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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哼与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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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从尖叫中醒来,花湜撑着床面做了好一会儿。

直到双臂都酸痛了,才起床。

早上阴霾的天空转晴了,午后橙黄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就像她在十年后第一次看见的那个世界。

最近的一段时间,她几乎每晚都在做一个连续的噩梦,自己从十年前的车祸现场醒来,父母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有人趴在她身边的车窗边上不停地敲,她转过视线去看,发现敲车窗的人只有半张脸。

她非常害怕,直到车子外面白光流转,照射出自己反射在车窗上的样子,她看见自己浑身都是伤口,一头一脸的血,而那张脸,并不是平日里熟悉的样子,也不是十四岁时的样子。

而是现在的样子,而且……也是只有半张。

她惊愕地凝神望去,车窗外,那张脸凑近了车窗,正好与玻璃上反射的影子合成一体,如摔破的铜镜一般吻合如初。

窗外的那个人,原来就是她自己,另一个自己,或者说,另外半个自己。

花湜叹了口气,这个梦,真是诡异。

打了个电话给柏桓,得知沈琳凌已经醒了。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花湜赶紧冲了个澡,去厨房准备晚饭。

想着包点馄饨送到医院去,沈琳凌应该是需要禁食,就让她看着大家吃好了,谁叫她把自己弄个大出血惊起了一大圈儿人。

整整装满了两个保温桶,又留出了几个没有下锅的放进冷冻柜当做季医生的明天的早饭,季医生今天有夜班,花湜打车去了沈琳凌住的医院。

再次遇见苏沫,她只是对自己笑了笑,日常寒暄了几句,并没有问起她怎么决定的。

可花湜明白,比赛的日期在一天天临近,自己就要一天一天地失去这次机会了。

而这,可以算是一次机会吗?

她找过历年胜出者的演奏来听,知道自己胜出的机会是零。

执着的炮灰是表面上光辉而绚烂的,内里却免不了悲观与绝望。

要不要去做这样的炮灰呢?

她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她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也可观。

那只是一个碎裂已久的梦想。

柏桓坐在沈琳凌床边的椅子里,吧唧吧唧吃馄饨,沈琳凌咬着被角幽怨地看着他。

柏桓丝毫没有受影响,勺子飞一般舀起馄饨送到嘴里。

花湜在一边看着都觉得瘆人,他不怕烫吗?

“你慢点慢点。”花湜扯扯他的袖子,这么恶心人家又牺牲自己可不是柏大爷的风格啊。

沈琳凌松开牙齿,跟着道,“就是就是。”

柏桓没理他俩,只是动作慢了一些,恢复了平日里的优雅。

等终于吃掉了整整一保温桶的馄饨,才满意地放下勺子,笑着对沈琳凌道,“你急个什么啊,你那球场篮筐一样的胃,吃下去铁定就流出来,浪费粮食。”

沈琳凌给他气个半死,转身把头给蒙起来干脆装死。

柏桓这才满意地扶着花湜的肩膀,坐到窗子下面的沙发里,慢条斯理地凑近了花湜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梦……我觉得,你还是去参加沈琳凌她妈提起的那个比赛吧。”

怕她有顾虑,又补了一句,“我给你放假,艺廊的事儿我自己先管着。”

花湜太明白,不过她也没有天真到柏桓会亲自告诉她。

“好吧,这话我可记住了,从明天开始我就放假了啊。”花湜索性和他耍赖。

柏桓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从医院出来,花湜意外地接到了郭大夫的电话,上次季元晴休克进医院的时候,郭大夫到外地去培训,紧接着就拉到非洲去支援了。

好几个月过去了,回来之后花湜也忙,还没有联系过。

不太熟的两个人客套了几句,郭大夫就开始委婉地打听季元晴的吃药情况。

花湜顿时懵了,“按时吃药?”

她重复了一遍,郭大夫只给过季元晴一种药,花湜连药瓶上的说明都没来得及看就被季元晴摆进抽屉最里面收起来了,季元晴告诉她那是发作时吃的止痛药,但是却没见季元晴感觉疼的时候吃它止痛。

他说吃了那个药容易产生幻觉,他不喜欢,花湜就再也没有问过。

郭大夫显然很了解季元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就知道他不会给我乖乖吃药的。”

“那个……郭大夫,”花湜一面气季元晴这么大个人还像个孩子似的不好好吃药,一面又觉得季元晴的借口很有道理,有点心疼,“请问一下,除了吃药,还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

郭大夫叹了口气,“他这个幻肢痛这么严重,各种疗法都试过了,效果都不是很明显,这次给他的是一种新药,试验的结果还是可以的,他就是不配合。”

“唉,”郭大夫停了停,又叹了口气,“前段时间让他试的催眠疗法,效果还是可以的,谁知道最近又变严重了,要不你回去劝劝他再试试催眠,他这个幻肢痛的病因可能主要来自心理压力,那场车祸给他太大的阴影了。”

“车祸”两个字,郭大夫说得稀松平常,听在花湜耳朵里却像是炸雷一般。

花湜愣了半晌,才听见自己僵硬颤抖的声音反问,“什么……车祸?”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机,那手机仿佛变成了千斤重,竟举不起来一般。

“车祸呀,怎么啦?”郭医生不明所以,还重复了一句,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捅了雷。

“哦,没问题,我……再联系。”花湜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迟疑地挂了电话。

耳边仿佛还轰隆轰隆着响雷,身体一层一层从表面冰凉到心里。

那张化成灰也忘不了的脸,那两颗只是个笑话的鲨鱼牙,还有那真正让季元晴丢了一条腿的车祸……

花湜只觉得双腿一软,也没顾着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就扶着墙蹲坐在了地上。

这段日子,她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土里,还尽可能钻得更深一点,努力装作自己耳朵聋了,眼也瞎了,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问出这个疑问,真相却已经紧追而至。

季元晴,他们此一次见面,原来并不是她复明之后的第一眼,而是坠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眼!

无知无觉地,已经泪流满面,而这是在医院,每天都上演着更加离奇的悲欢离合。

走过的人只当她是失去了亲人躲在这儿伤心,并不上前打扰。

花湜只觉得整个身体如坠冰窖,心脏的部位竟然是剧痛的。

还不死心,花湜回家上网查十年前的新闻,十年前,互联网已经普及了,十年前,她的爸爸相当有名。

果然,有日期,有人名,很快就查到了。

标题大大的,还配着图片,本应熟悉的车子孤零零反倒在路边,车头如废纸一般卷曲褶皱。

防风玻璃已经碎了,只剩下一个框架,车子周边还散落着零零散散的碎片,不知道是什么。

路灯昏暗,绿化带稀疏凌乱,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观看父母殒命的地方,眼睛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

那标题写着,“著名指挥家花祈遇车祸身亡”。

冰冷而直白的叙述,读在花湜的心里如刀尖轻挑慢捻,她的父亲和母亲的两条鲜活的性命仅仅化作了屏幕上黑色的几个大字。

仿佛久远之前,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快乐和不快乐都变成了虚无,灰飞烟灭。

眼前浮现那掠过近旁的车窗里,那张少年的脸,比雕塑更加完美,比天神更加神秘,比鬼魅更加妖娆的脸。

后续跟踪报道的新闻正文里有,“逃逸肇事车辆司机季某……”

季某……季某……季某……

原来那张脸,真的就是季医生的脸。

她坐在屏幕前很久很久,忘记了腰酸背疼的感觉,眼前的屏幕从稳定,到能看出波动,再到不再跳动却模糊一片。

眼前和脑子里都只剩下了,季某……季某……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失去季元晴了。

他明明是个骗子,她为什么那么那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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