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1 / 1）

一

卢霞去玉市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她对玉市一行，并非为了做什么法律顾问，更多的是想了解决蒙二为什么说老先生不懂江村已成什么样，就没脸要那一间房。另外，她看老先生能沉下心写汉简长联，说明确是捏住了性子。虽说他舞剑时总往布娃娃头上劈，毕竟那替代不了问题的解决。为此，她在大巴车站和在行车途中几次要给丈夫打电话最后都停住了。

她所以没给丈夫打电话，也有突然现身玉市给丈夫一个惊喜的意思。

卢霞是为了初拟将拆毁的万花楼修复的事，做法律顾问而来的。尽管在出发前，她已读过有关万花楼的资料。但在开往玉市的大巴上，她又翻出资料重读一遍。因为不久前也做过有过修复古建筑的法律咨询。但她颇觉奇怪的是，万花楼也是甲子年造。老先生说他家有那副“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对联的闸栅阁也是甲子年造。当然，这一个甲子跟前一个甲子自然年份不同。因为用干支纪年，每六十年即按干支轮一周叫一个甲子，所以老先生家的闸栅阁的甲子年，或者与万花楼的甲子年，很可能隔着六十年，或一百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八十年呢。对此她有些糊里糊涂。

由此，卢霞免不了琢磨。这甲子年造是凑巧，还是存有什么不可捉摸的玄秘，不会也与拆迁有着纠缠不清的瓜葛吧。这让她颇觉得有一些不安。

这班大巴奔赴的前方是玉市，可她一点也不了解玉市。她不懂得修复项目的旧址，就在江村社区东面的豸堂岭上。她除了从资料得知万花楼是玉市一处名古建筑，其余则是一片空白。好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当什么法律顾问，还得她点头才算。在出发之前她还与对方在电话里说，要答复必须等她考察之后。假如真与拆迁有着纠缠不清的瓜葛，当前她又极力要维护老先生的权益。为此，她觉得这事对她好像是不客气的嘲弄。如果说她当了某项目的法律顾问，她就不便出面维护老先生的权益，那她则义无反顾地舍弃前者选后者。她决定了拿定主意的原则之后不再去思考。

她在进入玉市时，拨通了丈夫大刘的电话，可大刘总是不接电话。

卢霞真了狠，你不接我就猛拨，看你接不接？她拨了几次大刘才接了电话，但又半天不说话。卢霞大声骂，你干吗不说话，是被羁押了吗？

大刘又拖了一阵。卢霞火了，可他还是支支唔唔半天说不清。最后才说……大霞啊……我很郁闷……所以跟蒙二去你没听说过的地方……那是玉市陆川平乐圩石狗寨……那是清末李立廷起义……首战告捷的地方……我因郁闷喝了酒……我觉得老先生受骗了……那间房是别人设的局……甚至社区也参与了设局……可我又抓不到证据……太让人郁闷了……所以喝了酒……我喝醉了……很对不起……我没接你的电话……

卢霞一听大声苛斥道，你喝得醉熏熏……又丢开高校论坛跟蒙二去石狗寨……离开高校论坛……新闻系的职位丢了……副校长也不用当了……可大刘醉熏熏还能对答，夫人别忧虑……任命下来了……副校长兼新闻系主任丢不了……我在石狗的游客中遇上……养熊取胆团体……因我跟踪得法立功了……养熊的人太狠了……竟将取胆装置植入熊体……我的报道新闻界反应强烈还得继续跟踪……还要在这里住几天……

卢霞听后说，好啦好啦……我得训训蒙二……你叫蒙二接电话……

蒙二拿过大刘的手机说，嫂夫人，我知道你担心大刘的安全。他喝醉酒是不能出门的。不说别的危险事，掉进水塘也要人命。其实，大刘没喝多少酒，只是他是滴酒不沾的人，就那么半杯白酒也变得酩酊大醉……

卢霞大声嚷道，蒙二，你以为半杯酒就没有过错，我跟你说……

蒙二马上改口道，嫂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嫂夫人提及，我得承认是我忽悠大刘来石狗寨的。因为我无缘无故跟大刘提起清末李立廷起义。我可以告诉你，嫂夫人，我祖父是在义军攻占石狗寨时喋血的。因此突发奇想要编电视连续剧，所以请大刘这样的大教授到石狗寨采访，并帮我以我祖父的事迹为主线，用电视剧的架构立一个剧本骨架……

卢霞“嗤”一声笑道，胡说！一个西双版纳汉子与李立廷有什么关系？

蒙二气鼓鼓对着手机大声喊，嫂夫人，本来我跟大刘在玉市搞老先生的房挺快乐的，为何要来李立廷首战告捷的地方，那三言两语说不清……

卢霞反问道，你要是三言两语说不清，哪就不能多说几句吗？

由此，蒙二也嚷起来，好，你等我用我的手机打，因说明白此事后，我还要说点别的，还要给你发短讯。你不要急，我换了手机就给你打过去。

卢霞稍作休息，蒙二真的换了手机就打过来了。他又叫了一声嫂夫人，马上就大大咧咧说，请你不要怪你丈夫，听我来说。我先回答一个西双版纳汉子与李立廷有什么关系？这当然跟老先生有关。过去，大刘也只知道我是中国热带作物所的向导。其实，在老先生那封长信的末尾提到《一个人的奇异传奇》的作者就是本人。此稿虽有多个作者，我是最后拿到《第二次握手》手抄本的人，并且我的老婆林美姝，因我最后能拿到手抄本，而觉得我特有眼光。在那个年代能珍藏《第二次握手》的手抄本，她就认为是慧眼识珠。因此她感受到真正高尚的爱情而爱上了我。所谓说托付保险绳是美姝在婚礼上当众宣布的。美姝在婚礼上说，我是可以托付保险绳的好丈夫。但我觉得这光环是张冠李戴，慧眼识珠的是老先生，还是还老先生本来面目才名至实归呢。所以找老先生要求发表那奇异的故事……

至此，蒙二吁了口气又说，当时老先生与自治区图书馆麦馆长，在整理李立廷在玉市组织的会党起义资料（见1999年第6期《文史春秋》）。由此，我看了他们整理的资料，搞清了自己一直未搞明白的个人身世。据资料记载，我还懂得了我的先辈参加了起义军。在起义失败后，我那怀着身孕的祖母，由老叔带着飘泊中缅边境，后定居西双版纳。我还认为家父是在起义军攻占石狗寨时喋血的。其实，这事离当下已有一个世纪多了。我家父已是我祖父的遗腹子。这事太神奇了，我于是突发奇想要编电视剧。这次为了表弟的婚事返玉，这是其中一个理由。另外，我为老先生的事奔走虽是义无反顾，还有专程到起义军攻占的石狗寨走一趟，那是我早已有准备的。因此，我和大刘分工是要拟出初稿，所以请大刘按计划到石狗寨。至于，大刘发现养熊取胆算是，我们来石狗寨的副产品。至于，大刘觉得老先生受骗了。这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认识，那房是别人设的局，甚至社区也参与了设局，可就是抓不到证据。所以两个人郁闷得要喝酒消愁。不过，嫂夫人，哈！我俩喝酒，真的可做到了， “公”“私”不误！

不过，现在大刘是喝醉了，只能躲在农家乐餐馆里。这里的农家乐餐馆却很宽很大，一个人还是可以东逛西逛。但我只不过是说说笑罢了。

这蒙二笑罢后又说，嫂夫人，你只身来到玉。现在大刘又喝醉了。你一个弱质女流不能单身一人去苏家大宅。上次大刘去遇上了一头熊。当然，这头熊，后来大刘跟踪知道了熊的去处。不过，你若决定要去苏家大宅，还是会有危险的。因为屋大宅大有好几十间房，有人进去后觉得像迷宫，这是褒誉之词。现又有抢拆古宅之人，搞得乌七八糟，所以有人就竟然说，像一间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魔窟。一个女人进去太危险了。你一定等我。我马上出玉市把枪带给你。大刘他有枪，他还有持枪证。你等着我就送枪去。

其实，卢霞这次就没有去苏家大宅的打算，因此她不再说话 。但蒙二却摸不准卢霞有什么想法。本来他确有话要跟卢霞说，又不知如何说。他只好退一步，在静静地等待卢霞看要他帮忙什么。可卢霞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两个就这样都没说话。因卢霞沉默，蒙二就只有拿着手机等。

二

卢霞与丈夫通话时，虽说对方已喝醉，她还特别注意自己的措词。因为她丈夫一直表示不理解老先生为何不愿意接触媒体。为此，在与大刘通话时特别注意，一有机会就致力于说明事情其中原委。当然，她对蒙二也是这样。

她听完蒙二上面长长一段陈述后，她还好像还在考虑什么。她又好像在梳理蒙二刚才的讲话。她沉默后说，好啦，蒙二，算你俩去石狗寨有理由。你还有什么事就统统说出来。你不是说还有别的事要说，还要给我发短讯？

蒙二于是改换口气道，老先生的事就不用太担心了。可能是上面吹了风，老先生的问题有希望解决了。不过还有人设局，我和大刘还是大有怀疑……

卢霞有些不相信事情发展如此之快。她疑惑地反问，所说是真的吗？

蒙二也是疑疑惑惑回答，我和大刘也不相信。但社区干部说得很是确切，说老先生给国土局的信带有不满情绪，所以劝老先生能解决问题就算，改一改最后一个自然段，免得别人看了反感。他妈的，他们做了坏事反什么感？但蒙二又说，我和大刘重新看了那封信，也稍稍感觉到正式公文不该带情绪。近日，老先生也真把最后一个自然段改了。嫂夫人，我把那前后两段文字发到你手机，你对比着看看。这些官老爷就那么的计较这两段上访文字？

不久，卢霞在自己的手机看到了老先生在春节后两天修改的文字，并且未修改前的稿也随后发到。卢霞真将前后两段文字都摆在一起对比阅读。

末了，还得说明苏二怀不是我的堂叔，所以在我家道破落时也没有

期待他拉一把。但他的大女儿曾为其小孩的事来邕找我。第二年又为她

那嫁到宁家的二妹的小孩再次来邕找我，我均是热情接待并予以帮忙。

可是，他们明知其父趁别人病危以100元买的房已在“四清”作了处理，

却将藏匿50年的卖契拿出来。如此不仁不义也引起公愤。为此很多人

来电话，叫争这一口气。在贪污退赔后还藏匿字据再次害人，无法容忍！

前段文字与修改后的文字对照，也好揣摩社区为何要来电叫老先生改。

苏二怀不是我堂叔，以100元买我的房也无可厚非，不能说是趁老

人病危强买强卖。不过，他以这房作退赔贪污款，“四清”工作队和村领导处理给我是事实。当时“四清”工作队是副队长李秀和陈述贤直接处理理，江村领导都是知情人。健在的尚有苏荏和苏葵，三队社员也可作证。

蒙二见卢霞不吭声便问，是否还忘不了那张叫老先生纠结千千的卖契？

卢霞未予答话。但蒙二又说，从社区提出要老先生改那封信，或者可以说明国土局对问题已有所松动。既然问题已有解决的可能，那张卖契就再也不起作用。若社区和国土局觉得卖契扰乱了拆迁秩序，应予以没收并由社区承接原有的传统。不但要将房退还老先生，还要将“四清”时想找而没找到的卖契也交还老先生。那就真的说明基层传统不仅在传承，甚至还可能一届比一届发扬完善。岂不正好说明了拆迁工作及基层工作在不断发展进步吗？

卢霞还是不说话，她在考虑还要不要参加那家民间团体的活动。还是找宾馆住宿，明天回罗城老家。按时带山葡萄酒回南宁跟老先生过元霄。最后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既然已喝醉，便委托蒙二跟自己的丈夫说，老先生的事走着瞧吧。不过还是同意蒙二的判断并跟蒙二说，大刘就交给你了！

哦，我明白了。蒙二听后已心中有数说，嫂夫人，你是律师的太上皇。大刘要是出事，你不剥我的皮也会将我推上法庭。那我美姝不哭死才怪呢。

卢霞只说一句，蒙二，告诉大刘。我明天回一趟罗城，不用找我了。

由此，卢霞在元宵这天，不仅是带着山葡萄酒来到老先生的家。她还带来了老父亲为她过元霄做的拿手好菜，有罗城粉蒸香猪肉等好几种。

元霄节这一天，陈阿姨知道卢霞已回来也做了柠檬鸭，盐水腰果和盐水花生等小菜。可卢霞到来后，老先生还是躲在书房没有出来。卢霞进书房一看老先生在写信。但信的内容像要瞒着卢霞，所以卢霞进来就停止了。

卢霞想起，老先生修改上访信已有十多天。这时又给秘书长写信，说明已按捺不住了。她已看到老先生的信是写于二月十九日，于是开玩笑说，苏老师，你信中有二月十九日的字样，那是邓公(□□)的忌辰。你在元霄写信充满哀思，不是存心不让人家过元宵了？还是把事情放一放吧。

她说完便将老先生从书房拉出来。她要请老人看她带回来的山葡萄酒和老先生特别喜欢的粉蒸肉，并是用罗城香猪做的粉蒸肉。卢霞还神乎其神说，不要小看这菜，是她以几种玉市美食换来老父亲手做的几道好菜。

这时，有人发一首诗到她手机上。从来电显示是由丈夫转发的：

天未晓，我是只挽春鸟，

一路飞，一路叫，

今年八桂大地太冷太冷。

春天摇着满头白发说，

我耳朵背，耳朵有点背……

她读后更明白，丈夫知道她就在老先生家里。他为了营造元宵的气氛才转发的。卢霞想，若没说词无论如何是营造不了气氛。她于是也跟老先生开玩笑说，苏老师，我做了个假设，请勿介意。若那间房的事永远也解决不了。但在元宵节却天方夜谭地解决了，你会用什么词来表达心情？

老先生不加思索说，郭老话剧《屈原》的“雷电颂”。但不是因“雷电颂”悲怆，是看好其直抒胸臆不可阻挡的澎湃气势。他边说边朗诵：

雷呀电呀等等我。我要去经受，不要以为不仰着头就不在状态……

这让卢霞觉得很不是味，直到阿姨将罗城粉蒸香猪肉、柠檬鸭还有盐水腰果和盐水花生等小菜端上又打开了山葡萄酒。她还觉得那不是“雷电颂”的词句。她非得下决心找到郭老的话剧《屈原》中“雷电颂”的原词不可。她只有找到郭老话剧“雷电颂”的原词，才能确定老先生的内心。可事情确实叫人太纠结。另外，从社区提出要老先生改那封上访信。卢霞知道老先生修改后至今又有十多天了。如果再没有回音，真的需要有“雷电颂”原词的气势才能表达了。雷电呀！你让我也去经受吧！

当然，她也知道那天老先生的朗诵，并不是“雷电颂”的原词。实际老先生也没有找到“雷电颂”原词，因而只有用自己的心里话充当了。

为此，卢霞非得找到郭老的话剧《屈原》中“雷电颂”的原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