,就连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穆穆,也同林一交谈起来。周彩卿跟在他们后面,看到江森未一直被挽着,很自然的,仿佛他们就该是一对天生的情侣。
周彩卿醒来的时候,那个梦已经渐渐模糊,周彩卿现在头很痛,她很想记起梦里的内容,但是任凭她怎么努力回想,那梦依旧模糊。太阳照得睁不开眼睛,走在路上,周彩卿只觉得心里异常难受。尤其是在看到江森未身边的那个短发女人,看到她笑得异常灿烂,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在撞击着胸口。
她故意走得很慢,没有与她们有过多的交流。可是她们的谈话内容,周彩卿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听见禾子偷偷在问:“林小姐,你是江总的女朋友吗?”
“这个啊,你们问森未好了。”林一微微一笑,神秘地说。
问江总,她们哪里敢。
穆穆问:“林小姐,你不会真的是江总的女朋友吧?”
“是啊。”林一笑得无比开怀。
她说,是啊。周彩卿听得心里一阵难过。是啊,她要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怎么会任她挽着,还对她露出宠溺的笑颜呢。对,那就是宠溺。
“一一,别乱说。”或许是因为害怕周彩卿在意,江森未突然正了正深色,故作严肃地对着林一说道。他没有注意到,走在他们后面的某人,在听到“一一”时,忽然愣住了。
他叫她一一,她们称呼她为林小姐。
“林一。”周彩卿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叫住了前面正在谈笑的女人。
林一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观江森未,则是一脸淡定的表情,仿佛料到事情的始末一般。然后,他看见周彩卿满脸的泪水,看见她慢慢地蹲下,嘴里还一直说着“对不起”。
“小卿?”林一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周彩卿。“小卿?”
周彩卿像是没听见林一在叫她,她只是嘴里一直在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爸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砸中的不是我……”
江森未看着周彩卿的脸,一点一点变的惨白,她抓住自己的头,表情痛苦挣扎,满脸的泪水花了她的妆容。临近饭点,路过的行人都好奇的转过头来看这个蹲在地上大声哭泣的女人。江森未心一紧,赶紧上前拥住周彩卿。
“表哥。”林一没有想到,她真的是周彩卿,更没有想到,表哥居然……
“打个电话给薛志也,就说让她来接一下林一小姐。”江森未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秘书们吩咐了一下,然后,抱着木然的周彩卿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表哥,你忘了小唯是怎么死的吗?”林一痛苦地朝江森未的背影大喊。
秘书们各个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小姐,你没事吧?”穆穆关心地问道。
林一只觉得,心里很难受很难受。她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林唯,想起了那血腥的画面,然后,晕了过去。
尽管江森未学过心理学,可他还是慌了,二话不说就将周彩卿送往医院。医生说,周彩卿只是受过太大刺激,选择性失忆,而现在,有些东西可能刺激到她潜藏已久的记忆,所以,她才会头疼。
江森未一直以为,她是对那件事情释怀了。原来,她选择了遗忘。对周彩卿而言,那是一段无法承受的回忆,看着好友被父亲砸死,看着爸爸从天而落,那画面,是她一生当中最痛苦的经历。
江森未把她抱回住处时,周彩卿已经疲惫不堪地睡下了。他打了个电话给薛志也,询问自己表妹林一的状况。
“一一怎么会在大街上晕倒?”薛志也觉得莫名其妙,林一不是一直呆在国外吗?回来也没说一声,自己突然接到电话说林一在公司附近晕倒了,吓的他饭也来不及吃就直接跑出去。
“她没事吧?”江森未听到表妹晕倒,又暗暗责怪自己光顾着周彩卿,没有注意一下林一。
“发生什么事情了?”薛志也不答反问。
“没什么。好好照顾她,麻烦你了。”江森未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花梓笙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她?”薛志也似乎没聊到他会突然提起花梓笙,“她在学校,我和林一在一起。对了森未,我和林一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周彩卿。”
“嗯。”
挂了电话,江森未走进卧室,看到周彩卿睡得极不安稳。他叹了口气,俯身微微吻上她的嘴唇,又顺了顺她的头发。电话响起,江森未慌忙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然后无声的走出卧室,轻轻关上房门。
“姐~”是莫秦未的电话。
“一一好久不接电话,我只好打给你了。你们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你也好久没有回家来了。”
“姐,我们……我们不回去了。志也说晚上要请一一吃饭,他们俩好久没见了。”
“嗯,好。那你们好好玩。不过要注意不要玩得太晚啊。”
“好。”
陆华绢来敲门的时候,江森未正给黎山打完电话。
“你来的正好,我本想去楼下叫你上来一趟的。”江森未对于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陆华绢,并没有太多惊讶,“我出去一下,小卿交给你照顾。”
“嗯,好。”陆华绢犹豫了一下,“对了,薛志也和那位林一小姐,在第二医院。”
江森未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了。
陆华绢走进卧室,看到躺在床上的周彩卿已经睁开眼睛。她心下一惊。“卿卿,你行了?感觉怎么样?”
周彩卿一言不发,就只睁着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看。过了许久,她出声:“绢儿,我想静一静。”
“好。”陆华绢走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周彩卿在江森未走出卧室时,就已经醒了。她脑子里很乱,想起那血腥的画面,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轻轻哭泣,却压抑着不出声。她从没有想过,会再见到林一。那时候她是那样讨厌自己,就连周彩卿自己,都讨厌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跳楼自杀?为什么爸爸刚好砸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为什么被砸到的不是她?她想起林一无助地哭着,想起妈妈那张绝望的脸,想起林家人怨恨的眼神……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那段灰色的日子。
不久后,她和妈妈一起去机场接从国外赶回来看爸爸的舅舅。舅舅是医生,爸爸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砸死了林唯,求死不能却反倒成了植物人。周彩卿在机场等舅舅的时候,看见了江森未与林一一家同亲友道别的场景。那个时候她想,或许,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而他,再也不会知道,年幼时还有人曾将他放在心上,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那个时候,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来不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