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初次见面（三）（1 / 1）
林若南回到寝室，放下包，径直躺倒在床。
夏小玉下一秒就围上来，好奇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不是见光死吧？不是恐龙吧？不是特别丑特别老吧？”
林若南支起半个身体，鄙视道：“夏小玉，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啊？”
“嘿，林若南，你找抽呢，什么八卦，我是关心你、关怀你好吧！”
林若南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哼个屁，快说呀。”夏小玉一巴掌拍在她腿上。
“唉哟，我说我说，别动手动脚啊。”林若南不满地坐起来，想了想，开口道：“他可真不像已经二十八岁的男人了，虽然没有帅得一塌糊涂，但也帅得五分糟糕。”
夏小玉忍不住一个白眼，“花痴，你就顾着看他长什么样啦？人怎么样啊？”
林若南嘴角往桌子方向一呶，上面放着刚才专门给夏小玉打包的菜，说到：“那，我们还给你打包了呢。”
夏小玉一听还有饭菜吃，便连忙去打开口袋，看看都有些什么好吃的。而林若南冷静下来回想着刚才那一切，心却砰砰直跳。
整个过程，她装得再正常不过了，但她知道，实际自己内心不是那么回事。她内心紧张得像是装了一个充满气的大气球，随着压强增加，分分钟都面临着轰然一炸。
她回想起校门口梁森噙着笑朝她走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绽放在深幽水面上的一朵洁白莲花。一刹那，周围人群都仿佛静止了一样，而自己的心跳频率却节节攀高。
是不是有那么一个词，怦然心动？
对，那她就是怦然心动了。柔软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人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漾起一层层涟漪。
林若南不知道这份怦然心动来自什么时候。
也许是刚才在喧嚣的街上，她本走在靠着街外一旁，却被梁森一把扯到里面来，两人交换了位置，他似乎怕她被过往车辆蹭着。
也许是他温柔地叫她丫头，提醒她别吃太辣，伤胃。
也许是过红绿灯时，他悬在她背后的手，护着她不被后面急于赶路的人撞着。
或许更早，是那充满自信沉稳的声音说“我是梁森”的时候。
夏小玉一看林若南那不正常的神色，就嗅到一丝异常，诡异地笑道：“嘿嘿，动了凡心吧？”
林若南有点失措：“好像是啊。”不然怎么心跳得那么快，手心还直冒汗，想着当初上讲台讲课也没这么紧张啊。
“那他对你呢？”
林若南摇头。她林若南又不是美貌如天仙，难不成还能让梁森对她一见钟情。
夏小玉问：“是没啊还是不知道啊？”
“不知道。”林若南顿了一下，又道：“也是没有吧，这才第一次见面呢。”
夏小玉想了下，觉得颇有道理，便说到：“嗯，我也这样觉得。”说完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留下欲哭无泪的林若南，呆呆地想着，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应该就是把她当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小妹妹吧。
可林若南心里像猫爪一样痒痒的，又像吃了兴奋剂的棉花糖一样甜甜的。裹着被子在床上左右打滚，打完一圈就停下来，露出乱糟糟的头发，朝夏小玉嚷嚷道：“要是我真喜欢上他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嚷完又继续在床上打滚，打一会又露出个小头，朝夏小玉嚷到：“夏玉，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如此反复几次，夏小玉彻底被她弄崩溃了。走到林若南床上，一把把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扯下来，对着一脸花痴样的林若南问道：“他有女朋友吗？”
“目测没有。”
“你有男朋友吗？”
“你瞎啊！”林若南对夏小玉问这种白痴问题表示很不耐烦，夏小玉对林若南这样的态度也表示很不客气，双手掐上了林若南的纤纤细腰，疼得她哎哟一声跳起来。
“他没女友，你没男友，如果你真喜欢他，那剩下两件事。”夏小玉俨然一副爱情军师的姿态。
林若南虔诚地向她虚心学习道：“哪两件事？”
“第一，让他喜欢你。第二，让他做你的男朋友。”夏小玉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展开一个准备长谈的架势。“第二件事只要男女主角的智商没什么大问题，一般是水到渠成的。所以，重点难点都在第一件事上。”
“就是让他喜欢我？”
爱情军师点了点头，“对，只要他能喜欢你，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林若南谦虚问到：“那么，怎么才能让他喜欢我啊？”
夏小玉把自己的双腿往林若南床上一放，用芊芊玉手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林若南：“这两天腿痛，帮我揉揉。”
林若南第一反应是：“你自己没长手啊。”
夏小玉也不说话，收起腿，准备站起来走人。
“男人喜欢女人，不外乎两点，要么一见钟情要么日久生情。”被按摩得很惬意的夏军师懒洋洋地说到，言毕，她再瞟了一眼林若南那一头乱鸡窝的短发，说：“你嘛，一见钟情是没可能了。”
林若南赶紧拖住她：“揉揉揉，我立马揉。”便开始一边给夏小玉按摩一边取经。
“……那我只剩下日久生情？”
夏小玉摆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满意表情，点头道：“对。”
“那怎么才能日久生情？”林若南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耻下问到了极点。
“所谓日久生情，那必然是在一起日子久了，才能生出感情。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从网上认识算起的话，一年多了。”
“噢，那你们这日子也挺久了，但他却对你还没生情？我靠，林若南，你这形势太严峻了。”严峻的形势让夏小玉忍不住飙了句脏话。
林若南也吓了一跳，半天才小心翼翼道：“但，但我们没真正相处过啊，网上的，不算吧？”
夏小玉仔细想了想：“嗯，对，网络那么虚拟，不算。这样一来，你还是有机会的。”
林若南一听又有机会了，开心得点了点头。
夏小玉继续说到：“所以你得找机会跟他朝朝暮暮、日夜相处，然后你是风儿我是沙，最后双双把家还。务必要把你的优点全方位体现出来，然后趁胜追击、势如破竹，定能俘获敌心。”
林若南被夏小玉连用四个成语外加两句歌词的气势所感染，激动地一拍大腿：“好！”
“妹子，你轻点，这是我的腿。”
“噢噢，不好意思。那我怎么才能跟他日夜朝夕相处啊？”
这个问题似乎把爱情军师也难到了，一个还在读书，一个在上海工作，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等了好半晌，军师发话：“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明天再议。当务之急，你先去给我打壶水来。”
夏小玉的从长计议议了两三天也不见结果，倒是林若南饭卡上的钱被她一遍又一遍无耻地共享了。
到了第四天晚上，夜半三更无人语时。
整个寝室的人都已陷入一片睡眠之中，惟独林若南异常清醒，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自己与梁森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其实自己就是一时花痴，再加上夏小玉在旁边煽风点风，所以造成头脑发热。很显然，自己并没有喜欢梁森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既然还没有不可自拔，那就快点自己把自己、拔、出来。
林若南想到这一层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并在第二天果断停止了夏小玉共享她饭卡的权力。
被剥夺了权力的人有点不甘心道：“若南，这事我们再议议吧？说不定就是段好姻缘呢？”
“议你个头。”林若南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林若南想通了梁森的事后，便认真筹备自己下学期实习的事。父亲已经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问她实习意向，好帮她联系单位。
林若南还是在教学与行政之间来回摇摆。做教学工作吧，她那爱紧张的性格似乎有点麻烦，面对学生这么紧张以后怎么参加竞教活动。选择行政吧，天天坐办公室，又觉得太没意思，不像老师那么有成就感。
一时间，林若南下不了决心。
林若南本以为梁森肯定早回了上海，没想到这天却接到他的电话，邀她出来一块吃饭。
在学校门口等待梁森时，一辆黑色半旧的捷达停在林若南面前，车窗摇下，梁森坐在驾驶位上对林若南露出微微一笑：“上车，丫头。”
林若南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这是你的车？”
梁森摇头：“不算，车是公司的，只是我在开，方便出差谈事情。”
“事情不顺利吗？我还以为你早回上海了。”
一个红绿灯前，梁森稳稳地把车停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是呀，遇到些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待会吃完饭就可以回去了。”
梁森把车开到临江边的某个停车场，一把方向盘利落地把车倒进了车库。
两人下车走向旁边的饭店，梁森道：“听说这家的鱼味道不错，我们去尝尝。”
按着老板的介绍，除了点了份招牌的鱼头以外，林若南依旧点了满桌红辣辣的菜，梁森看着笑笑什么也没说。
两次相处下来，林若南发现梁森都没有抽烟，便好奇问到：“你不抽烟？”
“不抽。”
“男生不是都会抽烟吗？”
梁森挑眉道：“我又不是小男生了。”梁森知道林若南肯定是把他与她大学里的男同学做比较了，想想也是，当年他刚上大学那会，脱离家长的掌控，什么事都要亲自尝尝，学抽烟也是蔚然成风。不过，一件事学会了反倒没了兴趣，现在他除了偶尔在应酬交际时陪客户抽上两根，基本不怎么抽烟。
“对了，你实习的地方定了吗？”
林若南听着这个就头大，无比纠结地道：“还在选择呢。”
梁森放下筷子，身子往后微微仰了仰，一副慵懒的样子：“说来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
“好啊好啊。是这样的，两个选择。一个是回我父母单位实习行政，一个是去学校实习教师。”林若南眨着大眼睛，一脸憧憬地看着梁森，“做行政呢，轻松但没什么成就感，做老师呢，有成就感但挺累的，”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且我容易紧张，怕对着学生老出错。你说，我到底选哪个好啊？”
梁森看着林若南小小脑袋歪着，下巴用筷子支撑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她，好像他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心里暗暗好笑，正想回答她的问题，脑里却突然想起上周助手李玫的话。
那天一大桌子的人围在会议室里商讨政策，是设计到城市文化方面，梁森手下全是一帮理科生，最靠文科的也只有几个管理学院的。大家都是一筹莫展，助手李玫叹到：“要是有个学中文的在这就好了。”
梁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丫头，这不正是一个标准的中文系学生吗？专业对口，这两次接触下来，人也算精灵。最重要的是，梁森觉得林若南虽然不是貌美如花，但看着干净顺眼，和她相处也特别轻松舒服。
换句话说，这丫头还挺对他眼缘。
梁森思付了一下，加上前段时间公司重组，也正是用人之际，需要招兵买马。想到这，便坐端了身体，正色道：“林若南，我给你第三个选择。”
“嗯？”林若南不解。
“来我们公司当见习生，也能帮帮我。文化那一块我缺个帮手，你学中文的，能胜任。与你专业相符。我们推行政策的时候，需要你的意见。”
林若南愣住，脱口而出：“你跟我开玩笑吧？”
梁森灵光乍现的好想法被如此质疑，他有些不满，板着脸，说：“你看我像吗？”
林若南看着那双微蹙的浓眉，的确不像在逗她，心中犹疑，问：“这，我可以吗？去公司？”
“专业对口，你应该能行。”
“那意味着我得去上海？”
“对。”梁森点头道：“你考虑一下。”
林若南咬着筷子想了半天，她心中其实只有一个疑惑，“为什么选我？”
“看你顺眼。”
“……”
梁森似乎察觉到林若南的犹豫不决，临走时，特意再对她说到：“你好好考虑一下，去上海是个机会。哪怕就是去体验一下呢。”
梁森把林若南放到学校门口，便开车回了上海。
林若南慢慢踱步回寝室。
六月底的江城市骄阳似火。从梁森的空调车里出来，林若南走了几步，已经浑身是汗。但现在更热的她感觉是她一颗活蹦乱跳的心。本好都已经说服自己放弃的心，陡然又升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又亮了。
夏小玉一回到寝室，就感觉到林若南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看得她有点扛不住：“有、有事？”
“梁森说我可以去他们公司当见习生。”
这次轮到夏小玉两眼放光了：“林若南，你狗屎运啊！好多人想去外企见习挤破头啊！”比如她夏小玉，最近投简历投得快崩溃了，特别是一些出名的外企公司，对见习生的要求简直不会比正式员工低。
但林若南有点犹疑：“那我去还是不去啊？”
夏小玉的态度和梁森如出一辙，叫道：“去啊，为什么不去，多少人想去上海发展还没机会呢。你有机会还在这磨磨蹭蹭犹豫个什么啊？”
林若南胆怯了：“可是，第一，我没离开过家，不想离父母那么远啊。第二，去他公司帮他，那不是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
夏小玉疑惑：“第一个我理解，你没出过远门恋家是正常的。第二个？林若南，你怕见梁森？什么个意思啊？”
“没，没什么意思，”林若南词穷，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也不是怕见，就是。。。。就是不怎么想见。”
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弄得夏小玉一脸不耐烦：“行了，别扭扭捏捏了，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被她一催，林若南也急了：“哎呀，就是不想见他啊。那什么，天天见岂不是越陷越深，我有病啊，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夏小玉愣了两秒，没说话，看着林若南涨红的小脸蛋，忍不住伸手掐过去：“哈哈，我说呢，臭丫头，还以为你就犯犯花痴，原来是真喜欢上梁森啦？”
林若南有点害羞了：“没，没，只要不怎么见面，我还能控制得住，嘿嘿。”
夏小玉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不过我觉得，林若南你大学读到现在，一次恋爱也没有真是太不像话了、太失败了。难得见你真正动心，既然遇到喜欢的，就大胆去追吧。”
林若南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真正动心了？”
“因为你平常虽犯花痴但从不会掐我大腿！”夏小玉突然一脸痛苦的咬牙切齿道：“混蛋，还不放手！”
林若南低头一看，自己太过紧张，本来想掐掐自己好冷静下来，可没想到手怎么掐到夏小玉腿上去了，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但林若南觉得这事还是有点不靠谱，说：“可是，为了心动就追到上海去？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怎么感觉像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我志向又不是当女强人……”
夏小玉耸耸肩，无所谓道：“一个实习而已，又不定终身。实习一完你还是可以回江城来当老师。”说完，夏小玉凑近林若南，特别无语道：“还有，你能不能端正目标啊？谁让你去当女强人了，你的主要目标是拿下梁森！什么脑子啊……”
这样一点拨，林若南觉得爱情军师还是说得很有道理，便拉过夏小玉一只手，语气无比热切：“夏玉，那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议一议了。”
夏小玉一头雾水：“议什么？”
“议议我怎么跟梁森日夜朝夕相处然后你是风儿我是沙最后双双把家还啊！”
“……”
***************
回忆缓缓穿越悠长的时光隧道，那么深长那么寂寞，似乎怎么都见不着光，却又像黑暗中脱毛衣时静电摩擦出的火花，一时光亮四射。
林若南想起那阵的年少轻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对吧台旁边的宋程说道：“你看，那就是少不更事的豆蔻年华，特别傻吧，因为一个笑容就能爱上一个人。”
说完她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喝掉。她一口气回忆那么多，太累，太耗神。把空的酒杯推给酒保，示意他再来一杯。
宋程勾了勾嘴角，说：“是傻，但那时起码会去爱，舍得爱。人老了，倒不傻了，但也不会爱了。”
林若南品尝这话里的含义，突然有点了悟地笑道：“所以你不会轻易爱上人了是吧？”
宋程却挑眉反问道：“难道你会？”
这话让林若南一愣，酒精让她思维变得不那么敏捷，她想了半天自己如今的状态，凄然一笑。端起酒杯，对着宋程做了一个干杯的姿态，说：“敬你，一语中的。”
自己喝下一口酒，又自言自语道：“那时可真好啊，一心一意对一人。那时，别人都是黑白背景，只有他是有颜色的。所以多年后我还记得他的色彩，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么清楚……”
酒吧断断续续放着一些低沉的外文歌曲，她听不懂歌词，只觉得曲调婉转哀伤。
宋程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讲故事的时候太过投入，偶尔还手舞足蹈。几缕发丝从上面散落下来，垂在额前。他总结了一下说：“所以，简单来说，就是你大学时喜欢上一个男人，为了他，你追到了上海去。”
林若南点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对，眯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讲的是我的故事？”
宋程也呷了一口酒，淡淡道：“讲别人的故事不需要酒精。”
林若南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追到他了吗？”
陷入回忆的林若南有点恍惚地说到：“噢，这个啊。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