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1 / 1）

那种感觉，就像在汹涌的海浪中颠簸，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最后的一刻，仿佛那深蓝色的海水已经完全没过了她的头顶。她无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终究是徒劳。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中，做得大多数事情都是徒劳的。季以辰很不高兴她在这样旖旎的时刻还出神，天晴却止不住地想到过去的许多事情。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已经想过不下上千次了。她还记得自己重遇他时的兴奋激动之情。那时，她背着书包同往常一样回家，脸上是一贯的闷闷不乐的神情，打开家门，却忽然听到了那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

季以辰就那样坐在沙发上，众人中间，脸上是谦和得体的笑容，眉眼清俊，恭敬地回答着周边大人的各种问题。

她就像个傻子一样，愣愣地站在了门口，换鞋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在众人的招呼下进门坐到沙发上，正对着他的位置。她只记得，当时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季以辰那天是和他父母一起来，作为他们黎家一家分公司的合作伙伴，一起来拜访。爷爷的生意做的很大，每隔几天都有别有用心的人借故说来“看看”老人家，爷爷每回都是敷衍着的，而她也是当那些人是透明人的，然而那一次，却是例外。

她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孩，却在季以辰的光辉下，黯然失色。周边的伯伯婶婶都在夸赞季以辰，说他有多么多么厉害，以全额奖学金考到了国外的知名大学，样样精通，把他几乎捧到了天上去。她看着他的眼睛，明亮的几乎如同有星辰在闪烁。

爷爷特别喜欢季以辰，因为季以辰棋艺很好，是唯一能和老爷子对抗的人，所以自从那天起，他就频频出入黎家。有时会和她聊上两句，甚至教她做几道题目，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大哥哥的样子。季以辰大天晴五岁，已经是很成熟的人了，再加上他的性格，对她的吸引力是惊人的，她从那时起，几乎把他当成了神一样的人物。偶尔有不开心，他会敏锐地发现，和她聊天，开导她。每次聊完，她的坏心情就会一扫而空。

她享受那样的生活，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生命里除了不停地去追求进取，以期达到父母那永远达不成的期望外，还有一些别的可以渴望、期盼的事情。

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那种心情，他是一点都没有感受到的。一方面，她藏得太好，另一方面，当时他的眼里，只有另一个女孩。天晴在某一天看到那个一向冷静的季以辰忽然兴奋地拉她出去逛街买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天晴没有早恋，尽管追她的男孩子很多。她看见过恋爱中的男孩的样子，只是她不知道，原来季以辰这样的人，也会有一天表现出那么狂热的样子。

她曾躲在角落里远远看过他走向那个女孩，亲密地拉起她的手，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眼里是满满的温柔和爱意。她也曾一度跟踪他们，看他们去不同的地方玩、拍照、拥抱，甚至有一次，看到季以辰吻了吻那女孩的眉心。

天晴觉得，自己像一个恶心可悲的窥探者，但是她无法停止，那些疯狂的情愫。她想就那样下去吧，反正……反正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喜欢她。自己之于他，只是一个小妹妹而已。

再后来假期一过去，季以辰就又去了国外。她每天都会给他写邮件，邮箱里静静躺了上百封，却从来没有发出去过。她的日记本里满满的都是想他的心情。她唯一邪恶的小庆幸就是，那个女孩没有跟他一起去，而是频繁地出现在杂志上、广告里，有一个美好的艺名——小百合。

天晴每天都很努力地学习，为的是有一天，能上和他一样的学校。黎家财力雄厚，足够资本把她送出国外读书，但是她更愿意和季以辰一样，靠着自己的努力，达成梦想。可惜最后的一段时间，可能是太累了，她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她安慰自己，他也快毕业了，自己呆在国内，说不定看到他的机会反而增大。

再次见到他是，他还是那样的帅，举手投足甚至比从前更优雅有魅力，看到她还是会叫她“晴晴”，她也依旧会笑着叫“以辰哥”，可是她明白，一切都变了。他开始公开地把那个女孩带到自己身边，以女朋友的身份，他爸爸妈妈不喜欢那女孩，因而争执不断，也很少有时间再与她见面了。

要不是因为之后的事情，天晴想，或许他们还是普通朋友，也就不会有今天所有的一切了。

她的思绪从回忆里慢慢回来。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她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双眼无光地望着天花板，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从办公室的沙发一路纠缠到休息室，她从最初的挣扎到慢慢地回应他的所有动作，期间有秘书来敲门，季以辰低沉地说了声：“滚。”那敲门声戛然而止，便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了。

她好久没有靠他那么近了，即使这只限于身体的靠近，若是触及到灵魂，他们从来没有接近过。

天晴扭头望了望季以辰，他已经睡着了，毯子盖住身体的一角，露出光着的后背，还有漂亮的肌肉线条。在很多看着他的时刻，她心里都会想，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没有那么高尚，当初她决定留在他身边，无法否认一小部分原因是自己的私心……她也曾短暂的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他们就真的有美好的生活了，他能过放下从前的一切。但是现在的事实一次次惩罚她曾有的私心。

她想，这就是她的爱情。

她孤独的爱情。

“几点了？”季以辰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些睡意，他的手劲不大不小，抓住她的手腕。显然，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天晴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八点”，然后挣开他的手，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

季以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然后一愣，终于明白过来。他坐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是你老婆。”她穿好衣服，对着他，轻轻地笑，头发有些散乱。

那笑让季以辰看着有些慎得慌，他眸中的光渐渐收敛，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是在敷衍。”

“我知道。”天晴开了灯，灯光太强烈，以至于两人都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光，她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随意捋了捋头发。身上粘腻的感觉很难受，她只想赶快回家洗个澡，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她脸上湿漉漉的，发梢上也带着水，一滴滴滴在地板上。季以辰从柜子里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她没接。

“我要的不是这个道歉，而是小木那件事。何尹白是故意的，我可能是有疏忽，但是你的行为让我觉得寒心。”

“寒心”——她第一次使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内心感受，从前，季以辰总觉得她大大咧咧的，把什么都看得不是很重，她父母不喜欢她，她也不在乎；自己对她态度差，她也笑笑就过去了。他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从未想到她的感受。其实有的时候是想到了，但知道她会愤怒，反而有些恶劣的得逞的高兴。她现在说这样的话，让他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晴看他的样子，随意一笑：“算了。无所谓了。”季以辰还想说什么，天晴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接起来，是黎家大宅打来的，问她怎么还不去吃晚饭。“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么晚了，大家先吃吧……嗯……以辰他……”

她探寻地目光看了看季以辰，他点了点头。

“我在以辰公司，我们一起来……嗯……爷爷再见……”

挂了电话，两人赶紧开车往黎家，一路无言，季以辰开得很快，不过到的时候，也已经八点半了。

黎家大宅灯火通明，进去后看到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碗筷和菜没有动一点。天晴心里一疙瘩，挤出笑容：“对不起啊大家，我忘了，大家久等了吧。以后可以先吃的。不用……”

“快坐过来，别说那些了，饿坏了吧。”黎老爷子让佣人拉开离他最近的两张椅子，天晴和季以辰坐过去后，他又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天晴，笑眯眯地问，“怎么去以辰公司了啊？”

天晴喝了一口汤，看了看季以辰，说：“他公司……挺忙的。我就去看看……”她抬头看了看其他人没动碗筷，赶紧也放下汤碗，说，“怎么不吃，一起吃啊。”

黎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可以动筷了。”然后所有人才开始吃了起来。

今天黎天晟也在，不知不觉他也回国两个多月了，中途黎老爷子问他黎氏这季度的业绩怎么样，他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然后把手缩回来，抬了抬镜架，说：“下降了几个百分点。”

“啪！”黎老爷子猛地把筷子拍到桌上，怒目，“下降了几个？”

“七个……”

黎老爷子顿时怒不可遏，哆嗦着要站起来，天晴赶紧把他扶住：“爷爷，您别生气，七个百分点也很正常，现在行情不好，您也不是不知道……而且天晟哥才回来没多久……”

“行情不好？什么行情不好？我看就是他能力不够！能力不够还总想着揽大权！黎天晟我看你在国外呆那么久根本没有什么长进！我就不该在你回来后就把公司交给你，你还是打理你的小公司把！”

黎天晟父亲黎世城一听这话就慌了，立马拉了黎天晟一把：“爸，您别担心，天晟现在就是还不太习惯，他经验丰富，您多给点他机会，他一定会把公司打理的很好。”

“大哥，我的事务所前天接到了一份文件，是关于上个月那个案子的，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公司的一位员工在工厂视察的时候出了点事，进医院了，闹的不小不大，本来是解决了，可是天晟偏要追究工厂的责任。人家当然不乐意了，二话不说就要停产。”二伯黎世淮阴阳怪气地说，末了还不忘叹口气表示遗憾。

“是不是有这样的事！”黎老爷子大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时候 ，天晴已经拉不住他了，老爷子按着拐杖站了起来，举起拐杖对着黎天晟，“你是看我生病了以为公司就是你的了对吧黎天晟？！”

这时，一直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季以辰忽然说话：“爷爷，其实这件事的影响不大，我想大哥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黎天晟闻言终于抬起头，望向季以辰。

黎老爷子皱了皱眉：“你继续说。”

“公司的问题根本不在于这种小事。而是经营方向和模式出了问题。现在已经21世纪了，如果公司依旧运用从前的策略，最终势必被淘汰。而大哥从国外回来，观念自然和公司的相悖。”他简单的一句话，一针见血，黎天晟知道他说的没错，这两个月他过得很简单，公司几个和老爷子交好的元老级别人物纷纷给他难堪，仗着和老爷子的那点破交情，固执己见，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一句话。

黎老爷子想了想，哼了声：“我看这小子就是太傲。从小到大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经商才能。这样，以辰，你过来到公司帮爷爷一把，就用你的方法，看看成效。”

“爷爷！”黎天晟闻言终于按捺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季以辰和天晴也惊。季以辰赶紧拒绝：“爷爷，我只是发表一下我的观点。大哥很有经验，一定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季氏下半年会更忙，我恐怕分身乏术……”

“那你就把你公司的那个副经理阿峰和你的那个什么团队调过去，这样总是可以的吧？”

“我不同意！”黎天晟冷声。

黎老爷子再次举起拐杖：“你不同意？我还需要你同意？！黎天晟，就你这能力，你还是滚回你的国外去吧！没资格在这里对我唧唧歪歪。我当初就不同意你来掌管公司，要不是你爸厚着张老脸为你说尽好话，我就算是给外人管也不想交给你！”

他话说得太尖锐，天晴惊呼：“爷爷！”

“呵，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把家业都留给你的宝贝孙女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你眼里只有黎天晴一个人！我们其他子孙在你心里连个屁都不如！现在倒好，已经开始堂而皇之让你女婿来接管公司了？黎家产业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继承了，你老糊涂了吧？！”

“天晟！”黎世城一个巴掌打过去，众人惊呼，却是纷纷扑向了黎老爷子那边。

老爷子猛地倒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睛瞪大，手抚着自己的心口，神色痛苦。

“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