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征兆(1 / 1)
实验事故。
人类时间下午六点钟左右,救护车的实验室爆炸了,轰地一声,全体汽车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跑来围观,刚刚巡逻归来的柱哥更是直接把车突突突地开进了基地,在实验室门口才变形。
“救护车?”
“咳,咳咳,没事,只是个小失误。”
“损失情况?”
“一些样本,半个桌子还有我的量子分离器。”
……好吧,它终于被搞坏了,真是可喜可贺(?)。
“大黄蜂留下帮忙清理,其余的汽车人回到各自的岗位。”柱哥下令,围观群众向救护车投来同情的目光,然后都走了。
“如果有困难……”
“我不会客气的,擎天柱。”救护车一笑,柱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走了,事故现场就剩下救护车,大黄蜂还有我。
我想我应该向救护车道歉,因为这事是我干的……
清理完现场,大黄蜂去整备区洗车,我非常自觉地跑到墙角站好。
“蕾茜,”身后传来救护车颇有些无奈的声音,“不能一次性把一罐能量都倒进量子分离器。”
“……我知道了。”
“Well,实验成功总是要付出些代价。这次就原谅你,下次注意。”
“……我以后再也不犯错了。”
我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按理说机械生命体是不会做梦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出现了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
那是一个很逼真的梦,我梦到自己似乎浸泡在水中,但却奇迹般地可以呼吸。我挣扎了一下,四肢无法动弹,只能听到微弱的气泡在水中破裂的声音。我试图睁开眼睛,但这很费力,几乎要耗尽我全身的力量,最后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当然,我也醒了。
我觉得这梦很奇怪,不是什么好兆头,然后过了两天,我又把救护车的实验室给炸了。
这次更严重,几乎毁了他近一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研究成果。这已经不是站墙角能解决的问题了,救护车没说什么,但这比骂我一顿更让我难受。我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收拾完残局后,默默地回到房间。
我果然是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笨蛋。
我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又否定了一百遍,这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的梦似乎是上一次的续集,我依旧浸泡在水中,无法动弹,但这次我睁开了眼睛。
视野一片黄色,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我正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我的身体连同周围的液体一起摇晃起来。震动实在是太过于剧烈,身体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我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脑袋咣当一声撞在了什么硬物上。我晃了晃被撞晕的头,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放射状的裂纹,它越来越大,然后啪嚓一声碎裂,周围的黄色液体顺着裂口流了出去。我呼吸到了空气,但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液体中,肺部还无法适应,我拼命咳嗽,直到可以自如地呼吸。
然后,我的身体动了。
并不是我想动,而是它自己忽然间就动了。
先是用爪子撕开紧紧包裹着四肢的黑色软皮,身体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它抬起上身,开始用头,去撞那个裂口。疼,非常疼,几乎等同于我被冲云霄的火焰击中时的痛感,但是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像是旁观者一样,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自杀般地用头撞击着那片透明的硬物。一下,两下……裂口四周的裂纹渐渐扩大,疼得几乎要失去知觉,我感觉到有液体正顺着额头的伤口缓缓流下,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我的“血液”。
大概撞了有十几下,才把那个裂口撞破。最后一下撞过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但事实并没有。我看到那片裂纹突然间迅速扩大,蜘蛛网一样覆盖了我的整个视野,然后我的身体没有被弹回来,而是径直冲了出去。“哗啦”一声,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感觉到自己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全身都在疼,仿佛零件散掉了一样,但是它并没有给我休息的时间,我的身体又站了起来,它摇晃着走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然后靠着什么东西坐了下来。头晕得厉害,我索性闭上眼睛,待感觉好了一点,再次睁开时,我发现自己正坐在汽车人基地大厅的地上,对面站着阿尔茜。
“蕾茜,把我刚刚做的动作重复一遍。”
什么?你刚刚做什么了?
“蕾茜?你怎么了?”阿尔茜弯下腰看我,我的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
我为什么会在这?我刚刚明明是在做梦……难道这也是梦?
我伸手用力拔下尾巴上的鳞片,好疼!这不是梦!
“蕾茜?没问题吗?”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我应该是在睡觉,然后做梦……至少我记得是这样。但为什么我现在会在基地大厅?好像还在和阿尔茜说话?
“阿尔茜,今天是哪天?”我问。
“哪天?”阿尔茜很诧异,但仍旧回答了我的问题。
听到那个数字的瞬间,我觉得我的火种几乎都要熄灭了。
是第二天,我睡觉的第二天。
阿尔茜在我眼前,说明我并不是在房间里睡觉,而拔下鳞片会疼,说明我并不是在做梦,再加上那个匪夷所思的数字……把这一连串的线索串起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好像失去了记忆。
从昨晚睡下之后,我开始做梦,到刚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在这段时间内,我只记得我是在做梦,实际上,我却已经醒来,但做了什么事,跟谁说过话,我完全不记得。而在我刚刚清醒的时候,阿尔茜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在我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内,我的身体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在汽车人的基地内活动着。
有谁,在操纵着它……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变成龙形,撞开阿尔茜,几乎是夺路而逃。
我一口气跑回了房间,关门落锁,然后倒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放空大脑,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意识缓缓地潜入黑暗。
大概睡一觉就会好了。
这次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我再一次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境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失忆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
上一秒我还在睡觉,但下一秒睁开眼,我却在吃饭,聊天,甚至是和大黄蜂或者阿尔茜进行格斗训练。我有想过去找救护车,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医生,我觉得我的精神好像有问题。”
别扯了,谁会相信呢?一个机械生命体居然精神有问题?
为了避免这种症状,我开始不睡觉,整夜站在基地资料库前记忆着那些复杂的公式,或者在实验室偷偷翻看救护车的实验记录。我强迫自己的处理器24小时维持高强度运转的状态,每天按时吃饭训练,但就是不休息,坚持了72小时之后,我正在实验室看人工能量的试行优化配方时,突然被系统强制关机。这一次我没有做梦,醒来也还是在实验室。我头疼得要死,抱着脑袋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脑袋里钻出来一样,搅得我的头几乎快要炸开。
“……体……是……”
脑袋里似乎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但是它太微弱,根本听不清。
“……身体……是我……”
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集中意识,它反而变得更加微弱,渐渐地消失了。头仍然很疼,但似乎比刚刚缓和了一些,我勉强站起身,一边忍受着眩晕感一边扶着实验台往门口走。关上实验室的门后,那股剧烈的痛感再一次袭来,我用头抵住门咬牙挺着,余光瞟到不远的拐角处似乎站着个汽车人。头痛实在太过剧烈,我无暇顾及其他,只能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同时祈祷这阵头痛快点过去,不能让任何一个汽车人发现我来过救护车的实验室。
大概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没过多久,我就能够行动了,虽然还是很疼,但至少可以扶着墙壁慢慢前进。我转头看了一眼拐角处,那里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我的幻觉?大概吧……
我扶着墙壁,走回房间,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我正骑在一个汽车人的身上,双手按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地上,最惊悚的是,这个汽车人,是通天晓。
……
对不起,柱哥,我好像把你的副官给睡了。
我吓得火种都快熄灭了,蹭地从他身上跳起来,然后立正站好等着挨训。
“解释你刚才的行为,士兵。”
报告长官!我梦游!
特么的谁信!!
我仰头看着通天晓,他的表情很严肃,我觉得我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能罚我去搬能量块……就跟罚烟幕一样!
“报告长官!我在练习格斗!”说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我刚才可是把他给干倒了,现在说这个,不是摆明了说他打架打不过我么。
……得,还是老老实实去搬箱子吧。
“时机掌握得很好,但缺乏技巧。继续。”
“是!长官!”立正回答完毕之后,我整个人都囧了。
等等,长官,您不罚我么?我刚刚可是把您给干倒了哟?
我睁大眼睛看他,通天晓摆着一张和柱哥同样的严肃脸,转身走掉了,我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虽说这次有惊无险,但我觉得失忆这个事得提上日程了。
这次干倒的是通天晓,下次说不定干倒的就是柱哥——虽然我觉得以他的体型不可能被我干倒——但如果真的干倒了,那我的下场……简直无法想象!
这是病,得电。
我不能放弃治疗。
于是我决定自己先去资料库里找一找,实在不行了再去问救护车。我总不能跟他说“不好意思我是因为失忆才炸了你的实验室”……那他能把我炸了!
跑到资料库里搜索了一圈,大部分是有关战时应激反应引起的心理障碍或者战争后遗症的治疗方法,原因也很简单,要么是亲人亡故,要么是好友战死,都是有明确的刺激因素,没有像我这种睡一觉就啥也不知道了的奇葩情况。
咋办呢?
找不到治疗方法,又不能放着不管……也许我该去问问救护车?
可是刚炸了他的实验室就……好烦啦!
心情烦躁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吃不下饭,倒也给柱哥省粮了。我变成龙形趴在基地大厅的角落发呆,千斤顶今天不用巡逻,看我在这里窝着,便也走到我旁边坐下,靠着墙壁,哼着歌,上上下下地抛着手中的炸弹。于是我的心也跟着那颗炸弹一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妈妈!是炸弹啊!
一颗就能轰掉救护车半个实验室的炸弹啊!
他就这么放在手上玩啊!像溜溜球一样玩啊!扔来扔去啊!万一掉地上炸了可咋办啊!
中午柱哥回来一看,卧槽地上一个大坑!咋整的?炸弹炸的!……他老人家绝对能把我俩一起拎小黑屋里,板着那张标准严肃脸教育到他觉得靠谱了为止!
不行!我不能让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
本着保护每一个汽车人的人道主义精神,也是为了不被柱哥教育,我把目光锁定在炸弹上,死死盯着它,生怕这货一个不小心没接住,当然我的脑袋也随着那颗炸弹一起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困……
大脑混沌,视野模糊,那颗炸弹在我的视野中化为一个绿色的光点,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然后啪地静止。
卧槽!掉地上了!
要爆炸了!
我瞬间清醒,后腿一蹬,抬起上身,两只前爪按住千斤顶的胳膊就把他压在了地上,同时还展开翅膀裹住我俩,生怕被弹片给崩到。地上炸个坑倒还好,最多关小黑屋教育一顿,要旁边再多出一坨叫做“千斤顶”的废铁……那柱哥绝对能拿我试他的新加特林机关炮!
等了一会,没反应,我正纳闷呢,下巴忽然被摸了几把,以颇为□□的方式,然后我的耳边就响起了千斤顶极具诱惑力的低音,还是左右声道环绕的。
“Wow,女孩,你这是发情了吗?”
……你才发情,你全流水线都发情。
我低下头盯着他,千斤顶挑高嘴角,看上去性感极了。如果他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能会来一炮,但很可惜他不是,这种潇洒不羁的花花公子最讨厌了。
我收起翅膀,板着一张脸从他身上爬下来,他坐起身,朝我晃了晃手中的炸弹。
“这种炸弹,”他用手指穿过一端的圆环,“拉掉保险之后才会爆炸。”
……那你还把手放在保险上!!
我简直都要吓死了,用力瞪着他,直到他把手指从圆环中抽出来,然后把炸弹别在腰上。
……真是受够了,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不行吗?!
这货太吓人了,简直就是炸弹狂人,“爆炸千”的外号果然没叫错!
我转过身,把屁股对着他,谁知道他却起身绕到我面前,半跪下来看着我,又摸了摸我的下巴,“要去看看我的飞船吗?”我正摇头晃脑地想甩开他的手,听到这句话,精神立马为之一振。
飞船!
汽车人的飞船!
肯定超赞的!
各种高科技仪器!各种按钮!就跟科幻片一样!
“她就在后面,我带你去兜兜风,怎么样?”
“好啊!”我就地变形,忘了千斤顶手还摸着我的下巴,直接导致变形后的我双腿跪在地上,上身挺直,双手撑着地面,下巴被他右手抬起,以一种看上去极其□□的,母狗一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千斤顶一愣,又开启了他的环绕低音炮:“你看上去真是棒透了,亲爱的。”
……你才是到了发情期吧喂!
我啪地打开他的手,站起身,转头就看到救护车正拿着个培养罐,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表情……有点复杂。
“小公主,我在飞船里等你。”千斤顶冲我吹了个口哨,转身走了,留我一个人跟救护车大眼瞪小眼。
汽车人的感情并不是很丰富,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是在机械化地执行着领袖所下达的命令,就如同他们本身一样,但在某些时候,他们的面部也会做出和人类相似的复杂表情……但是救护车的表情也有点太复杂了?!
搞得我就像正在和情夫幽会却被丈夫意外撞破的妻子,他那双蓝色的光学镜头看得我简直想要冲过去抱着他的大腿跪地求饶——“噢亲爱的,我错了,别和我离婚,我不能没有你。”
……想太多。
我囧了一下,伸手朝他挥了挥,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嗨,你怎么在这?”
救护车的表情看上去更像被戴绿帽子的丈夫了。
我简直想要咬碎我的发声器,但是我没有这么做,而是脚底抹油,拔腿就跑,气喘吁吁地上了千斤顶的飞船,刚坐下,这货就把头凑过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怎么说?”
“谁?”
“救护车。”
“……我想他大概生气了。”
“别担心亲爱的,你还有我。”
……就是因为你我才担心的好吗!!
还有这对话听上去怎么这么不对劲啊!!越来越像NTR剧情了啊!!
说好的坚强的女主角呢!!这是热血机战不是肥皂言情啊!!
“起飞。”我转过头,目视前方,表情严肃。
“哦~这可太无情了,”千斤顶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放在了操作光屏上,飞船的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坐好了,小公主——我们走!!”
飞船一瞬间便飞上了天空,云层之上的景色太过于壮丽,我贪婪地看着,甚至忘记了呼吸。
“怎么样,我的小公主?”
“天哪这……简直……太漂亮了……看那边!!是彩虹!!”我指着不远处大叫。
“我觉得近距离观察会更美。”听到千斤顶这样说,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转头看着他:“可以吗?”他露出微笑:“愿意为您效劳,公主殿下。”
飞船漂亮地拐弯,朝着彩虹飞去。
直到白色的云彩被晚霞映成红色,我们才回到基地。把飞船停在隐蔽的地点之后,千斤顶联络救护车开了太空桥,一进去我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等传送到基地大厅,我看到柱哥已经在等着我了。
……不知道现在抱着他大腿哭还有没有用。
虽然基地的地面没有被炸出一个坑,但我还是被柱哥教育了好一会,理由是不经允许擅自出门。我乖乖地认了错,柱哥也没有惩罚,板着一贯的严肃脸点头,然后去工作了。
我觉得我又给别人添麻烦了,上次是救护车,这次是擎天柱。
我果然什么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