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1 / 1）
第十五天的时候，黎老爷子可以和人交谈上一两个小时了。天晴常常在下午的时候和他一起晒太阳。他坐在轮椅里，她推着他，日光倾城，一年中最热的天气已经过去，午后的散步，变得格外惬意。
黎老爷子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和她回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说到有趣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笑过之后，又是安静。
“晴晴啊，爷爷最近总是在想，我走后，你怎么办呢……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世上呢……”
天晴努了努嘴，摇着黎老爷子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撒娇：“不许您胡说！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现在这些是小病。在我眼里，爷爷还是和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呢。”她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心里，却是异样的苦涩。
“这话说的……你又没见过我二十岁的样子！”老爷子大笑，咳嗽了两声。
天晴拍拍他的背，又把水杯凑到他嘴边。“我怎么没见过了？不就是您房间最里面的抽屉里的那张黑白照吗，我一眼就认出了您，和现在一样，可帅了！”
“你这丫头。”他摇摇头，一脸无奈地笑。“晚上叫以辰到我病房来，我有点事和他谈谈。”
“爷爷！”天晴瞪大眼睛，以为他还在执着于让季以辰插手公司的事情。
“瞧你急得！就怕以辰管了公司的事你大伯他们把他吃了啊？放心，我只是和他随便聊聊天，保证不谈公司的事情，怎么样，这样你放心了？”
天晴这才扁了扁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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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季以辰和黎老爷子在病房一起吃饭，吃完饭问要不要泡壶清茶。
“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我们杀一盘。”
季以辰一愣，马上就把小桌子放到床上，问：“爷爷，您是想下围棋还是象棋？”在他印象里，老爷子无论是哪种棋，都下得不错。
“就围棋吧。”
一个多小时下来，季以辰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叹了口气，微笑：“爷爷，我输了。”这些年来，他都没有碰过这些东西，已经生疏了，自然是下不好的。“您还是一样，棋艺高超。”
“你就别逗我开心了。”黎老爷子呵呵一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一起下棋，我这个常胜将军一遇到你，哪次不是被你杀的片甲不留，你还说我棋品差……都忘记了？”
季以辰摇摇头：“那个时候年纪轻，不懂事，惹您生气了。”
“我倒是和怀念那个时候哟。”他边说着，一边慢慢把黑白棋分开收好，“那个时候，我俩关系多好，整个一忘年交。一晃多少年了，你也三十好几了吧，我们成了一家人，却再也没法像从前一样。”
“爷爷……”
黎老爷子做了个手势打断季以辰：“你别急，听我说。我虽然老了，但还没糊涂。你心里怨着，我也是知道的，甚至可以理解。当年我那么喜欢你，季氏出了危机本是该拉一把，可金融危机对公司的影响也很大，我不可能罔顾着公司的利益在元老们的眼皮底下徇私。”
季以辰微微皱眉：“我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你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就这么纵容晴晴对吧？小丫头当年是说谎了吧？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就凭她那个胆子和我对你的了解……坑谁呢？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事是我错了，我只有一个宝贝孙女，只希望她幸福。以辰，爷爷一直到今天才和你道歉，这句对不起欠了你太久啦。你怪我，我能理解。我现在就像快燃尽的蜡烛，马上就要熄灭了。人总要在这种时刻才能看清过往的一些事，却来不及了。但是你还有机会……我看得出来，晴晴很在乎你的。”他拍了拍季以辰的手，语气意味深长。
季以辰一笑，没有作答。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真心不知道要说什么，黎天晴自己都说了，她不是爱他，而是出于一种占有欲。他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来骗自己。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哟，只有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宝贵的。两个人能遇到不容易，能结为夫妻更是几世的缘分，我和晴晴的奶奶是包办婚姻，却也过得很美满，因为我们对彼此都很珍惜。到她最后的那段时间，我们都是每天笑着的，现在回忆起来，我也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他轻轻叹气，“现在爷爷就求你一件事，看在我们从前也一起下过那么多次棋，你赢了我那么多盘的份上，以后我走了，不要让晴晴一个人，千万要好好照顾她。”
季以辰沉默许久，终于点头。
“你是个守信用的人，有了你的承诺，我也算放心了。”老爷子声音虚弱，样子很疲惫，神态却格外幸福满足。
季以辰想，黎天晴，终究还是有人那么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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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尹白已经半个月没在片场出现了，对外宣称是动了个小手术，然而只有身边几个熟人知道，这纯粹就是个谎言。她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刷着微博，她的微博下有许多的粉丝询问她的病情，也有些人在猜测她不出现的真正原因，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忽然就隐退了。
她想了想，随意拍了张照片，PO了上去，然后关机。她想，这样总该信了吧。反正照片上的她，双目无神，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一看就是病怏怏的。
半个月前的那次谈话仿佛还历历在目，她豁了出去，什么尊严骄傲伪装都不顾了，求着季以辰不要抛下他，可他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最后给出的答复也只是“我会保证你拥有幸福，即使这种幸福不是我给你的”。她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之后她再也无法打起精神来，脑子空空的，几天几天的不吃饭，直到实在受不了了，才啃个面包。她不知道季以辰有没有看到她生病的新闻，不过她倒是看到了黎家老爷子住院的新闻，还有照片上他皱着眉紧紧搂着黎天晴肩膀的样子。
有传闻说这件事由黎天晟而起，她只知道黎天晟回国前的一段时间就和老爷子弄不愉快，把他气病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不出她所料的是，这几天黎天晟果然就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几乎是夺命连环call，不过她自顾不暇，自认没什么心力再去应付他了，都装作没听见。
不知不觉，又睡了一天了。她发现自己连今天是几号都不知道了。就在她打算起床喝点水的时候，门铃忽然急促地响起。
她以为是她助理又忘了带她家的钥匙，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结果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身西装革履的黎天晟。
顾不得自己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妆都没化，直接转了个身，就往里面走了。在何尹白看来，黎天晟连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看过了，如果在他面前还注意什么形象的话，那自己就不用活了。
黎天晟帮她把客厅的灯全都打开，黑暗的房子忽然变得亮堂堂，让何尹白瞬间觉得极不适应。客厅里，餐桌上，沙发上，地板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垃圾和食物包装纸，以及砸得稀巴烂的花瓶和工艺品。黎天晟皱皱眉，不无嘲讽地说：“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怎么，在季以辰那碰钉子了？”
“你也别嘲笑我了。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看，你的遗产就像我的季以辰一样，要飞咯。”
黎天晟嫌弃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模样邋遢的女人，那个样子真难把她和荧幕上的形象联系在一起。“我和你不一样，遗产分配上，就算我拿不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我还会是股东；可是你呢？如果季以辰不要你了，你还算什么？你以为黎天晴那种女人真的会允许你存在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吗？”
闻言，何尹白的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黎天晴和季以辰离婚，我就能保证公司到我手里。我暗中调查过，老爷子曾经秘密找过律师，有意要将公司的经营权给季以辰。但是如果他们离婚了，他就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黎天晴是个不学无术的千金大小姐，如果把公司留给她，公司里那些老狐狸指不定怎么说呢。所以……”他吐了个烟圈，慢吞吞地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何尹白点点头，望了他一眼，用干涩的嗓音说：“可是我觉得，我已经没法挽回他了。”
“这样就放弃了？可不像你啊。当初，你可是连那些药物drugs都能抵抗的人，何尹白，你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就为了回到他身边，你甘心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他说的话，似乎戳中了她的痛点，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上次我和你说利用季小木，没想到你那么心慈手软。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不下猛料怎么够？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为挽回季以辰，做出一定的冒险和牺牲？”
何尹白惊讶地抬头看黎天晟，看到他认真的神情，完全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她的心里是犹豫和挣扎的，黎天晟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他要做的事绝对不会是好事，她并不是个恶毒的人，做过的事也是出于人的本性的自私和对季以辰的爱，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五年了，她都在等一个机会，能让她重新拥有那份最可贵的爱。
她无法放弃，无法说不。
她看着黎天晟，郑重地点头：“好，我愿意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