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1 / 1）
日子波澜不惊地从指尖匆匆滑过，又一个新年伊始，我们陪着两边的老人依旧在上海过年。大年初三，刘林一家三口从深圳来上海旅游，于军提前让公司的伙计在佘山定好了一间别墅，全部人马热热闹闹地在里面住了两天。
刘林拉着我好一顿苦口婆心，大赞我和于军的复合是何等的英明神武。再三嘱咐我要惜福，还说于军就是一支潜力无限的绩优股，一定要牢牢抓住守一辈子长线。
从表面上看，一切都挺好的。复合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没有争吵过。只要有时间，他也会尽心陪伴我们，尤其对女儿是百般宠爱。每当他们父女两人亲密地说笑着，嬉闹着的时候，我就会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脸上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心里充满无限的满足。婆婆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会反复在我耳边响起，“白洁呀！过日子呢其实就是过孩子!”
于军很想要个男孩儿，我们也一直在努力，或许是思想压力比较大，努力未果。用于军的话说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我看来，男孩儿有那么重要么？一个孩子就足够了。其实我从心里并没有做好生二胎的准备。女人啊！有些时候，就是那么的身不由己。
我知道，他对女大学生和那个孩子始终不能释怀。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为人知的苦涩，即便是夫妻，有些时候也不必道破。更何况像我们，破镜重圆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何必再去触碰大病初愈的伤口。
一年当中总有那么一天是属于他自己的，他不会让任何人惊扰他，我不必在意他去了哪里，用何种方式去怀念，活着的人何必跟死去的人争风吃醋。我们都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可以稍作喘息。
过了年，我又开始着手找工作了，在家里修整了一段时间让我有些厌烦了。看来，相夫教女的生活一点儿也不适合我。我找了一份外贸公司的老本行，国企下属公司，虽然不及深圳的公司待遇好，但是混混日子还是不错的，我原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人。
三月的一天，公司派我去参加一个自贸区的宣传大会。偌大的会场聚集了全市大大小小的数家外贸企业。将近三个小时的会议听得我无精打采，匆匆记录下会议精神，下午可以出去偷个懒，然后早点回家。我随着人群向出口走去，走出大门外，天空竟然飘起了雨。细如发丝的春雨，让我有种想在雨中漫步的冲动，偶尔淋一下雨竟然格外的舒心畅快。我沿着人行道正走着，听到身后有汽车喇叭的声响。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正当我在斑马线前停下脚步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不远处停着那部熟悉的黑色路虎，粤B开头的车牌显得非常醒目，我在心里吃了一惊。紧接着，看到陈迪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我嚷道“白洁，叫你怎么不理我啊！”
我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我有些喜出望外。我诧异这个城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小了，走在路上都能遇见这个男人。更何况，他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而已。
他下了车，我们对视一笑，我才注意到车子里面还有一位女士，让我竟然有些不自然。
“这么巧！”我佯装轻松地说。
“是啊！我刚去开会，车子开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你了，我火眼金睛吧？”他一脸的又惊又喜，像个可爱的大男孩咧着嘴冲着我笑，随即很自然地挥了一下手说“上车啊！干嘛愣在那里”
我的确是愣住了，搞不清状况的模样，有些许拘谨地说“不要了，我们又不同路”
“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啊！”
“我去坐地铁，就在前面，不用你送，你快点走吧！这里不能停太久的”
“那你还磨蹭什么呀？”
车子里的女孩儿隔着玻璃微笑着看向我，我不情愿地硬着头皮上了车。
陈迪这才善罢甘休地回到驾驶位，扭过头对着我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小张”
女孩儿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轻声说了句“你好！”
我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
陈迪对着女孩儿说“要么，你下去叫部的士回公司吧！我先不去公司了，下午有事情的话，让他们打我的电话。
“好的，陈总”女孩儿顺从地下车了。
“你什么情况啊？这么没有人性啊？还是我下车吧！这里不好打车，不耽误你正事儿了”我对着他瞪起了眼睛。
“我都让她坐的士了，很有人性了好不好？”他竟然一脸跋扈地对着我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把头望向窗外不看他。
“哎！你不打算坐到前面来吗？难道我是你的司机啊？小姐？”
“谁是小姐了！”我走下车换到前面的副驾驶位坐好。
“还不开车？等着交警来赶你啊！”我冲着他嚷。
三个多月前，我们才见过面。今天的偶遇虽然有些突兀，心里却是甜甜的酸楚，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他似乎也没有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乐呵呵地望向我。
“我也来开会啊！”
“啊？”他一脸疑惑
“我还正想问你呢！书吧怎么变成面包房了？”
“是西饼屋，你怎么知道？”
“我碰巧路过而已，你怎么又跑去上班了？”
“闲着无聊呗！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开会啊！了解一下自贸区的政策法规呀！真没有想到这么巧，呵呵……你说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哦！”
他自顾自地开着车子，时不时地侧过头来笑着看我。
“你怎么把车开来上海了？还真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自贸区开了一家公司，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我有个大学同学是上海人，家里很有背景的，我和他合作搞生意，前景还不错。”
“你还真能折腾啊！好好待在深圳做你的土财主不是挺好的！上海滩不好混的”
听我这么说，他还真把脸沉了下去，我知道自己口误了，他一直不喜欢我称呼他是土财主，我对他吐了吐舌头，闭口不言语了。
“是不是因为我是土财主你才不肯嫁给我的？”他有些不满地瞥了我一眼。
我侧头望向窗外，不予回应。
“对了，今天怎么这么低碳了？”
“没办法啊！老板不给报销油费和停车费呗！”
我冲他撇撇嘴。
“这么小气，那就来我公司上班吧！”
“算了吧！你这么没人性，把人家女孩儿扔在半路，实在不怎么样”
“那怎么办？也不知道刚才谁的脸都绿了，还面露凶光，我不叫她下车，就怕她小命不保啊！”
“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有那么狰狞吗？跟我有毛关系啊！”
“你不是吧！才几个月不见，讲话这么粗鲁了？”他故意摆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说，
“好了，我没有力气跟你耍贫嘴了，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我要下车了。”
“那怎么行？为了庆祝我们的不期而遇，今天下午你就陪陪我吧！”
“你不要自说自话了，我还要上班呢！”
“骗谁啊！出来开会还不就是一天就这样混过去了，你们老板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早知道我就不上车了，你准备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良家妇女吗？”
“对头，后悔来不及了，谁让你上了贼船”
他伸过来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再是玩笑的口吻说道“白洁，我今天心情大好，你陪陪我吧！我们总还是朋友吧？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我的心又开始柔软，算了，今天下午原本也是打算去偷懒的，既然碰上他了，就全当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听他絮叨一番吧！
到底什么算缘分？两个人总是莫名其妙的牵绊在一起，还是命运的游戏？我上辈子欠了他的。
我们来到繁华地段的一处弄堂里，一幢三层高的老式红瓦洋房前，抬头可以看到阳台上的绿色植物伸展着长长的藤蔓。走进复古的雕花门廊，攀上木质的暗红色楼梯来到二楼，旧时的留声机，古老的家具，恍惚中，我们如同置身于三十年代的时光倒回之中。
就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午后，我和他面对面坐在餐厅拐角处的一张餐桌前。我点了几样清爽的本帮小菜和一壶碧螺春，由于已经过了用餐的高峰时段，原本不大的餐厅，客人并不算多。外面的雨停了，偶尔有阳光透过几扇格子窗慵懒地射向室内暗色的地板上，就连空气中的浮沉也变得清晰起来。我对着
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凝神了片刻，我真得有些困惑了，我们这样算什么？朋友？熟人？旧相识？蓝粉知己？一想到蓝粉我不禁又联想到前不久的同志酒吧，我忍不住对他笑了起来。
“一见到我就花痴一样得笑，是不是后悔没有嫁给我了？损失大了吧？”
他又开始调侃我。
我白了他一眼，看了一眼手表说“从现在开始，我最多可以陪你在此打发两个小时，你抓紧啊！” 说完，我开始动筷子，这是边吃边聊的节奏。
“我们是在偷情吗？还让我抓紧，我们要抓紧干什么呀？这里方便吗？” 他故意压低声音，一边坏笑一边环顾四周。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正经啊？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抓紧说吧！我洗耳恭听。”
“为什么只有两个小时？你难道没有人身自由的？和朋友吃个饭聊个天都不行啊？”
“大哥，你讲不讲理啊？这两个小时我都是在以身犯险了！还想怎么样啊？”
“和我在一起很危险吗？你就不想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吗？”看似玩笑的话，我却在他的脸上读到了无奈。
我在心里何尝不是期待和他多待一会儿？可是，这样有意思吗？我们之间还能有交集吗？我不言语，闷头吃着菜。
他犹豫了一下，说，“他对你好吗？”
“嗯，我们相安无事，我很满足。你呢？天宇还好吗？”
他的眉心蹙了一下，放下筷子看着我说，
“别提了，我正郁闷呢！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了。他今年中考，我原本打算高中送他去国外读书。可是，我父母舍不得他，坚持要等他高中毕业再说。可是，他竟然和我说不打算参加中考了。前两天还逃学，跑来上海找我，我从来也没有教训过他，也不敢教训他，怕他会有更强烈的逆反心理。可是，我心里很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一直以为天宇早就在念高中了呢！”
“他小时候体质不太好，我父母让他晚一年上学。四年级的时候，他生了一场病，又休学一年，所以前后耽误了两年时间。”
“原来是这样啊！” 我忽然意识到，我对陈健的一切都是知之甚少的。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我根本来不及好好了解他的全部，可是，我却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忘记他，我在心里感到一丝悲哀。如果，我们现在还算得上是朋友，交流起来或许能少了很多顾虑和避讳。 “天宇，他人在上海吗？”
“嗯！前天，他独自一人坐飞机来找我，还真是让我吃惊不小，他果然已经长大了。我在浦东租了一套公寓，他现在一个人在家里。”
“你怎么让他一个人在家？我们却在这里吃饭，他中午吃什么？”我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错愕。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都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了。肚子饿了也会叫外卖或是去楼下吃饭的，这个不用担心。让我烦心的是如何劝他回去好好念书，我打算这几天就把他送回去，可是他固执地说要留下陪我。老实说，我真想打他一顿。可是，下不了手。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我看到陈迪的眼角有些红了，心里好一阵心疼。
“那要怎么办呢？一定要好好说服他才行。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想法难免会偏激。或许再过些时候，他的想法又改变了，甚至还会埋怨你们没有及时纠正他的错误，毁了他的前途。”
“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陈健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话？” 我又回想起那张英俊又冷酷的小花美男模样。
“我是好话说尽，他就是滴水不进，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从小到大你打过他吗？”
陈迪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既然如此，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说“要么，你陪我回去看看？试着劝劝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答应了。明知道他是强人所难，我竟然还自不量力地接招，我一定是疯了。
我们离开了餐厅，开车去陈迪租住的公寓。当车子开进小区门口的时候，我不相信地侧过头盯着他看。“你什么情况啊？不要告诉我你是故意搬来这里的？”
“真话呢就是想离你近一些，假话就是，真的只是巧合。”
他租住的小区和我住的小区仅仅隔着一条小马路而已，他到底想怎么样？我心里又一阵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