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所坚持的信念,是错误的吗(1 / 1)
好饿。
好饿好饿。
身体无力,四肢发软,仅存的能量只够维持生命,再不吃东西,她会死——并不是“饿死了”这种夸张的说法,是真的会死。
蕾茜蜷缩着身体,躲在一堆金属箱中间。
那些见鬼的炉渣更改了能量补充机的权限,她无法补充能量,不要紧,她的房间里还有一些存货和零食,但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屋子已经被洗劫一空。充电床变成了一坨废铁,桌子被从中间锯成两半,地上散落着她好不容易磨平棱角的细金属条——她打算用这堆东西拼个小挂件送给救护车——最重要的是,放在角落里的能量块和能量棒都不见了,他们甚至连她来不及送给漂移的礼物都拿走了。
就跟入室抢劫似的。
蕾茜觉得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对他们好,他们不领情;她用命去保护他们,反而被当成叛徒;她什么都没做,到头来却成了他们发泄感情的工具。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在登上寻光号的当天,一路杀到物资仓库,找到她需要的材料抱起来就跑。
“去他渣的朋友,去他渣的伙伴。”蕾茜嘟囔着。
等到那群正拿着武器寻找她的炉渣们离开,她小心翼翼地从金属箱的缝隙间挤出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穿梭机港,随便挑一架看着顺眼的穿梭机,撬开底部货舱的门爬进去。
“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回家。”
补天士集合了寻光号的一部分船员:横档,小诸葛,旋刃,合金盾,狂飙,挡板,感知器以及救护车,他们乘上一架穿梭机,追踪着通天晓的太空梭信号,来到了“月球一号”——一颗塞伯坦的卫星。
穿梭机在“月球一号”上空盘旋,补天士将船员们,或者是“找通天晓游戏”小队的队员们——集中在驾驶室。
“我什么都不想讲,至少现在不想。我只是想查明通天晓身上发生了什么,其他只不过是意外收——”
咣当一声巨响,穿梭机的机身猛然向一侧倾斜,前一秒还正儿八经地做着战前演讲的司令官脚下一滑,脸朝下趴在地上,顺着地板倾斜的角度像个保龄球一样叽里咕噜地滚到一边。其他船员也未能幸免,除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感知器和一瞬间伸手抓住旁边栏杆的救护车,以及顺手抱住救护车的腰的旋刃以外,其他船员统统跟补天士一样,保龄球似的滚成一团。
“见鬼……”补天士晃了晃被撞晕的脑袋,“感知器?!怎么回事?!”
“袭击!我们遭到了袭击!在飞船左翼!靠近等离子推进器的位置!”
“该死,没人跟我说过月球一号还有霸天虎……感知器!你能把这玩意放平吗!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正在努力……OK,还有5%,3%,重力系统启动!”
穿梭机总算是恢复平稳,补天士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外跑,除了仍在驾驶飞船的感知器以外,其他船员纷纷跟上,救护车刚要迈步,忽然发现自己腰上还挂着一个。
“……旋刃。”老搓衣板黑着脸看他。
蓝色的小飞机光镜一弯:“手感没有蕾茜好。”
“……”
补天士一马当先跑在前面,他爬上梯子,一把掀开瞭望口的顶盖,跳到穿梭机外壳上,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左翼。
然后他愣住了。
不仅仅是他,后续跑来的所有船员都愣住了。
她在哭。
像是孩子一般地在哭,可发声器里发出的却是动物的嚎叫声。
“蕾茜?!”救护车吓了一跳,她怎么跑这来了?!她不是说去补充能量……她应该在寻光号上,而不是和他们一样在这个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卫星上空!!
“嗷,嗷啊啊啊……”女孩跪趴在穿梭机的左翼上,位置距离等离子推进器不足一米。蓝色的离子光束就在她身后的推进器喷嘴里燃烧,高温甚至已经融化了翅膀尖端的护甲。
“她怎么在——”
“闭嘴!别说话!”救护车冲补天士比出噤声的手势,“谁都不准说话!”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慢慢地靠近蕾茜。
“好姑娘,过来,到这来,到我这里来。”救护车跪下,视线和蕾茜的光镜保持在同一个高度。
“嗷,怕……嗷啊,我怕……”女孩全身都在颤抖,她用双手捂着脸,细碎的呜咽顺着指缝漏出。
“没事的,别怕,我在你身边,我和你在一起,不论何时,我都和你站在一起。”救护车压低声音,用最温柔的语调说着。
“我的天他居然还会这——”
“别说话!”补天士踢了旋刃一脚。
“和我在一起……你会和我在一起……”蕾茜放下手,像个孩子一样歪着头,声音轻快,光镜中是纯真的目光。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论何时,你都和我站在一起?”
“是的,不论何时,我都和你站在一起。”救护车朝她伸出手,“现在,过来,到我这来。”
“到你那里去?你有吃的吗?我饿了,好饿好饿……”蕾茜看着正前方,目光呆滞,喃喃地说着,“他们不让我吃饭,把我的屋子搞得一塌糊涂,还把我重要的东西都拿走了,他们,他们还……还……”
蕾茜猛然跳起来,发声器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
“他们还在我回家的路上埋了地雷!!!病毒地雷!!!”
“什——”
“我没看到!!!我踩中它了!!!爆炸了!!!我动不了了!!!他们就把我拖到货舱里!!!他们打我!!!围在一起打我!!!”
女孩的精神崩溃了。
自从登上寻光号以来,她被歧视,被误会,被伤害……但是她不曾怨恨过任何人,她觉得这是她的问题,她长得太凶了,他们不理解她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了获得认同,她尽自己所能去帮助每一个汽车人,把愤怒和悲伤统统咽进肚子里,努力展现出友好的,和善的一面。一部分汽车人看到了她的好,他们接纳了她,把她当做伙伴来保护,但大部分汽车人对待她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地恶劣,尽管她曾经拯救过他们的生命。
“没有人能和所有人交朋友。”——是的,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不奢求所有汽车人都能像救护车,像漂移,像旋刃,像通天晓,像补天士等等这群家伙一样对她好,但至少请不要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再来往她的火种舱里插上一刀。
她知道这不是她所能改变的事情,她无法解决,所以选择了逃避。她把它们统统丢在处理器的角落,不去想,不去看,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悲伤,痛苦和绝望会就此消失。过多的负面感情积压在处理器里,它们像一个□□,随时有可能爆炸,只需要一根导火索。
而现在,这根导火索出现了。
“好痛啊!!!我全身都在痛!!!我以为我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我好,可现实呢!!!他们看我不顺眼!!!他们想杀了我!!!从一开始就是!!!”
“蕾茜,听我说,别怕,一切都过去了,都过——”
“没有!!!从来都没有!!!所有人……所有人都看我不顺眼!!!包括你们!!!”
女孩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她终于也变成了这种只会把愤怒发泄在伙伴身上的炉渣。
她最讨厌的炉渣。
“补天士和通天晓!!!他们觉得他们控制不了我,就想找个理由把我处决!!!”
“背离!!!整天在背后说三道四,从来不想他的话会给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横档!!!他把我当成病人一样审问,还轻易地相信别人,把那卷应该被保密的录音带交给合金盾!!!”
“没错!!!还有合金盾!!!我救了他的伴侣,他却以为我伤害了发条!!!”
蕾茜一个一个地点着他们的名字,那些从来不曾说出口的怨恨如同潮水一般倾泻而出,她不再是那个温柔,和善,总是笑着的女孩,而像个丑陋的女巫一般,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咒骂着。
没有人在被指着鼻子大骂时还能面带微笑。
“救护车。”补天士掏出一把能量枪,他们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再这样下去,他就要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了。
“好的!我知道了!给我点时间不行吗?!”
救护车有些烦躁,蕾茜的感情似乎传染给了他,他看着那个温柔的女孩竖起了浑身的尖刺,拒绝着身边的一切。
“蕾茜,听话,先过来,那些事情我们以后再——”
“不!!!我不过去!!!他把枪都掏出来了!!!”
救护车真想回头照补天士的面部护甲来上一拳。
“亲爱的,甜心,宝贝,我的好姑娘,他不是针对你,相信我,没事的,我保证。”
救护车把他所知道的所有腻死人的称呼都叫了出来,但蕾茜毫不领情。
“我不相信!!!你看到他是怎么对待漂移的?!他说霸王是他带上船,可是证据呢?!把证据拿出来啊!!!”
补天士抬手就把能量枪指向了蕾茜。
有些事情必须被烂在管线里,必须。
“在那种情况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救护车挡在补天士的枪口前,继续劝说。
“可那根本就不关漂移的事!!!”
“不管是谁的事!!!如果不这样做,一旦发生船员暴动,整艘寻光号上的汽车人都得报销!!!”
“寻光号,又是寻光号……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以为你比起他们会更在乎我!!!”蕾茜冲着救护车大喊,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笑了。
“是的,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
她的右臂变形出一把中子突击□□,她将枪口指向救护车。
几乎是下意识地,补天士扣动了扳机。
一道激光射中了蕾茜的右臂,她身子一歪,补天士对着救护车大喊:“快抓住她!!!”
已经晚了。
补天士的原意是想吓唬蕾茜一下,好让救护车有机会把那个已经疯了的女孩抓住,但他忽略了坐在驾驶室里感知器。
几乎是在激光射出去的同时,穿梭机向一侧倾斜,本来应该脸朝下跌倒的女孩却顺着倾斜的角度向后仰面倒了下去。
她的身后是等离子推进器的喷嘴。
“不,不不不不不……不——!!!”
救护车看着他的姑娘向后倒下去,那张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释然,最终化为微笑。
“你不是他,你真的不是他。”
……本来她都已经打算……接受他了……
等离子推进器喷出的高温融化了她的护甲,引燃了她的管线,失去一只胳膊的她无法变形,可怜的女孩就这样冒着黑烟,从穿梭机上坠落。
到底是谁的错呢?感知器?补天士?救护车?蕾茜?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对错,只有活着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