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七章(1 / 1)
走回去的时候听见路上有人在谈什么戏班子的事儿,我停住脚步想听一听瞬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便就走了。
拐角,进了余音巷,走了十几米之后手搭上门,忽然就听见一个声音:“这位姑娘,你是住在这儿的么?”
我转头一看,一个年轻公子式的人物,正站在我邻居的门前。
“你……是刚搬来的?”我看着他一身打扮,有些迟疑地问。
他穿这身衣服,典型的那种有点钱但钱又不是很多的读书人,神色飞扬,自有一种不同于他人的自信之感,浑身上下有一种令人愉悦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说:“看来姑娘就是住在这儿的了,在下安袂,敢问姑娘芳名?”
我看了他一眼,答道:“段子衾。看安公子这身行头,不像是住在这的。”
“家道中落,不提也罢,”他依旧笑呵呵,不见任何与生人见面的不适,“不知姑娘可是泛阳人士?安某是釜州人。”
“我不是,安公子你还是别问了,我得回家了。”话毕我转身进门,反手把门锁上的时候还能听见安袂在外面边敲门边说:“诶,段姑娘,你先别忙着关门啊,你用不着叫我什么安公子,叫我安袂就行了,再不然你也可以叫我临风,我字临风!记住了啊,段姑娘!”
“真是!”我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大晚上的还对着月亮吟诗,我坐在床上终于明白我当初是怎样的扰民了。
不是说家道中落了么?怎么还这么开心?!
我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出了家门向左走几步,迟疑地伸出手,忽然听见安袂一句高昂的“江波碎霜雪,芦岸挽流光”,瞬间迟疑消除向着门一阵猛拍。
等到安袂开了门疑惑地看着我后,我操着手目光戳向他,问:“安公子,需不需要我给你请个大夫啊?”
“请大夫做什么?我又没生病,”安袂顿了顿继续说,“段姑娘,我说过的,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的字,当然,你可能没听清,我也不介意再说一遍,段……”
“停!”我举起手狠狠地挥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你没病,那就不要大晚上的吟诗打扰我睡觉,谢谢合作。”
话毕我转身就想走,结果被他捉住手臂,我几乎有些生气地看向他,却莫名其妙地发现了他一脸正经神色。
“放开,”我简短地说,“你有什么话就说。”
安袂摆着比上朝还正经的神色说:“段姑娘,如此月色,你怎可以睡觉草草了事?姑娘如此,实在是有负佳景,日后必然后悔啊。”
我听完他的话,觉得他不是有神经病就是有神经病。
于是摆出诚恳的脸色向他道:“安公子,我段子衾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不懂什么舞文弄墨,对着这月色我也只觉得很单调,而且我明天有很多事要做,今天要是不睡好觉的话,明天就没有精神,希望你能理解。”
待我诚恳地说完这一番话后,安袂很直接地笑了起来,说:“段姑娘你就不用骗我了,你行为举止和那些人不同的。”
我……我!
我狠狠地看向安袂,这孙子还在向我微笑着,一脸的清白无害。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打扰我睡觉,我就把你房子给拆了,记住了!我段子衾说到做到!”抛下这一句狠话后我转身愤愤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吃过早饭后收拾收拾后打算出门逛逛,我对泛阳城不熟,多逛逛,熟悉一下生活环境,结果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了安袂。
这孙子是来触我霉头的么?我皱着眉向他招呼了一声:“早安,安公子。”
“安袂,叫我安袂就行了。”他笑嘻嘻地说,然后拱起袖来。
天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向左一移打算绕开他,他也向左移又拦住了我的路,我再向右,他也向右。
我平复下想骂死他的心情,打起一个平平板板的笑容道:“安袂。”
他又惊又喜:“段姑娘你终于这么叫我了,这就对了嘛,我们是邻居,的确不该那么见外。”
“是啊,的确不该那么见外,”我笑着附和他,然后彬彬有礼道,“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挡我的路?你堵在我家门口,是想找我打架么?”
安袂一愣,随后微笑道:“段姑娘你误会了,安某是来道歉的,昨晚饶了姑娘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望姑娘见谅。”
我看着他一脸诚恳的样子,觉得昨晚他也不算是太过分,便也就道:“昨晚我也有些过分,安公……”
“等等,”他止住我的话,正色道:“安袂就行。”
“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要是安公子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可不可以让开啊?”
安袂急忙让开,然后问:“段姑娘,你直接叫我名字,我可不可以直接叫你名字啊?”
我一边向巷口走一边回答他:“哦?这恐怕就不太好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安公子你跟着我做什么?”
“安袂,叫我安袂。”
“好吧。安袂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刚到这儿,想跟着你走走,不行么?”
“……不行。”
“为什么?”
“哎呀你别问了,我都快要烦死了……”
结果,我一直在泛阳城逛到中午也没甩掉这块牛皮糖,我站在一格酒楼门口,转过身问他:“你不会还想赖着吃饭吧?”
他摇摇头,我松了口气,然后他说:“不用那么客气,饭钱我付,段姑娘,请吧。”
我提了一口气,努力想着能省一顿是一顿来压住怒气跟着走进了酒楼。
但是,这块牛皮糖请客吃饭这一点还是比较大方的,点的菜都上得了档,不错不错。
吃完饭后我向他道过谢就起身打算回家,结果他也站起身来,我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难不成你还打算跟着我?”
安袂点了点头。
“为什么呀?”我小声地吼了出来,“满大街都是姑娘,你随便找一个跟过去也行啊。”
他摇摇头。
“为什么?”我问。
然后安袂坦率地说:“段姑娘,你比她们都长得好看,我长这么大所见到的姑娘,你是最好看的。”
这……我是应该开心呢还是应该不开心呢?
“人不能光看外表的,”我开始努力地诋毁自己,“其实我脾气特糟,动不动就摔东西,偶尔还骂一骂人,而且我特别没文化,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我觉得你脾气很好啊,”安袂继续很坦率,“换了别的人,我这么一路跟过来早就把我送去见官了,可是你现在还在跟我讲道理。”
不是我说……好涵养原来也会招来坏事啊……我现在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我揉揉太阳穴,觉得今天太阳真是太大了。
安袂看着我的样子,忽然一笑道:“段姑娘,你要不要去我们戏班看看?”
我一愣:“你是唱戏的?”
“不是,”他摆摆手,“我就是一打杂的。你要不要去看看啊?”
我想了想道:“不去,我走了。”话毕我立刻转身就走,安袂总算没有追过来,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几步绕道另一条街,四处看了看找了个茶摊坐下喝茶。
喝着喝着,我回头一看街口,没人。
我觉得,那里应该是有人的……
过后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看书,安袂过来敲门,问:“段姑娘,你这儿有小米么?”
我转身找了把小米给他,道:“我看书呢,别来打扰我。”
再过后一天,安袂过来敲门,问:“段姑娘,你知道哪里可以买菜刀么?”
我捻着一颗白棋道:“对面那大娘家就是卖刀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再过后一天,安袂又过来敲门,我直接开口问:“别问了,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他笑了一笑,道:“段姑娘,你要不要,去我们戏班看看呢?”
呃……我沉痛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这几天我已经被他姑娘来姑娘去的快成婆婆了,折腾来折腾去有必要么……
点头后我沉痛道:“你也别叫我段姑娘了,随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那走吧,段子衾。”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说出了这六个字,顺便还拍了拍我的肩。
还真是随他啊……
安袂,你个孙子!我撇撇嘴,转身锁好了门跟了过去。
我原以为这就是个小戏班,结果没想到是个大戏班,名字叫做百巧班,是长都里有名的戏班子,在整个齐国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王府没请过这个班子来唱戏,他们应该没人认得我。
走进那个大戏楼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安袂拽着我的袖子指着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的人道:“他们这是在排戏,过几天就演出,你看那个,那是我们班子的当家花旦,叫莫百芸,大家都叫她长歌,那个叫莫百然,是她弟弟,也叫长生,那个是高筱筱,叫长言,不过她也够啰嗦的,叫长言还真是对了。诶,你走什么神啊?”
“嗯?”我一惊,看向台上,“我、我没走神,你说吧。”
台上的人忽然注意到我们了,纷纷停了下来,高筱筱叉着腰走到戏台前道:“安袂,你这几天又没来班里,赶明儿我就去跟班主说,月钱你也逢想得了!”
莫百芸闻言走上前来,拉了拉高筱筱的袖子道:“筱筱,你别这样。”
“长歌姐,你别总是袒护他,”高筱筱瞪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安袂,“这小子一天什么事儿也不做,我可看不下去了。”
“诶,高筱筱,”安袂不服气地遥指着那大戏台上的人道,“你可别说我,哪次班里唱戏不是你砸了场子?”
“我砸场子?也比你不做事的好!”
“你一天有事没事怎么就唠唠叨叨?不嫌烦啊?”
“你还嫌姑奶奶我烦了,我可告诉你……”
“行了!”忽然凭空传来一声吼,好像,就在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一把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很生气。
安袂急忙打招呼:“班主好。”话毕又轻轻提醒了我一句:“这是我们班主,名字叫刘止声。”
我了然,道:“刘班主好。”
“你小子总算来了,”刘止声看了一眼安袂,似乎也不怎么生气,继而看向我,“这位是?”
我开口正想说话却被安袂抢先一步道:“班主,这是我在门口碰见的一位姑娘,她是来找活的,前些日子许大娘不是走了么?这活就让她来做吧。”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安袂,他没跟我商量过啊,他这是……把我卖了么……?!
“可以,”班主点点头,绕开我们向前走了,“筱筱啊,你别一天有的没的就吵起来了,一进门儿就听见你们在吵,安袂倒没什么,你要是坏了嗓子还怎么办啊?”
高筱筱被这一席话说得没了声儿,我则继续盯着安袂。
安袂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解释说:“我看你也没什么活做,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许大娘其实也就是煮茶的时候放茶叶的,轻松得很,你还有个进项,不是挺好的么?”
我说:“大哥,好是好啊,可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啊?”
“你不是也说好了么?而且班主已经答应了啊。”他如此安详地说。
我问:“那你干的是什么啊?”
“我啊,”他笑了笑,“我是煮茶的。”
好吧……我叹了口气,无力地看着他道:“我真的很想揍你啊……”
“那你为什么不揍呢?”他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
我再度叹了口气:“我觉得你经不起我揍……”
他很谦虚地说:“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娇弱,被你揍一下还是经得住的。”
我擦,你这种情况下谦虚个毛啊!是不是真的很欠揍啊!
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安袂在身后道:“明天别忘了来啊!工钱怎么算啊?”
我摆摆手道:“随便~~~~”
第二天一大清早,安袂来敲我家的门,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道:“段子衾,你就不能勤快一点么?”
“不能。”我倚着门,同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这货到底是不是古代的啊?不知道男女之防么?怎么感觉比我还看得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