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袭(1 / 1)
龙葵悄悄躲在工坊的门后面,听着传来的王兄和公冶子的说话声,脸色越来越苍白。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急忙藏到柱子后面。
愤怒离开的龙阳没能发现他的妹妹正躲在不远处,一字不落听完了这个秘密。
龙葵脑子里乱作一团,倚靠在柱子上,慢慢滑下去。
渐黄昏。暮色中,黑沉沉的乌鸦发出粗噶的大叫,扑啦啦掠过头顶。她在渐渐笼罩下来的黑暗中,觉得寒冷和彷徨,没有光明的希望。
她抱着肩膀,咬牙忍着泪意。
不能哭。
王兄一直说,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小葵,你要坚强,姜国的公主,不能只会哭泣。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在草丛中发足狂奔,却被重重绊倒在地上。
膝盖,手肘,全都蹭破了皮。龙葵保持着跌倒的姿势,将头埋在了手臂间,肩膀一耸一耸的,终于发出了第一声抽泣。
泪水流下来,洇湿了半幅袖子,她坐起来,掩着脸,哭的伤心。
“公主殿下,为何在这里哭泣?”
龙葵放下袖子,抬头看,一个铁塔一样的人站在她面前俯视她,神情说不出的悲悯,但这样微妙的神色与他粗犷的外表分外不协调,倒似一个绝好的冷嘲。
“公冶子!”龙葵一边抽泣一边怒道: “你为什么要让我王兄杀我!”
公冶子好像看不出龙葵满心的愤怒和痛苦,平静依然:“公主殿下,这并非我的想法,而是魔剑手卷所载。何况,龙阳殿下并没有同意。”
龙葵红着眼睛,道:“为什么要让王兄做这样的选择?!太残酷了!”
公冶子淡淡道:“公主殿下,这是战争,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王室中人,享受了万民的爱戴,难道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要弃子民而去吗?”
龙葵抱着肩膀,痛苦道:“难道真的只有… …只有让我殉剑,王兄才能得救,姜国才能得救吗?”
公冶子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公主殿下难道不想拯救你的子民吗?”
他的话语一直毫无起伏,简直冷酷的可怕。
风是唯一能够进入这座绝望城池的东西,卷起龙葵的广袖流仙裙,在风中翩跹无定。血腥味和烽火硝烟味一样浓重,铁锈滋长蔓延,整个城池都在她目光中摇摇欲坠。
龙葵听着时断时续的挽歌,心在这一刹那好像冻住了。
“一直以来都是王兄在保护我。也是时候,让我为王兄做点什么了。”
一灯如豆。夙瑶手中执狼毫笔,饱蘸朱砂,就着暗淡的火光,游龙一般在符纸上游走。灯焰轻轻跳动,将夙瑶的声影照在壁上,垂着头,一缕发丝散下来,随着呼吸微微拂动。
她陡然间停住笔,看着自己的手。
昏暗的灯光也掩不住手指皮肤的青灰,五指如同冰雕一样僵硬,蜷曲着无法动弹。下一刻,握不住的笔滚落在桌上,啪嗒一声,烛焰随之一颤。
夙瑶深吸一口气,握住右手,水灵力纾解了部分僵化,冻住的血液缓缓复苏,重新开始流动。
疼的鼻尖都微微沁出了汗。
身体出现古怪的僵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足,从四肢的末端开始,一点一点失去控制,由四处乱窜的灵气引发,过于浓郁或者过于稀薄,都对身体造成伤害。
手重新恢复了活动能力。夙瑶不露声色地吐出一口气,动了动手腕,五指灵巧地做出一个法术召唤姿势,然后松开,然后再次做出一个不同的姿势,重复再三,手上冰冷的残留感渐渐消褪。
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袖子一拂,那盏本就聊胜于无的灯火熄灭,屋子顿时陷入了柔软的黑暗中。
因为黑暗而显得寥落空旷的黑暗中,传来了细微的走动声。十分轻微,如最轻巧的猎豹在草地上纵横跳跃,不会比风声更引人注意。
夙瑶坐在黑暗中,突然间不知对谁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回应她的是一柄无声无息射向咽喉的匕首。
夙瑶侧头一让,那把漆黑的匕首“夺”的一声就钉在了墙上,连带着夙瑶颊边的一缕长发,还在兀自颤动着。
又过了一会儿,被射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闪了进来,扑向夙瑶,掌中长剑映着月光,如同月下聚霜。
扑到一般,他又诡异地停住了手,就这么僵在那儿没了下一步动作。
因为那把黑色的匕首正夹在夙瑶手指间,对准了他,蓄势待发。
下一刻,他干脆利落地弃了剑,毫无骨气地叫道:“住手!我认输!”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不难听,相反朗朗的,十分入耳。
夙瑶把一张符纸一扔,骇的那个陌生的黑影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那张符纸飘到地上,整个房间忽然都笼罩在柔和的光线中,如同月光一样皓白皎洁,不知道从哪里透出来,屋子中每一个角落都被照得透亮。
半夜潜进姜王宫的男子站在屋子中央,在光亮起的刹那伸出手臂挡了挡,眼睛微微眯起,是一个身高八尺许,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黑色的衣服,神情鬼祟。
夙瑶手指夹着那把匕首,眼神沉静:“你是谁?”
男子道:“哼,想要我告诉你,做梦!”
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如果他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痞气的话,夙瑶也许还会赞一声好。
他见夙瑶不说话,竟涎着脸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不如和我走,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啊!”那柄匕首直接擦着他的脚钉在地上,唬得他满脑袋的冷汗。
“哎哟姑奶奶,这把匕首上可涂着见血封喉的剧毒!您要是手一偏我这小命可就交代了!”
夙瑶冷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再问你一次,你是什么人?”
男子的眼睛在脚边的匕首骨碌碌一转,但随着眼睛一花,那把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夙瑶手里,顿时惊得面无人色。
“你你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夙瑶眼神一凛,手上作势要射。
男子冷汗直冒,惶恐道:“别别别别.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看到夙瑶总算把匕首换了一个方向不再对着他,他长出一口气道:“我是清宵,清是清风的清,宵是… …”
“宵小的宵?”夙瑶道。
清宵抹了一把汗,赔笑道:“姑娘,你看,怎么能说是宵小的宵呢?虽然字是那个字,但多难听啊——”
夙瑶把玩着匕首,哼笑道:“不是宵小,能半夜偷偷闯入姜王宫?”
清宵道:“我是杨国人,进姜王宫又怎么了?”
夙瑶道:“哦——你不是姜国人?”
清宵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强作镇定道:“不不不… …我说的是,我是姜国人,怎么不能进姜王宫——”
夙瑶不言不语,手上匕首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清宵顿时浑身一抖,大喊:“我招了我我招了,我是杨国的,祖上三辈都是杨国的!”
夙瑶问:“你是刺客?”
清宵立刻承认了:“对,我是来刺杀姜王的… …如果成功就可以加官进爵,黄金千两,美女无数,良田千顷… …”他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悄悄靠近了门口,手肘一撞就想破门而出。
出乎意料的是,门纹丝不动,手肘却好像撞到了铁板一样生疼。
他愣了一下,迅速在地上一滚,却没想到夙瑶只是静静看着他的一系列的动作,并未出手。他迅速站起来,挠头干笑道:“哈哈,哈哈,我只是想试试门结实不结实——”
原本桌子上的一张符咒出现在门的正中,在灵气的加持下,那扇普通的木门此刻坚若磐石,如非修者,不能破出。
夙瑶道:“你逃不出去的。”
清宵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姑娘你要相信我,我可不是想逃跑。”
夙瑶嗤笑道:“窗子也是出不去的。”
清宵立刻止住了朝唯一的窗户移动的脚步,尴尬道:“我只是想开个窗,屋子里闷的慌… …”
夙瑶不置可否,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就在她低头的刹那,一道剑光刺向她的头顶!
夙瑶连着椅子一起迅速后退,几乎没什么动作,清宵“啊”的一声,长剑也落在了地上——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夙瑶的匕首撞中了他的手腕,力气在一刹那全部消失了。
夙瑶笑道:“现在你是想说,你只是想试试我能不能躲开吗?”
清宵咧咧嘴道:“姑娘好身手。”
夙瑶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是杨国的刺客,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不如——”
清宵急忙保证道:“不!姑娘,留我一条命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会发现我很有用的,真的!”这串话他说得又快又急,仿佛怕极了似的。
夙瑶道:“现在还要演戏吗?”
清宵一脸糊涂:“什么演戏?”
夙瑶叹口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清宵看了夙瑶很久,无赖道:“不,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夙瑶看着清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冷笑一声道:“这匕首上有杨国王室的徽记,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随着她这一句话的出口,清宵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