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Part 21 共处(1 / 1)
Part 21 共处
吃了午饭稍作休息后就开始启程了,没走多远便路过这座城市的市中心,言笑查看了一下后排堆放的水和干粮,问要不要下去买一些补充。苏越没多说什么,将车子停在大广场的停车场,下车来时难得好兴致的说:“不如在这里逛逛?”
言笑自然是颔首说好。
去逛了附近规模稍大的广场,虽不及首都的繁华,但经营类型与模式与那边的广场也相差无几。一楼大部分是一些皮包鞋饰之类的店面,二楼美食,三楼服饰,四楼是电动游戏厅和电影院。
苏越带着她进了这个时候还算热闹的电动城,有年轻的男女孩在跳舞机上斗舞,言笑微微驻足观赏了片刻,走开去的苏越很快持着大把游戏币回来,抓了一大把给她。
言笑有些咋舌,“你这是买了多少啊?”
苏越慢条斯理的回:“只买了一百块啊。”
言笑暗自泪。她年轻的时候——好吧,她现在也还算年轻。应该说,她年少的时候,就是像面前这些十七八岁的男女生一样年少的时候,她连电动游戏厅是什么都不知道。一百块,够她和外婆买一个星期的小菜了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好像心情一下子就凉了几个度。一旁的苏越伸手过来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唇角笑意自然惬意,“想什么呢,去玩啊。”
“我不会。”言笑很木然的摇头,身侧的年轻男子却突然伸手圈住了她的手腕,神态自若的说:“我教你啊。”
一百个游戏币分别玩了骑摩托,砸地鼠,投篮球,以及夹公仔。
夹公仔的时候一向少言的言笑在接近十个币都泡汤之后也忍不住开始抱怨:“这些机器都是内设好了的,你看我们一夹起来,还没开始移动呢夹子就松了,压根不会掉出来,这都是骗钱的。”
苏越低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执拗的往投币口里扔游戏币,言笑又失手了一下,侧过首去垮着嘴角说:“不玩了好不好?玩的游戏币都够在一楼买一只更漂亮的了。”
“我试一下。”苏越没有叫她让开,径自伸过伸臂来握住控制夹子方向的手把,言笑的身躯一下子变得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出了。这姿态,怎么看都是他将她环抱在怀里的,近到她能清晰的感觉得到,他的体温隔着彼此的衣料,向她的后背源源不断传过来。
这姿势怎么看,都像是,他在搂着她啊。言笑被禁锢在这小小的一方里面红耳赤的想。身后的苏越却不以为意的摆动着方向把,按OK,夹子夹起一只橙黄色的轻松熊缓缓上升,眼看又像重蹈覆辙的松开夹子了,苏越却突然伸手摆动了一下方向把,于是正好往下掉的小熊被夹子左右甩动的力道一下子就甩进了最角落的出洞。
言笑简直不能相信,直到苏越弯腰从机器的下方拣出那只终于脱离苦海的小熊,唇角弯弯的地给她。
“你是怎么办到的?!”言笑急求秘诀。
“运气而已。”苏越谦虚的回。
一向逆来顺受的言姑娘这次不依了,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再夹一个,苏越啼笑皆非,一再表明真的只是运气使然,但面前的姑娘可是从来都没有这么主动的提过要求的,自然也是半点拒绝之意都没有的又投币。
可能刚刚真的是运气使然,后来苏越又故技重施了好几次,每次被夹子摆动甩出去的公仔不是往前甩就是往后甩,偏偏不往出口这边落。
“只剩最后一个币了,再去买些吧。”苏越掏皮夹,言笑连忙摆手,“算了吧,可能刚刚真是运气呢。”
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垮着,带着一丝小女生的遗憾与莫名的小委屈,落在苏越眼里却是如同被人拿芦苇拂了心脏,悸动得不行,几乎下意识的就开口认真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买一整箱。”
言笑瞬间愕然,随即连忙摆手,一叠声否认:“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两只会更好看一些,一只看起来有点孤单、呃我的意思是、单调。看起来有些单调而已,没有其他意思的。”
苏越就安静的看着她语无伦次的解释,然后轻笑出声,边将最后的游戏币投了进去边从容不迫的说:“要是真夹不到的话我们呆会到一楼去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吧。”
言笑怔了一下,随即颔首,笑着说好啊。
结果却是出乎所料的,最后那一枚游戏币驱动夹子往下夹时,夹子的脚竟挂住了一只粉色小毛熊的挂绳,苏越神色微怔,身侧的言笑面色全部被惊讶代替。
两个人在这种莫名紧张的气氛里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夹了空却挂着一只摇摇晃晃小毛熊的不锈钢夹子缓缓上升,按照惯例微微松了一下夹子,然后再带着那只摇摇晃晃的小熊一路移到出口,停住,彻底松开了夹子。
言笑的心几乎都跳到了嗓门,那小熊的挂绳却依旧挂在夹子上,小熊垂在出口正上方,终于没了动静。苏越与言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侧过首去看了一眼对方,言笑有些愕然,苏越伸手轻拍了一下面前的机器,那挂着夹子的挂绳就在刹那间下滑,小熊直直从出口落下时,言笑反射性的捂着唇惊喜的尖叫了一声。
幸好游戏厅人声嘈杂,只有周围几台机器的人朝这边侧了一下目,言笑有些尴尬又止不住兴奋的从苏越手里接过那只迟来的小熊,有点儿激动的开口:“虽然不是同一种类型但都是熊啊!总算凑成一对了呢!”
苏越却只是轻笑着趁她还沉溺在兴奋当中时不着声色的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满腔温情的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容易满足的人呢?
从游戏厅出来时苏越提议索性再去旁边的电影院看场电影,搂着两只小熊完全沉浸在兴奋当中难以自拔的言姑娘几乎半点异议都没有的他说什么都颔首说好。
但近期上映的电影确实也没什么大片,有部国产的恐怖片,封面看着挺惊悚,苏越问言笑觉得怎么样,正在摆弄公仔的言笑毫不在意的回:“你挑就好啊,我都可以的。”
其实也不是真想看电影的,苏越拿电影票的时候笑着想,至少别的情侣在做的事情,他也想和她做一遍呢。
国产恐怖片其实还真不恐怖,最主要是特效就像是买纸巾送的,实在太差强人意。整个剧组的投资估计都放在某当红女星身上了,要不是她在撑着整场戏,估计这票房会亏到导演连内裤都没得穿。
而身侧的言笑却看得似乎很认真。一般女孩子看恐怖片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一些惊吓的表情然后尽量靠同行人更近一些的,说到底这也就是苏越选这部电影时耍的小心机啊!但偏偏旁边这姑娘一点都不常性化啊,她看恐怖片就这样坐姿端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偶尔他伸手过去轻触她的手背让她吃点爆米花时,她会惊得全身一颤,却偏偏不会反射性的搂住他的臂。
唉,这真是一个难搞的对象,苏越抑郁的想。
看完电影出来时这座城市的暮色几乎已经降临了,苏越带着言笑在二楼的美食城吃了晚餐,然后用手机查了附近酒店的地址。
每次留宿都是小镇小旅馆,这次难得是上了星级的酒店,言笑就像个刚进城的村姑一样,跟在苏越身后对着酒店大堂四处打量。苏越正在开房,惯例要了一个双人房,只不过这次是有两张床的。
“看什么?”苏越回头问。
言笑指了指头顶大堂的水晶大吊灯,由衷赞叹:“这灯好漂亮啊!”
“你喜欢?”苏越边接房卡边笑着问。言笑摇头,压低嗓音回:“中看不中用吧,这么多水晶珠子,落了灰会显旧,打理起来还不知道多麻烦呢。”
苏越低笑出声,心想真是会持家的好姑娘,手自然至极的伸过去圈过她单瘦的手腕,将她往电梯口带,“走吧,回房了。”
言笑低着头,面色微赧,却始终产生不出非甩开他手桎梏的情绪。
已经习惯了同房而眠的言笑到底也没因为这次又是同一间房而感到别扭,只是两张床相隔的距离近得实在是有些暧昧了。但转念一想,苏越都睡了那么多晚沙发,好不容易才有一次床睡,自己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白天在庙宇附近以及广场逛累了,晚上两个人都极有默契的没有再提出去走走的念头,坐在彼此的床上看了一小会剧情很狗血的黄金八点档,期间苏越在阳台接了一通很久的电话,言笑偶尔能听到与公事相关的词汇。她对商业这块确实不了解,但听前公司部长随口科普,也知道苏越身份就摆在那儿,怎么也不可能是她这种无业流浪者。
她跟苏越,就像今天在电动游戏厅里夹到的那两只小熊,一只是极为红火的轻松熊,一只是普遍而平凡的小毛熊,说起来都是熊,却始终不是同一个类型的。
苏越接完电话进来时言笑已经躺下了,他大概以为她睡着了,从床头柜上拿起遥控关了电视,回过身来时才看见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的。
“没睡着啊,还要看吗?”苏越低声问。
言笑侧身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左右摆动,嗓音软糯的回:“不看了,眼睛有点疼,要休息了。”
“嗯,早点睡。”
苏越从洗漱间洗漱完毕出来时,左边床上的姑娘已经平躺着闭上了眼,柳眉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放轻步伐走近,关了大灯,只留了隔开两张床的柜台上那盏台灯,伸手轻抚了一下她额上淡淡的疤痕,贴着她脸的掌心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眼睑下的眼睛在微微的颤动。
苏越在静谧的空间里轻声低喃:“晚安。”
装睡的人没有出声回一句好梦。苏越将台灯调到最暗的光度,躺回自己的床,闭眼假寐。
毫无睡意。大概等了将近十分钟,另一张床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似乎换了一个睡姿,也许这次是真要睡着了,苏越闭着眼默默的想,却听见那姑娘用极轻的声线打破这静谧得几乎冻结的夜。
“苏越?”她极轻的嗓音里带着试探性,苏越本想忍着等她唤他第二遍,却又害怕这难得一次的深夜交心的机会,索性也不再假装,直接侧过首来,直直的盯着只隔了一米距离的那张床上正朝他这侧方向侧躺着的姑娘,低声问:“睡不着吗?”
言笑对他的“突醒”有点小小的诧异,随即强装镇定的反问:“你也睡不着吗?”
苏越轻笑,用既随意又认真的语气低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现在是你的树洞。”
言笑怔了一下,为他的措辞。扬唇后又极快的收敛了笑意,没有再说话。苏越也不催,就侧躺着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着她默默躺平了身躯将双手从空调被里抽出来循规蹈矩的平放在胸前,看着她独自盯着雕花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她终于嗓音单薄而落寞的开了口。
“苏越啊,你说你在亲情里唯独失去了父亲,而我,唯独只剩下父亲呢。”
“我好久没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但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感觉不说出来,这些记忆就要疯长到撑破我的脑袋一样。”
“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们家很穷,什么都没有,我的父亲,是我们整个家庭的主心骨,可是这个主心骨,大概真的是现在大家所形容的,穷怕了。他跟一个很有钱的富家女在一起了,不要了妈妈,不要了我,不要了整个家。”
“然后,妈妈承受不住一下子就病倒了,外婆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多,而我,好像一下子,就不能再当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了。”
“母亲走的很快,整个家庭的重担,就像地震时不结实的墙壁一样,整面整面的朝我和外婆坍塌而来。如果不是我的话,外婆应该很想跟着妈妈一起走掉的吧。她每晚抱着妈妈的照片躲在厨房里哭的时候,我特别特别的无助,我想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在无助些什么,就是觉得,茫然到已经找不到活着的勇气。”
她平放在胸口的手依旧纹丝不动的放在胸口,任由眼角的泪簌簌的落。苏越起身,只觉得胸口郁结疼痛。
“可是,到底是撑过来了啊。”她开始笑,眼里的氤氲却没有半点要散开的迹象,“我以为撑过来一切都好了的啊,外婆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报答她,可是,是我亲手害死了她,苏越,你知道吗?是我亲手害死了我外婆啊。”
“如果不是我非要喜欢苏希,那么何欢就不会跑去跟外婆说那些话了。苏越,是我亲手害死我外婆的啊。”
她平放在胸口的手揪成一团,终于佝偻着身躯哭出声来。她张口去咬自己的手臂的时候,苏越紧蹙着剑眉倾身下去将她整个瑟瑟发抖的身躯搂进自己怀里,任由她张嘴死死咬在他肩上以此来阻止自己哭得溃不成军。
“都过去了,言笑。”苏越将抖得厉害的身躯往自己怀里收紧了一些,眼瞳在昏黄的台灯下幽黑得深不见底,他侧头轻吻她耳侧的发际,在她耳边重复低喃:“已经过去了,言笑。”
“我在你身边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