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回 马贼抢亲（1 / 1）
直到出了京城城门，她看着那道城墙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云燕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逃出皇宫了。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掉刚才离别的伤感，然后终于真正地弯起嘴角，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大队人马车行至云连山的山谷，忽听得前面传来马匹嘶鸣，只听得芒赞喊道，“不好，有马贼！保护郡主要紧！”然后就是金戈铁马，兵刃相交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儿，喧闹渐渐地静了下来。
云燕一直呆在马车里，屏着气息，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帘一挑，钻进芒赞的一张明朗笑脸，他冲着她眨眨眼，“搞定了。”
云燕大松了口气，一掀车帘就跳出了车外。马车之外，躺倒在地上的几乎都是大昭随行护送的官兵，连陪嫁的喜娘也不例外。云燕看着他们皱了皱眉，芒赞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放心吧，我的人下手有分寸，都还活着。”
“可是如果我这样走了，你怎么跟大昭交代？”
芒赞挑了挑眉，无所谓道，“先找个人扮成你到了吐蕃，大不了就是一道讣告送回给大昭皇帝，说王子妃香消玉殒了。”
同样是“香消玉殒”，芒赞的这一个，却是为了放她自由。云燕嘻嘻一笑，仍旧像个男子似的，豪气地向芒赞拱手行礼，“芒赞兄，大恩不言谢，有机会，云燕一定会还你这个的人情。”
芒赞却拧着眉头，盯着她认真地问道，“你真的不跟我去吐蕃了？”
“吐蕃啊，”云燕眼前浮现出那一片蓝天雪山和草甸，她的眼神晶亮，充满着向往，笑道，“今后我一定会去的。”
芒赞知道留不住她，他豪爽一笑，褐色的眼底一片澄澈，“今后，跟那个人一起来我们吐蕃做客，我芒赞随时欢迎。”
“好，一定！”云燕也止不住笑了。她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真性情的汉子，真心地把他当做可以相交的朋友。如果没有芒赞，她出逃的计划一定不会这么顺利。而自己明明和他不过几面之缘，他却愿意这样无条件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地来帮助自己，实属不易。这一份情，云燕会记一辈子。
“对了，这把匕首……”云燕从怀里掏出那把金刀匕首，向芒赞递了过去，“既是定情之物，云燕可不能收。”
芒赞眯眼笑道，“哈哈，那是我讹宋瑄的，你留着防身吧。”
云燕把玩了一下这把匕首，小巧精致，她用着正趁手，于是挑了挑眉，爽快道，“也好，那云燕就收下了。芒赞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芒赞望着那一身嫁衣的女子，她背对着他扬了扬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顾漫天的风雪，在越积越厚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干脆而坚决。
他的眼中含着不舍，嘴角却漾着一抹暖意。其实他刚才才是骗她的，那把匕首，真的是他母亲留给他，让他送给他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带她去吐蕃，那个他心目中的天堂。但是，他不后悔就此放手，许她另一片自由。
就在芒赞向大昭皇帝提亲的当晚，他回到吐蕃会馆，夜已经深了，却有些兴奋地难以入眠。他独自坐在那一日，他们把茶言欢的会客室里，盯着那幅壁毯发呆。眼前不断浮现出云燕的一颦一笑，那对自由向往的眼神，那无拘无束的笑容。只有在早知道她是云燕郡主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她看着那幅壁毯会如此神往。他知道，他们是同一种人。
他想带她走，于是就一时冲动，任性地提出和亲的要求。哪怕他从宋瑄的反应早就可以看出，他的这一决定，今后会给吐蕃招致腥风血雨。但是他就是这样，肆意妄为。
万籁寂静，此时吐蕃会馆里的人全都睡熟了，窗外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他的耳朵早就锻炼得如同草原狼一般敏锐，而在这大昭天子脚下，处处都是敌人，神经就格外紧绷。
“谁？”他握紧手中的弯刀，屏着气息拉开会客室的门。
但见那如水的月华之下，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来人拉下了蒙在脸上的布，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那一瞬间，芒赞有些晃神，眼前女子在月光之下的笑颜，竟比高原上的日光还要耀眼。
“芒赞兄，云燕有事相求。”女子跟之前扮作男装一样，向他拱了拱手。
先是偷钱袋，再是夜探吐蕃会馆，无论哪一件，都不像是一个堂堂郡主的所作所为，然而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芒赞本能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此时在云连山脉的山峦之上，一大队人马正远远眺望着山谷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个个骑着马，身形精悍，蒙着面，配着刀，带着浓重的杀气。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是彪形大汉，另一个则相对矮小精瘦。
“大哥，他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吐蕃人居然放走了那丫头。”小个子迷惑不解地看向大块头。
大汉皱了皱眉，“不管他，影先生不是说了吗，那丫头经常不按常理出牌。”
“那吐蕃人……”
“吐蕃人先不用管，我们的目标是那丫头。”
小个子惋惜地咂咂嘴，“真是可惜了，郡主的陪嫁，这么大块肥肉到嘴边居然让它跑了。”
大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你那点出息，那丫头到手了，你还怕没有肥肉吃？”
“我这不是鱼和熊掌想要兼得嘛。”小个子眯起眼，嘿嘿一笑。
在与芒赞分别之后，云燕一个人没走出多远，隐隐地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从她身后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一阵轰隆之声。但是风雪交加，视线范围很差，直到那阵轰隆声离她很近了，扬起大片的雪尘，她才发现那是大队人马的马蹄之声。
她心里一紧，难道是宋瑄派人来抓她回去吗？但转念一想，宋瑄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明着跟吐蕃翻脸，要不然，那天在太和殿上，他就不会答应她的婚事。而这队人马，似乎也不是从京城方向来的。
在她转念之际，那马队竟已经来到跟前，并且以圈围之势，迅速将她包围起来。来人个个都蒙着面，骑着马不停地围着她打圈子转，气势汹汹，一看就绝非善类。
云燕皱了皱眉，却依然故作镇定，“你们是什么人？”
“郡主小娘子，”其中一人骑着马排他而出，俯视着她，一双贼眉鼠眼上下打量她，嘻嘻笑道，“你不用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乖乖跟我们走就行了。”
云燕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些人明知道她是郡主，就是冲着她来的。云燕双手叉腰昂着头，眉毛一挑，“哼，知道我是郡主，你们还敢胡来，就不怕掉脑袋吗？”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端端郡主的架子的。
“哟哟，小娘子好大的脾气。”来人嘿嘿一笑，“但是哥几个干得就是脑袋提在手上的买卖，兄弟们，你们说怕不怕？”
“怕呀，怕呀得要死。”不知道谁尖声说了一句，其他的人就传来一阵哄笑之声。
骑马，蒙面，劫人，云燕皱着眉头迅速判断，“你们是马贼？”
“嘿嘿，小娘子挺有眼光的嘛。”
“老二，别跟她废话了，快点动手！”这时候，另外一个人也排他而出，看起来人高马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威慑力，他既然称呼那人为老二，看来他才是这群马贼的首领，而那个人是这群马贼的二当家。
“等一下，”云燕转着眼珠，心里暗自思附。她虽然会轻功，但是眼下风雪这么大，她又穿着厚重的嫁衣，这些人都骑着快马，要跟他们比快，她的体力估计抵不了多久。想要脱身，恐怕要另想办法。这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于是说道，“你们抓了我想怎样？要赎金吗？”
“这你就不用管了，”马贼首领说道，“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不会为难你。”
“那好，”云燕竟爽快，一口答应，“只要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我可以跟你们走。”
马贼首领眼里闪过一丝惊奇，若是普通女子，遇到这种场面，早就吓得哭了，这小丫头的胆识果然非同一般。
云燕环顾了下四周，然后苦着脸道，“你们个个都骑马，难道要我一路走着跟着你们不成？”
“这还不简单，”二当家开口道，“小娘子跟我并骑一马不就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戴着色迷迷的眼光打量云燕。
云燕撇了撇嘴，斜眼打量他，“你？”
“你也可以选择跟我并骑一马。”首领冷冷地开口道。
云燕看了一眼大当家，还是认命地对二当家说，“就你吧。”
二当家当即眉开眼笑地纵马来到云燕身边，他跳下马，还在她面前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嘿嘿，郡主小娘子，请吧。”
云燕也不理他，当即拽了马缰，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
二当家讨了个没去，悻悻地咂咂嘴，边笑道，“还不是让我捡了个便宜，软玉温香抱满怀。”他说着，刚要准备上马，云燕挑嘴邪气一笑，突然掏出怀中的匕首，猛地一刺马屁股。她身下这匹马受了惊吓，一记嘶鸣，抬起后腿一脚就将二当家踢飞了出去。在剧痛的刺激下，马像是疯了一般往前冲，云燕也是俯身抱紧了马脖子，两腿牢牢夹住马肚子，才勉强没有被马给甩下身。
马贼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任谁都没有想到像云燕这样一个区区的弱女子居然会甘冒被马摔下之险，出此奇招。等他们反应过来，云燕的马已经冲开了马阵，跑了老远。
在这群马贼之中，首领的反应最快，他眼中精光一闪，手中向云燕的方向飞出一件暗器，接着一声令下，“追！”说着，他第一个策马追去。
云燕只觉得右肩上传来一阵刺痛，却也顾不了那么多，那刺痛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她的马受了刺激，跑得比其他的马都要快出许多，但此时风雪迷了眼睛，云燕只能由着马儿疯跑，全然辨不清方向，这一跑早就偏离了大路，往山林深处而去。云燕的马术只能说勉勉强强，她能一路不被马摔下来，着实是运气好。但进入山林之后，地势崎岖，加上树枝交错，不时地迎面打来，不多久，她就被树枝给刮了下来。而那匹马，将云燕甩下身后，瞬间就跑不见了踪影。
好在地面上被积雪覆盖，这一摔并不是太痛。云燕在雪地里翻了几个滚之后，撞到一棵树，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背后吃了一记痛，有些眼冒金星。但是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身后是否有追兵。
还好，也许是因为山林地形的原因，那群马贼没有那么快追上来。云燕松了口气，支撑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的环境。
此时，风雪渐渐地小了，视野范围开始清晰。因为早就偏离了主道，云燕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总之四周都是掉光了叶子的参天大树，地面上覆盖了半尺厚的积雪。而她来的方向，留下一串明显的马蹄印子。
她知道肯定不能沿途折返，而这马蹄印子也肯定很快会引来那群马贼。她只有运用轻功，才能不留痕迹地离开这里。此时她只有赌一把，也许那匹跑走的马的马蹄印，会将他们引入歧途。
想到这里，她不顾得身上的酸痛，立刻飞身而起。还好当初玉麒麟教了她“踏水无痕”，此时真正是“踏雪无痕了。”
且说那群马贼沿着云燕的马蹄印一路追来，到了云燕落马处，首领却一拽马缰，叫了停。他翻身下马，查看了马蹄的印记，皱着眉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大哥，怎么不追了？”此时刚才那个二当家从后面赶上来，他骑了别人的马。
“那丫头从这里下了马，马蹄的印子比之前要浅。”
“可是……”二当家环顾四周，“这雪已经停了，哪里都看不到有脚印。”
“哼，想不到那丫头还会轻功。”首领挑了挑眉，“影先生可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啊。”
“啧啧，我就说这笔钱不好赚，让你不要接嘛。现在怎么办，分头找吗？”
“不用，那丫头已经中了蛊毒，跑不了的。”首领冷冷一笑，“从这里过去就是狼王的地盘了，先让狼王替我们好好招待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