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1 / 1)
一
大刘去看老先生的房。进村前的印象是,桂东南这个小盘地,无论什么村落远看都大致一样。但深入内部就会发现,祖宗不是什么都没留给后人,是后人已不在意祖宗留给了自己什么。若要谈传统文化价值或是杞人忧天。懂得和不懂得同样是放任自流,这是谁的错?好像谁也不能怨。若唯有以李煜那一句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自欺欺人,岂不怪哉。有了上述背景,登记错老先生的房就显微不足道。大刘很后悔已向妻子讲过要去老先生的老家,虽说是一大宅也必得在进村前,对那个还保存有几分原生态味道的小村有一点了解。起码也得带一个能录像的掌中宝。可他为了先睹为快临时草率决定,还瞒妻子匆匆而来算什么事?
本来要读懂老先生的上访七封信,不仅要了解老先生的房,最好对老先生的生平经历也有所了解。因此他想打退堂鼓,但当想到不了解可以调查,并论坛那边也就只能有这么一天时间。他终于另拿主意,决定事情可以分步走。这次算认认门,并以步测丈量老先生那间房的面积也不算枉来。
大刘按蒙二提醒的,进村要先找到大巷。然后由大巷直上,老先生的房就在大巷的巷顶,村门牌是大巷99号。可是,因为这个村原有旧村改造项目,有的是推倒重来,有的是修旧如旧,所以没有见到某些地方的拆迁到处都见到一个“拆”字。不过,因全村大多都建有新房并多已搬迁,所以一路都未见到人。他便按住蒙二提示的线路,从大巷直上后,不久便见到96号,估计离老先生的99号不远了。但一路的房屋不少只剩下断壁残垣,可往前一看是一个大建筑群,应该就是苏家大宅。他便快步赶过去。他想,既然是毫无准备,就可以很随便就兜一圈苏家大宅。这不仅是蒙二,在他妻子嘴里也常常提起,苏家大宅是一大片两层三进的建筑群,在大门就有闲在庄三个大字。在闲在庄三个大字的落款处就有建筑年月。但村人说这一家因以前养马,于是也称为元亨屋。这大宅的前大门,虽也是两层却是有闸栅门洞的高大门(本地叫闸栅门)。这一大门有三级台阶,进了闸栅门则分为新屋和老屋,两个建筑群。新屋是清• 乾隆年间(1798年)的建筑。老屋则是明末崇祯年间(1643年)的建筑。新屋大门有七级台阶。新屋虽也是两层平房,却有46间房(包括后进的书房14间)。老屋因已有371年的历史,已显得颇破旧。但虽说大宅将要拆迁,但新屋仍很富丽堂皇。特别新屋的大门墙上的长幅壁画,其中有象征全家一同读书耕种题为《八桂联劳》的巨幅壁画。这就表现出一所大宅的豪华和显赫。
大刘很快就兜了一圈,却没见到老先生自称为闲庐的屋。不过,苏家大宅似个迷宫。大刘难道就不觉得苏家大宅,因为那房屋太大而感到阴森可怖吗?是的,大刘开始确有这种种感觉,可他摸摸自己的腰间那硬硬的还在。他学校的校长很奇怪,说搞新闻的人有脑子,所以要他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因此,他有持枪证也有一支□□。但那只是一支能放电和喷射毒气的□□。不过,这□□也不简单,听公安局的人说,就是一头熊也能放倒。可是大刘虽是带了这么一支枪,还是有着一点点胆怯。
他在一边走一边看苏家大宅的建筑。他正在边走边看,突然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只大黑影,并且那大黑影越走近越加清楚,那不就是一头熊吗?
他不寒而悚,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在南方确有人养熊取胆,不过这是动物保护部门和国家森林部门明令禁止的。大凡养熊取胆或养熊取胆汁的人都道德沦丧的人。他拔出枪走过去要找那养熊的人。可那头熊却挺直身体向他走来。他举起枪对准那头熊,也有一个人站在熊的背后,那熊似懂得枪的厉害转过身逃了。大刘追过去要找那个养熊的人,可转来转去人和熊都没了影踪。这真让大刘料想不到,确是大大的料不到。
可他有枪胆子壮。为了找养熊的人,几乎是每一处厅堂,每一处房间他都详细查看过,认真搜索过。最后,他只好认为这熊和养熊的人都不是苏家大宅的住户。要不然,总会留下一点东西的,如喂熊的食品总会留下一点点残渣,以至熊粪熊尿总会有气味。可能那养熊取胆的人只是过路,只是因为看到苏家大宅屋大屋宽,又没有人就在此歇歇脚罢了。
不过,一个人赶着熊为何不避开人口集中的乡镇,他真是想不通。
后来,他开始进入老先生的房,才知道这间大约19平方的房就是所谓的闲庐。这屋旁边有一华美的客厅,但该如何通过他还不懂。当然,他从妻子口中早已知道,闲在庄是苏家大宅的正座,还有闲在斋是书房。老先生的房又在哪里?并且,由于偷拆古宅的人到处破坏,如挖肉生疮,无论是正座和书房到处都是七穿八孔一片破败,有些地方几成废圩。当他按公开上访信指定的位置,进入下厅厅堂左房就是老先生的房。他以步丈量一下周边并记下了步数后,再看到老先生的房间,隔着天井正是会客花厅。这花厅虽也被偷拆古宅的人拆去镂空花窗,但一幅《渭水访贤》大壁画还保留完好。这壁画的内容,是周文王携一双儿女乘龙辇到渭水访问在河边垂钓的姜子牙。他上下端详竟开心一笑。这也有他的用武之地。
他在幅壁画作者题签处,看到两行用尖刀挖刻的小字,并且这两行小字是两句诗。他甚至还脱口把这两句诗“羞见先生面,黄昏过钓台”读了出来。他从挖刻高度和稚嫩的字体,可断定是个小孩。听妻子说老先生当年在上屋还没有比他小的弟妹,还没有一个能执笔涂鸦的小孩。本来他觉得这壁画、诗和刻字的小孩,这似乎都是难得的神来之笔,他均可抓住时机拨打岳母的手机作询问。特别那两句诗,其中“黄昏过钓台”,当然是指姜子牙钓鱼的地方。但“羞见先生面”指的是什么?他觉得只要给岳母打电话 ,她可能会知道这刻字的人是谁,也会知道这两句诗的内容。
还有,他打电话不仅只为了这些。他知道苏家大宅的壁画中有《江村八景图》,可是他找不到。因为他今天来苏家大宅看老先生的房就不仅只为了看被错误登记的房,还要跟踪一个人除了疾病以外的致死原因。他认老先生的病那么重,肯定活不长了。他觉得那间房除了房的价值,肯定还有另外的价值,比如在苏家大宅中的作用。再有,苏家大宅的某些建筑又能不能进入江村八景?他正想给岳母拨电话,但岳母不是今早已到南宁吗?那么妻子不就正在岳母身边吗?当然,他可以报告找到蒙二的情况,甚至可报告蒙二可以供供上访七封信。他以为妻子在旁边一定会欢呼。可仔细一想,他担心岳母会趁机提及刘囡有关上中央美院附中的事,主要是刘囡将来升大学,愿不愿上壮锦设计专业?实际囡囡的爷爷害怕自己的手艺失传,所以要孙女选择壮锦专业,可卢霞又非要囡囡上油画正科才愿意兼学壮锦设计。大刘知道岳母是站在学壮锦设计的一边,卢霞要求丈夫支持自己,弄得大刘夹在中问很不好表态。为此,他停住不给岳母打电话。
由此,他也放弃了通过壁画下方刻着的几行诗,来寻找有关老先生与那间房之间的蛛丝马迹。不过,他还认真阅读辨认并抄录了其他的壁画和诗作。他之所以放弃给岳母打电话,就是他认为只要一间又一间走完苏家大宅,一定能找那幅《江村八景图》的壁画。可是,他最后是见到《江村八景图》。但那幅壁画是在下厅堂前,燕子衔坭做窝的地方,因为年复一年的燕窝,一层又一层,已经把那《江村八景图》糊得只剩下一个影子。
大刘找竹竿捅了几个废弃的燕窝。看到了壁画中“江村八景图”几个字,算是确认了那幅壁画是《江村八景图》。但他还没有马上离开苏家大宅,还在大宅中又看了几幅壁画,特别是上、下厅堂,真认了认门了。
二
当天,大刘在苏家大宅转了好几处地方。他也记录了一些老对联。
后来大刘在他的实录是这样写:笔者在村里是看了老先生的房。按公开上访信的说法,老先生的那间房的钥匙还在老先生手上。然而正如老先生设想的那样,除非是破门而入不然进不去。可笔者所到之处,所有门均已洞开。
不过,实录还记得简单。在大刘看来实际大宅所有的门已被撬开,真真正正是破门而入。因此他重又回到老先生的房,看到房间还虚掩着,房中的凳、椅、台、柜都已损坏。不过,让大刘十分不解的是,有一张红色的雕花大婚床。这婚床也真够大的,他用张开双臂丈量,两边摸不到床沿。他想起了卢霞说过,老师结婚已四十五年,再过几年老师就是金婚了。他于是跟蒙二说,就算这房是持契人的房,这房在老先生手上的时间。也了大大超过法律追认期了。因而这张大婚床,就可以作为老先生使用这间房的统共时间的一个物证。这大婚床历经那么长的时间而不损坏,大概是因为用的是上好木料,所以其他家俱尽管都已损坏,可是这张大婚床却是丝毫也没有受损。
为此,大刘刚刚看到损坏的家俱,本来是颇受刺激的。但是一看到这张大婚床,仿佛成了他到来苏家大宅的一大收获。他似乎是凯旋而归回到宾馆。但整个人还受到那张大婚床的鼓舞,因而心情大大不同。这张大婚床,对于解决蒙二提出的问题,是可以作出还击的。他于是变得急不可待,先打开笔记本电脑,要看蒙二有没有将老先生几封上访信发过来,包括那封万言书 。可大刘在笔记本电脑,没有看到那封万言书。蒙二发过来的,只两封给人大秘书长老贤的信。另外,一封则是老先生给他的堂兄和堂嫂的信,也就是哥、嫂信。他翻开人大秘书长的信。可说老先生就是一个编书狂,自己已经病成那个样子还老贤秘书长谈编书。可他转念一想,看来老贤秘书长也是一个编书狂,如果那封万言书是写给老贤秘书长与之倾诉的。老先生要是不谈对方感兴趣的话题,恐怕老贤对万言书也难以卒读。因此,大刘觉得老贤秘书长可以留下来,他把兄、嫂信给蒙二退回去,还附了几句话。他狠狠地大骂蒙二,你对新朋友如此不诚信,为何不发万言书?难道你就这样交朋友吗?
不过,蒙二很快回了一个电子邮件。那邮件真成了一封短信:
大文人:
对不起!事出有因,我真不能将那封万言书发给您。老先生是我
的忘年交,我得照顾老人的面子。因为这封万言书,他说自己犯了很
大很大的错误。我还算了解他,对他的一辈子也有所了解。我真不知
道他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因为他是民主党派人士,是民盟自治区委员。
可能是人老了有些糊涂,将自己力所不能及或者说未能完成,亦或完
成得不够理想的任务,说成是犯错误。我们当然不能把老人的糊涂作
为错误责怪,给老人留点面子。我很看好您这朋友,您夫人也是老先
生的忘年交。我还是照顾您,老先生是教师出身,我就发给他当教师
的一段吧。请勿离开我这个坏朋友。我不坏,父母也不是坏人。他们
参加了推翻满清的会党起义。这事你会弄明白的,请勿因此离开我。
蒙二 2012年1月12日
大刘看了蒙二的信,知道他还能看到万言书的一部分。有一部分就先看一部分吧。他觉得这也可以写实录。因为一个人认为自己有错,也会有沉重的思想负担,这也能致死人命。这也可以跟踪。现他手上还有老贤秘书长的信,也可从中看看老先生有没有再谈错误,说不定蒙二会要他谈谈读信有感。可能蒙二正在将万言书分几段打包发过来。那就先读老贤秘书长的信吧。
老贤兄:
您好!在电话里谈编书,这些年我是编了不少书。如,《广西教育
史》、 《广西教育改革志》、 《广西通志•教育志》、《广西教育人物》和
《广西古今教育纪事》等。但今天谈的是写书,那得以一件事做开场白。
现我在老家的一间房,在拆迁中被登记给了他人。若要了解其中详情,
请看附在之后的两封信,一封上访信和一封哥、嫂信。为何要拿这做开
场白?绝不是什么愤怒出诗篇。一位老人的下半辈几乎奉献给了教育立
法和教育史志。史笔是“述而不论”,即“重在记述,述而不论”。但他这一次
谈的不是编书而是写书。从构思以至行文都要来一次突破。我要拿出我的
诗情。所以特地拿一件千真万确的事来做开场白。让诗情大发赞颂吧。
大刘觉得老先生幸好是谈写书,要不这样绕来绕去,老贤难得有这个耐心。不过,不谈写书又如何从容端出自己的问题。由此,大刘觉得给老贤这封信正是万言书的引子。大刘是学新闻出身,常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在玉市对于倒霉的人,有 “骗子必遇擂槌”之说。让一个写历史的人遇上了“官棍”,先不说是拆迁中的错误登记是个不可饶恕的典型错误,也不说这“官棍”是被行贿弄得糊里糊涂的醉汉,也应该知道一个写历史的人,比如司马迁,即使万劫不复也不畏惧,濒死也能复生。
大刘在默默地存念于心,老先生呀,请大发诗情予以赞颂吧!
三
大刘在一行一行细读老先生给老贤的信。他不由想起在苏家大宅时,就在老先生那间房的客厅,那幅《渭水访贤》的壁画,以及壁画前用尖刻的 “羞见先生面,黄昏过钓台”的句诗。他觉得不认真读信就对不起岳母、妻子和老先生,他绝对不能草率,所以在一行一行地细读。
不过,文如其人。他翻过了两页之后,老先生文如其人,言简意赅。
当然,我不会以拆迁作为写书内容。不过,此事却改变了我一向以
史为限的写作观。我初步拟将书名定为《我的人脉》或《在峰回路转日
子里的大人脉》。这题目很适合草根孤儿的出身,以及后来从事教育和
和党派工作的典型身份。一个人立身处世离不开人脉,特别在人生的十
字路口或处于低潮时期。如果没有高人将你托起,你就不可能走出低谷,
摆不脱附在你身上的命运阴影。不过,尽管已定是写人脉,还得有个线
索和构架,以便写作时随着线索和构架走下去。我觉得在峰回路转日子
里的大人脉就存在着一种天然联系。我在“四清”得了房后,很多人说
一个放牛娃 (无学历)从此华丽转身。我放了几年牛进了城,又当了
教师,接着又调到了地区教育局任学会秘书,再过几年又调到了自治区
政府所属厅(局)当公务员。有人说主要是,我生在文教之乡(因江村
在明、清两朝都有人进学。据不完全统计,有举人、进士(秀才不算数)
不下38人。具学衍有官职的员生贡生有148人。他们觉得苏家大宅就
是书香门第并特喜欢我老屋“闸栅阁” 的对联“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目前虽已被抢拆之风弄得七零八落,但这副对联还在,那是大大的 ok!
但这些都与人脉无关。不过,下面的事倒可与人脉有联系。我得了房
之后给江村出了名。我编的节目《红心寄往珍宝岛》,在县文艺汇演力压
群芳,选拨到地区汇演。次年,我又编了采茶剧《借牛》,由玉市采茶团
演出后,在连续几年中每逢“春插”在广西电台广播,算为市、县争了光。
在我调上地区之前写的电影剧本《壮家兄弟》,被上海电影制片厂看中了
,有人说著名导演郑洞天就要来玉了。为此县委书记李清彪说,谁说玉市
没有人才,某某就是人才。不过这只是说说笑而已。这《人脉》难道就说
这些无聊事。在我的意识里人脉尽管是个复杂群体。我要讲的不是尔虞我
诈的人群,而是在关键时刻,为托起他人而涌现的一个高效能群体。如美
国唯一的位任职四届总统的罗斯福,在要连选连任时就遭遇了人脉危机,
其中有一议员怎么也不投他的票。可他很快解决了问题,他以借书为由拜
访了那位议员作了一番“心理按摩”,议员不但不反对他,还成了他的人
脉。李秀先生在“四清”后当了容县教育局局长。他将房分给我托起了我。他说那间房 “可给孤儿一颗心”就是要我振作,这也是很好的“心理按摩”。但对比起来,罗斯福的 “心理按摩” 是为了别人托起自己,李秀的“心理按摩”却是为了托起他人,到底哪一位是高人?哪一位更加伟大?
当下在自治区政府所属厅(局),虽没人知道本人有关写人脉的想法,
但却已传出人脉的爆料。在《广西教育史》列入了全国哲学社会科学书
目后,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课题组和全国省(市)教育史志办要对《广西教
育史》的书稿进行审定。有领导跟我说,最好能请自治区主席或副主席在
书稿审定会上讲话。本来,《广西教育史》不仅是全国哲学社会科学书的
项目,还是填补了地方教育史空白之作,若有自治区主席或副主席讲话,
是对广西地方史志的极大支持。为此,领导叫我想办法解决。我心里想领
导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一个打工仔又如何解决得了?若是□□主席可能还
有办法请得动,因□□主席原住在广西计算站,与我的宿舍只有一墙之隔,
并且他是我上司的学生。我曾为上司送信到过他的家,估计还应认识我。
但那时□□还未当主席。可一想到托起我的人脉有人便开玩笑说,能否到
北京去请?领导也仿佛在开玩笑,说不限活动经费,就是到”月亮”都行。
不言而喻,民主党派人士在党内外都有关系。这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内
情。我原在地区任学会秘书时就是入党对象。但后来组织找我谈话,说考
虑学会会员有很多民主党派成员便建议我先加入民主党派,以后再以个人
身份参加□□。这一建议是考虑从身份上更易于团结广大教师和知识分
子一同为教育和学会发展奋斗。我调到自治区后工作改变了,也曾跟机关
党委提出入党的事。机关党委说解放后第一任教育厅长石兆棠就是民主党
派人士,于是建议还是保留原来身份并请统战部做我的工作。这时领导明
白,我就是要以这身份到北京请人。只要能请到部一级领导参加书稿审定,
自治区主席,副主席就会到来讲话。毋庸赘述,我顺利把人请来了人。
老贤兄,写书的事一次谈不透彻,待后再叙吧。
签名××× 2012年11月25日
从上述两段,老先生的人脉就是党和人民政府。由此,大刘颇是佩服岳母的眼光。初看老先生似乎是在谈自己如何上达。但老先生的成就不正好体规了党和政府对孤儿救助和照顾的成就吗?从以上信看,老先生一直强调的扶持孤儿成长的人脉思想,也呼应了岳母所担心的放弃那间房会引起热议。那的确可说明,党和政府及乡亲对孤儿的情义,就看放弃不放弃的态度。
不过,大刘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老先生客厅的那幅《渭水访贤》壁画下方用尖刻的 “羞见先生面,黄昏过钓台”。老先生认为自己犯了许多错误,所谓“羞见先生面”中的“先生”,是不是就是老先生所提到的人脉?
那么,老先生要写的书,倒不如干脆叫做《人脉的天堂》。
不过,大刘不管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他觉得老先生的电影剧本《壮家兄弟》,应该是老先生创作的一个高度。听妻子说过,老先生至今仍保存有上海电影制片厂郑洞天、顾泽民、陈伟若三人谈剧本修改的信。可直到南宁金鸡百花电影节,老先生仍一直未改剧本。虽说南宁举办电影节还特邀老先生,可老先生一直不改剧本,显然是有文章的。他想,岳母不是说有关老先生的事,不管遇到问题都可以给她挂电话吗?他于是拨打了岳母的手机。
他等到对方的电话一通。大刘问岳母,妈,今天什么时候来到南宁?
岳母说,我没去南宁,不是说美院附中的老师要去罗城看壮锦吗?
大刘觉得有关女儿的事,有妻子、岳母和爷爷作主就可以了,所以他没有就美院附中的老师去罗城一事与岳母讨论。他向岳母说明他因公出差玉市,在这里不机会见到老先生的部分上访信。本来,大刘是要提及那封万言书的,因为这是他对老先生的心理、思想和精神状态最为怀疑的一个依据。他早得悉老先生最近与广西赴欧考察团全体同志座谈时(这次赴欧考察老先生也是团员)。这回老先生谈到了他那间房被拆迁人员错误登记的事,因而受到在场的作家记者的重视。在场的作家记者认为,一张藏匿50年已作废的卖契,巅覆了建国以来的党群关系及对孤儿照顾的基层传统。老先生觉得这说法很精到。可能因为老先生是民主党派人士。他希望有党政人员发表见解,因为党和政府是孤儿的最大人脉。当然,党政人员在现场一般不好表态。为此,老先生说此事涉及他的个人隐私,要求大家暂勿采访或因同情而发“微博”。特别不要用极端的“人肉搜索”作摸底调查。他是笔耕半辈的人,望大家照顾他的优先权并特别告诫不要为了轰动效应写 “官场纪实小说”。
由此,大刘算是理解老先生为何要拒绝媒体。一个人要得到媒体的帮忙,那就必须以牺牲自己全部隐私为代价。可从蒙二那里知道有那封万言书以后,大刘是被搞糊涂了。他觉得当前老先生是什么隐私都不保留了。为此,他还不愿意向岳母提及万言书,只说见到了老先生的一部分上访信。
当然,这些信都提及了老先生在调到自治区机关之前,写有一个电影剧本《壮家兄弟》,并且这个剧本是郑洞天导演约请老先生作修改的,而且当时写电影剧本成名很快。可问题也就来了,老先生又为何没动手修改?
卢依依听到女婿提的这个问题。她不知向多少人解释过这个问题,因此一下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因为在不同的时代对问题有不同的认识,在不同年龄的人中间也有不同的理解。卢依依约略记得老胜(这是卢依依对老先生的称呼)的剧本《壮家兄弟》,说的是两个壮族兄弟要参加中国□□的事。按当时剧中人的年龄,一个63岁,一个61岁,到如今就应有90多岁了。这一双壮族哥俩,在青壮年时就申请要加入中国□□,可到了花甲之年他俩也没有入党。当时山区的少数民族居住很分散。但为何这双壮族哥俩,始终没有入党?卢依依已记不清其中的情节了。这时,卢依依也在想,老胜为何要将这件事放在“□□”的背景来写。这绝对不是,因为当时在山区中为山林归属冲突很尖锐,也不是因为有山林矛盾有碍于联合开垦梯田。看来是在“□□”期间发生了信仰危机,甚至开始有党员□□。可在这场信仰危机中,一双壮族哥俩还一样迫切要求加入中国□□,可见哥俩的可爱。
卢依依经过这番踌躇,明白了大刘为何要如此提出问题了。因为郑洞天在改革开放初期执导的电影《邻居》以新的面貌诠释了党群关系而一炮打红获得了当年的金鸡百花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若老先生的《壮家兄弟》能及时修改说不定也会一炮打红。可大刘就是想不明白,老先生为何不修改?
卢依依当然不会去涉及上述事去解释而是说,老胜觉得党和政府救助孤儿,他是先得益者。现在他应该向孤儿伸出援手了。至此,大刘明白岳母再往下说就会引出一个大动作。她提起了卢霞与老先生到延边去调查的那件事,说就在老先生与卢霞到延边去调查的这一次,老先生在调查结束后去了珍宝岛。在此必须作一个补叙,一个南方人为何要选择珍宝岛事件写成表演剧?原来老先生在报上看到有三个孤儿在珍宝岛戍边。不过,若老胜不是民主党派的自治区委员,若没有到延边去的机会,就算是以前因为《红心寄往珍宝岛》的演出获奖,也不可能有机会前往珍宝岛访问那三位在珍宝岛戍边孤儿兄弟。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岳母就不得不把自己也摆进事情中去。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缘。大刘清楚地感觉到,岳母要吐露自己的内心了。因为卢依依在下一段谈话,是在主动追忆中吐露她本人的内心。她跟女婿提及老胜与卢霞到延边去调查,老胜除了去珍宝岛,还独自到内蒙大草原去看望上海的那一批孤儿去了。这批孤儿是在国家困难时期,从上海到内蒙,由内蒙的牧民收养的。因此,老胜在延边的调查结束后,他没有与卢霞一起回来,要不是这样,他就不可能因此得病。当时在返回途中老胜病倒了。他以为卢霞已回到母亲家中,因老先生给卢霞买的机票是经桂林飞南宁的,并且可在桂林改签回南宁的时间。但老先生给卢霞打电话却是岳母接电话……
这时,大刘已感觉又是一次机会。既然是老先生打电话是岳母接,那么岳母还得将接到电话后的事讲下去。他想起了武陵一渔人,最后会到桃花源,就是受沿途景色的诱导。他似乎感觉到前面就是渔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复前行欲穷其林的美丽景色。老先生既然有将故乡说成天堂的创意。岳母也清楚了解老先生在返广西的归途中病倒,谁接电话谁就得赴京救助。尽管是在女婿面前,岳母卢依依就是再谨慎也不得不把自己摆进情节中去。
大刘一直要去弄清楚卢霞的身世之谜。也是卢霞一直要求丈夫有机会就要抓住。为此大刘觉得无须去引导,他确信岳母也会续完后面的故事。
大刘不再说话,尽管他颇懂得引导,他也担心引导会出偏差。为此,他觉得不要着急,只要岳母愿意将自己摆进去,就会吐露自己的内心。由此,大刘在静静地等待,他觉得无论什么话语都会打乱岳母的美好心情……
四
尽管大刘担心自己的话会打乱岳母的内心。但他还是问了一句岳母,
妈,你知道老先生返长春后,给卢霞买了飞机票是经停桂林的吗?
卢依依听大刘这么说,倒像是自己初次获悉上述情况。其实她早已知道了。她甚至还能说出老先生与卢霞返到长春那天的事,又是如何给卢霞买了当天飞北京的机票再转飞南宁的。她觉得卢霞太不懂事了,一个年富力强的年青人先回广西。一个老人却南辕北辙去了哈尔滨,与珍宝岛孤儿三兄弟见面后,再转内蒙专访牧民收养的上海孤儿,还参与牧民的助孤晚会。那一年,内蒙遭遇了五十年不遇的大暴雪,一个南方人要抵御北方的大暴雪太难了。
卢依依因而吐露说,霞霞早已回到广西,一点也不懂老胜在北京病倒了。
那时,卢依依无法也不可能通知卢霞。她接到老胜的电话便动身赴京。因为事情太急了,老胜只说他走了一趟东北、内蒙,腿有点瘸。他已买了两张桂林机票,但没人陪同他不能登机。他和卢霞在延边的调查的成果,必须在“两会”前拿出提案。这事卢霞可不参加。他考虑暂不回南宁,先住在桂林完成提案再返南宁。因老胜除了腿疾其他无大碍,叫岳母一人来就行……
在此之前,卢依依对老先生是有意见的。可一谈老先生在京出事,卢依依却一下什么意见都烟消云散了。然后说,人一病倒,以前有意见也可暂时搁下,她仍然情不自禁地喃喃着一首诗:“生命诚宝贵,价高各自明。命为父母赠,许为父母情。虚许早已抛,自许知天命。孤儿不孤心,人老夕照明。”
这虽是岳母随口喃喃的一首诗,可大刘还是用手机将诗记了下来:
生命诚宝贵,
价高各自明。
命为父母赠,
许为父母情。
虚许早已抛,
自许知天命。
孤儿不孤心,
人老夕照明。
不过,大刘将诗存于手机。他还是被岳母赴京照顾老先生的行为所感动。他觉得后来的事,如果岳母不再讲他就不再问,他能懂得这些已足够了。
由此,大刘已明白岳母与老先生的爱,那是不一般的爱,可以说尽管历时多长也不会改变纯真的初衷。他觉得岳母在精神上太像舒婷《致橡树》中那一株美丽的木棉了。以至,岳母在若干年以后《回桂林》一诗中,能尽其才情去努力赞颂木棉。大刘也很喜欢舒婷的诗,特别是那首《致橡树》。他能够感觉到舒婷诗中的那株木棉,或许正是岳母心中的那株美丽的木棉:
我必须是你身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云霞、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生相依……
从爱其所爱,做到孤儿不孤心。卢依依真的做到了。她不说大刘也明白,为何说没人陪就不能登机?可能老先生的腿疾已严重到寸步难行,或者得卢依依背着登机。大刘不敢相信岳母瘦长的身体如何承受老先生伟岸的身躯?
不过,大刘相信,若如《致橡树》所说的,两棵树坚定地站在一起,就能共同分担,那么寒潮、风雷、霹雳也算不了什么?正如妻子所说,老先生是一个天生的幸运儿。他不由想,如此的一个幸运儿,不管在什么地方得病,也不管得什么病都不可能一下致死。像老先生这样的人,若被突然致死,一定是在疾病以外的事。本来大刘要请教岳母的另一个问题,就是老先生那一间房,若用金钱衡量是值不了什么,根本值不得跟那个持契人计较。可以说大刘要问的问题,不问也已经很清楚。因为那间房还有共有人。对于这方面的信息,大刘已从妻子卢霞那里得知。老先生那间房的共有人,就是另一孤儿苏强(小名强强)。然而,苏强也跟老先生一样,是一个十足的幸运儿。
大刘很相信老先生在万言书中,一定会像提到“心理按摩”专家李秀对老先生那样,李秀不会不关注或者提也不提到苏强。因为在老先生要调到自治区去之前,老先生去问去找了李秀,并且跟李秀面对面谈有关这间房的处理。老先生的用意是,因为他调职南宁,从此在南宁安家,他征求李秀的意见,那间房要不要另作安排。由此,李秀也谈到当时他们“四清”工作队与村里是如何考虑的。因为苏二怀以100元买下一个人用以安身立命之房。对于孤儿的内心已造成伤害,为了“给孤儿一颗心”,让孤儿没有被欺侮的心理负担更能勇敢地站起来,一方面谨妨对方藏匿字据再夺房。另一方面也考虑到共有人苏强,因为在苏二怀提出要以那间房折价作贪污退赔时,就有群众反映苏强是海军4 22医院的军医。苏强两岁时就失去双亲。据说在老先生的老妈从州背村嫁过来的那一天。苏强就是跟随花轿从州背村过来的。苏强的老妈与老先生的老妈是姐妹俩。苏强的老爸与老先生的老爸是兄弟俩,苏强老妈叫张洁修,老先生的老妈叫张彗修。苏强的老妈亡故之后,苏强便由老先生的老妈扶养。按苏强与老先生的关系来说,苏强的老爸和老先生的老爸还未分家。由此可断定,老先生的父亲未经苏强的同意,就将房卖给苏二怀是不合法的。据此,“四清”工作队考虑,苏二怀是不能以那间房作折价退赔的。不过,当时“四清”工作队跟海军医院联系,不巧苏强因岳母病,已与妻子回天津去了。但在“四清”工作队离村之前,“四清”工作队与江村领导一同讨论,若不同意苏二怀以那间房折价就无法全部退赔贪污款。最后决定那间房先作退赔。然后,分给老先生及共有人。至于具体如何办还待征求苏强的意见。因“四清”工作队离村之后,仍留干部陈述贤在南江镇任职(当时江村归南江镇管)。即使事情拖下来仍有会议记录为凭,会议记录一式两份(大队和“四清”工作队各一份)为凭。陈述贤也可以镇干部的身份出面处理。老先生在调到自治区之前找李秀谈,李秀就讲了上述内情。
大刘觉得可能岳母也是深知内情的。由此,岳母为了老先生病赴京的事就不用多涉及。大刘不问,岳母也不用将话题转到那间房的共有人。老先生那间房靠法律能不能打赢官司,卢霞不去涉及。大刘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大刘也没提。以至三个人好像是各怀心事。大家心里明白的,岳母很明确老先生的房不能放弃。卢霞则是保命比房更要紧,大刘却是在两个主旨之上追逐自己目标。不过,大刘觉得若要对三个方面作出评价,自己是最不崇高的。不过书稿一事算是由自己牵头的。他在暗想若以后还有机会,接触岳母与老先生的关系,还得好好加以关注。这一次就到此算是作罢了。
可大刘还不挂断岳母的电话,像还有什么要说。他回味岳母的那首诗“虚许早已抛,自许知天命。孤儿不孤心,人老夕照明”。他想老先生的《人脉》不仅是写回忆,还应选择有创意的角度。老先生因父亲卖房“失房”,但“四清”将房处理给他而“得房”。这次错误登记再次“失房”。若老先生还不机会再“得房”,就是新人脉在起作用。大家知道老先生老一辈人脉的代表是李秀。这新《人脉》的代表又是谁呢?他正在思考时,宾馆房间的电话响了。
大刘知道打宾馆房间电话的,一定是蒙二。因他与岳母在通电话,蒙二打不进他的手机,只能打房间电话。大刘知道蒙二给他发来老先生的信中会有万言书的内容,但他拿起宾馆的客房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机了。
五
大刘很明白,他与岳母的这次通话极其重要,这时绝不会去管蒙二。
可是,他这次与岳母通话很失礼。居然敢冒犯岳母。那时他从老先生写上访信的时间,以及每封信之间的间隔发现了问题。他很奇怪老先生在住院并且状态很不佳。上厕所得两个人扶,坐马桶上也坚持不久,站起来两腿不能支持,整个人都在打颤等。可他怎么写信?为何写信的间隔都是一个月?
老先生的上访信及给老贤秘书长和哥、嫂俩的信,尽管他收到蒙二发来的时间不一,但信件记录的时间都是老先生写信的时间。比如,老先生写第一封上访信是2011年12月12日。给老贤秘书长及哥、嫂的信,是2011年11月25日。当然蒙二发来了万言书中的一段,记录收到的时间是2012年1月7日。他估计写作应在2012年1月份。因为拆迁丈量是在2012年以后在信中提到,因为老先生因腿疾未回去,闲在庄住户通知他哥、嫂回去。由此可以推测万言书的写作时间。大刘觉得既然老先生的病那么重,他以为老先生为了写这些信是作了封闭治疗。他知道封闭的有效时间是一个月。
据此,大刘很理解老先生每写一封信的艰难。他觉得只要岳母了解老先生的情况,就会像当年因老先生走东北走内蒙,最后在京出事那样,会将所有的积怨和不满都可以忽略不计。她会一刻也不耽搁来到南宁。
为此,大刘在搜索枯肠找理由,因为仅有打封闭的理由还不行,那只是推测,还未得到证实。若按蒙二那样张扬,说靠法律和上访是打不赢官司的,这更是绝对不行。因为即使蒙二所说是对的,也只是有关那间房的事。其实,大刘从接触老先生的事,虽说至今还未能确定老先生在疾病以外还有一个致死原因。但为了写信屡打封闭,对他在内心上已是极大的震动。当然,他断定老先生每月打封闭也不仅仅是猜测。他在为老先生打印书稿时,已对书稿有所涉猎。其中,谈谈到为了镇痛曾每个月用蜜蜂蜇每一个大关节。由此,他甚至相信老先生给每个大关节都打了封闭。但他还不打算将这些作为理由催促岳母来南宁。因为从涉猎老先生的书稿,还有卢霞和蒙二为介绍老先生所涉及的林林总总的事,以及阅读老先生的信。他已隐隐约约感觉到,老先生那间房只是众说纷纭的一个由头。这有点像纠纷和争吵是因一个由头引起,但要寻找纠纷和争吵的真正原因,根本矛盾并不是那个由头,由头只是矛盾的冰山一角,并且可能在此之后,人们还会时不时拿那间房说事。也很可能,他周围的人也还得围绕这间房作应对。但不管如何说,由头还只是由头 。也只有基于这种认识,他们才会在今后纠葛中站稳脚跟。
另外,大刘觉得不管老先生与村里(社区)存有什么矛盾,看来老先生的家人在当前还不可能来管。因在出差之前,听妻子说本来社区的领导都很关心老先生那间房的“得”与“失”。但究其原因,是社区要成立建筑公司,在资质上要找老先生在建总的女儿帮忙,还有社区也拟找老先生在国家部属单位供职的儿子,为成立建筑公司跟市领导打个招呼。因为老先生的儿子回广西考察钦州湾时,玉市市长曾请他回乡参加“市博会”,所以请老先生的儿子跟市领导打个招呼应是可行的。但这可行两个字内容可不简单。
可是,社区找老先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有什么要求。老先生从来就是全心全意尽可能为家乡服务。比如,这次要求的前一件事,老先生已经找过女儿,要求女儿对于成立公司要具备什么资质作了全面的指导。至于,要找老先生儿子的事。老先生确是没有响应,他的确没将社区的要求告诉儿子,就是有关那间房的事,老先生不仅没有告诉儿子,包括在邕的子女也没告知。因为当时老先生的孙子在京出生(因为老先生和老伴的身体状况都不可能进京,那时正是老先生的腿疾发作,痛得寸步难行。孙子出生的事,只好由他两位亲家照顾。听说老先生的儿子在产科包了个大套间,让他的岳父母住在医院守着外孙出生)。在这种情况下,对于社区的要求,老先生觉得真不能给儿子再添乱了。当然,大刘也不好以此去编理由催促岳母。
据此,有关老先生的事,特别有关那间房的事,老先生是有意不让儿女知道。因为事情是有连带关系的,老先生知道在邕的子女一知道,那么在京的儿子就一定知道。老先生明白他是没法把握他两个女儿的个性,所以大刘才说,当前老先生的儿女还没有可能来管老先生的事。这种情况本来岳母是应该一清二楚的。可大刘感觉岳母就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也不着急!
大刘想以笔者写实录的身份,跟岳母谈谈自己的想法,以此打破对着手机不说话的尴尬。后来,大刘真有点忍不住了。可他没有表现出气愤,而以一向平静的语调说,妈,当年你得知老先生因走东北走内蒙病倒,你真像及时雨宋公明,马不停蹄赶到北京。可老先生现在的情况比当年在京病倒更危急。他当年只是面对病痛。现在简直是不知道该如何出拳。我和卢霞都为他着急。事情要是再一耽搁,就会像黑旋风李逵回乡探母,悔之莫及了!
可是,岳母听了大刘的话仍然在沉默。她好像一时找不到更充分的理由予以回答。大刘见话已说到这份上,可能岳母也有岳母的难处,于是跟岳母说,妈,有关老先生的事就暂说到此吧,以后有什么再打电话好吗?
可大刘料不到岳母在挂机前,说了一段令他颇为难堪的话。卢依依有如长者惯有的口吻厉声说,大刘,我从来没有以丈母娘的名义要求你。因为我也没有履行好做姥姥的义务。你回去后跟霞霞说,这一段时间我就守在桂林。我在等候美院附中搞壮锦设计的老师,直到照顾这些老师择日去罗城。不然,我是抽不得空去南宁的。不过,老胜的事你给我盯紧来,就算我拜托你和霞霞了。老胜能躲过这一劫,是他的造化也是你俩的功劳。不过,你和霞霞若弄出什么意外来,你俩则对不起我!这事对我是大事,你俩切不可轻视!
大刘听了很不舒服。他至今也没见过老胜。虽说老胜对他的妻子有恩,他必须懂得感恩。但老胜又不是他岳父,也不是刘囡的岳太爷,能提高到对不起的高度吗?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卢依依是岳母是长辈。他不能与长辈计较。另外,妻子也一直是像敬爱父亲那样敬爱老先生。那情感仿佛就是对老岳父的感情。这让他想到自己对岳母所发的牢骚太情绪化了。好得,牢骚还不太盛。这反使大刘的理智大大提高了。既然自己的妻子一直像敬爱父亲那样敬爱老先生,老先生就是自己的老岳父又怎样?自己不在整理老先生的旧稿,不是从老先生的生平看,自己不是也很钦佩这位老人吗?他在琢磨现在为老先生的书稿工作的三个人,不是三架马车而是三剑客。三剑客就是目标一致的三个战友。至于,在邕时妻子已发誓岳母来邕,就要弄清她的身世之谜。大刘对这觉得应该是正正当当面对面求证。当然机会就是岳母来邕,求证的方式可以设计,一次不成就另找机会。他相信岳母最终是会开口的。
为此,大刘客客气气地对岳母说,妈,老先生的事已是我们家最大的事,为了老先生,刘囡的事也可退一步考虑。要是老先生出什么问题,你就找我和霞霞算账就是。现在刘囡和她爷爷已准备要回罗城过春节。妈,我和霞霞都盼望您也到南宁来。我跟霞霞说,妈妈来南宁,就让出主卧请妈妈住!
卢依依马上表示道,当前我还不能离开桂林。因为囡囡的事也是大事。我知道你和霞霞都想以油画作为囡囡的正科。这不仅是搞壮锦设计的老师不答应,囡囡的爷爷也担心他丢了祖传的手艺。所以我应该在桂林等候美院附中的老师,与他们探讨双学位与师承祖传的学分关系。大刘,你搞高等教育,不要在学生成才的问题上太死板。这需要面谈解决,所以我还不能走!
卢依依说完后仍以一声“拜拜”告别。她挂断了电话,大刘才松了口气。
他为此出了一身冷汗。说实在的,他不是害怕,而是紧张。他内心也明白岳母当前不能来南宁,并非真的仅仅为刘囡的事。岳母一定有些事尚不能与他与卢霞分享。他甚至认为未能公之于众的事,肯定与拯救老先生有关。
罢了,这是大刘第一次听岳母这样说话。这让他实在太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