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Part 5 狭路(1 / 1)
Part 5 狭路
再见到这个行为乖张而怪异的苏先生是在距离咖啡店还债的三天后。下班回家惯例先冲凉,出来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指示灯亮着,拿起来一看,署名为“债主”的未接来电趾高气昂的霸占着显示屏。
言笑心脏微惊,暗想莫不是这么快催债来了?正壮着胆犹豫着要不要关个机躲个债,手心的手机便欢快的闹腾起来,震动得让她差一点就脱手扔出。
微微安抚了一下受惊的小心脏后,老实本分毫无城府可言的言姑娘只能老实本分的按下接听,很小心翼翼的说开场白:“你好,苏先生。”
“你好,言小姐。”很难得的,那侧的人这次居然出其的礼貌而正经。(人家什么时候不正经了-_-|||)
“额……”言笑将这个语气词持续了接近三秒,想着要不要冒险问一句对方的致电是否是为讨债,毕竟她和他是有约在先说好一月只还一次的啊(⊙o⊙)…结果对方先慢条斯理的开口了:“言小姐,你清楚你目前欠我的具体账目吗?”
果然是来要账的吗?!言笑在刹那间只觉得风驰雷电凄风苦雨,被整个世界的恶意给包围,又听对方风轻云淡道:“今晚陪我参加一个宴会,可以减免五千债务,需要考虑一下吗?”
这还需要考虑吗?满眼闪着雨后阳光的言笑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一叠声的回:“可以可以,可以的,没有问题。”但是,记得开证明(⊙v⊙)
如果知道所谓的聚会是这么浓重而盛大的聚会的话,言笑认真的衡量了一下,她应该……也会选择答应吧,毕竟五千块啊!真的不是小数目好么。
电话那侧的年轻男子问地址,言笑怔了一下,面红耳赤(不会撒谎的姑娘的特有表现⊙﹏⊙‖∣)的又报了街心公园的位置。可是那侧的男子这次的心思显然变得缜密了,因为他的回答是:“街心公园附近的楼盘平米价格是多少言小姐你清楚吗?既然能住得起那种黄金位置,那么,衬衫的钱也不需要分期赔偿了是吧?”
于是,苏越的车在二十分钟后停在了她租房的小区内,言笑只能满脸愁容的下楼。看清苏越的车型时,言笑想她终于能够确定了,苏越确实是有钱人。
那么,那件衬衫,是高仿品的几率,真的不大了,唉。言笑郁郁寡欢的想。而今晚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皮革开着很正式的商业轿车的苏越毫无绅士品格可言,他从打开的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微蹙着剑眉盯着车外有些局促的姑娘,有些啼笑皆非的问:“你准备就穿这工装陪我去参加宴会?”
言笑有些尴尬的垂目瞄了一眼自己的牛仔裤与T恤,很小心也很认真的解释:“这不是工装啊。”
苏越感觉自己有些被打败了,抬手腕瞥了一眼时间,朝副驾驶挥了挥手,“先上来。”那姑娘循规蹈矩拉开车门坐上来时似乎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真的不是工装呐……”
苏越已被彻底打败。
车子在沥青路上飞速行驶,期间毫无交流,车上的CD在放一些轻快的外语歌,气氛倒也不显尴尬。
车子停下的时候言笑以为宴会地址到了,结果下车仰头一看,巨大的霓虹招牌上闪着耀眼的“形象公社”四字。苏越已经径直向里走了,言笑赶紧跟在后面,第三次小声嚅喏:“我这真的不是工装呐……”
前面的苏越差点一个趔趄栽在台阶上。
形象公社内灯光辉煌,成片热情的“欢迎光临”后有打扮“妖艳”(言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汇(⊙o⊙))的男子扭腰摆臀迎上来,嘴上自然是热络无比的招呼着:“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家大少爷啊,今个儿怎么想到光顾我这儿来了啊。”
这开场白,怎么听怎么都像怡春院的老鸦在接待贵客啊-_-!那打扮妖艳的男子眼看就要将手臂勾上前面苏越的颈项了,前面的男子却仿若有先见之明般不着声色的闪身,彻底将身后保持隐身模式的言笑给暴露了出来。
失去肉盾的言笑与言行装扮都怪异的男子打了个照面,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均一怔,中间的苏越慢条斯理的吩咐:“要去参加东城刘老爷子的生日宴,你叫个女店员过来带这姑娘去包装一下。”
那男子闻言闪着精光的眼将杵在原地有些局促的言笑从头打量到脚,脸上顿生暧昧笑意,掩着嘴只笑道:“明白明白,苏少爷您放心,保证给您包装得精美崭新。”
这话听得,怎么好像她是要被送出祝贺的礼物一样?言笑心里起了小小的疙瘩,那男子边转身边召唤她:“这位小姐,请移玉步。”
言笑并不是很情愿的跟了上去,身后的苏越却突然出声交代:“李安,衣服让她自己挑,别太露就行。”
走在前面的妖艳男顿了一下,随即一脸了然的回:“好嘞。”然后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还以为是准备送出去的礼呢,敢情是自己豢养的金丝雀呀。”
衣服确实是言笑自己选的,墨绿色的长裙,高领,无袖,及脚踝,各种防走光。袖口和领口都缝着一层亮晶晶的蕾丝,给整件看起来很淑女的裙子添了几丝俏皮感。言笑以为换完衣服就可以了,直到被店员按在大镜子前的座椅上进行各种脸部涂抹以及发型卷烫时,终于切切实实的体会:这五千块可真是、难赚。
坐在楼下的苏越接了四通电话,看了五次手表,在第六次抱怨女孩子家就是麻烦后,妖艳男终于领着改良好的言笑施施然下楼来。
裙子太长,鞋跟太高,被散在前额的刘海有些遮挡视线,言笑下楼来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再翼翼。挡在前面的妖艳男一个华丽的闪身,在“蹬蹬蹬蹬”这样自带的配乐里将装扮过的言笑彻底曝光出来。
此时苏越正背对着这边接第五通电话,切断通话回过身来时,差点手滑扔掉了手机。心里当时唯一的想法是:我去,原以为捡了个奇怪的石子,居然是快璞玉啊。
当然,苏越是什么人,喜形于色能在这个圈子里呆的下去么。于是迅速收拾好眼里的惊艳,十分淡然的走过去,一侧的妖艳男堆满笑意连声问:“怎么样?苏少爷还满意吗?这位小姐的眼光真是独到,选的是我们这个季度既主打又限量的产品呢!”苏越轻呵了一声,在妖艳男满眼精光的注视下动作流畅的从口袋里抽出皮夹,从众多信用卡中随意抽出一张,妖艳男连忙双手恭敬的接过,一叠声道:“苏少爷果然是出手大方,您先坐您先坐,我这就为您结账去哈。”
言笑有些愕然,揪着身侧的裙摆低声问:“不是租的吗?”
苏越笑,“你当这是演戏的道具啊,还租。”顿了顿突然侧过头来认真说:“全套八千八,算在你欠我的余额里。”
言笑顿时就懵了,“啊?”这个语气词完全是没注意音量的那种,妖艳男正好双手捧着苏越的卡扭腰摆臀走过来,被言笑这个连跨几个音符的语气词吓得一愣,奉承的话到了嘴边都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苏越失笑,边伸手接过妖艳男手里的卡塞回皮夹,反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逗你的呢,走吧。”
混蛋。言笑盯着前面径直走向出口的高挑背影恨恨的想。
轿车很快赶往聚会点,下车时有同样西装革履的男士过来帮忙泊车,言笑突然就想起了最近偶然听到的一首歌曲里某句歌词:穿西装要记得带个女伴,不然看起来会像泊车小弟。于是言笑下意识的脑补了一下若现在她不在场而西装革履的苏越帮人泊车的模样。
嗯,实在脑补不出。虽说都是西装革履,但有些人的气质,应该是浑然天成的,当然,言笑不想承认身侧的男子就是这类人。
宴会会场比言笑想象中还要富丽堂皇,言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村姑进城,若不是这一身行头,估计连个端酒waiter都要把她踩下去。身侧的苏越却像极是久经沙场的人,面对各类招呼得心应手,言笑跟在他身侧很是僵硬,他大概是发觉了,抽空侧过头来压低嗓音交代:“不用怕,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可以了。”
言笑楞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轻声反问:“什么是貌美如花啊?”
身侧的男子薄唇微敛,边向前来招呼的人颔首示意边偏头颇为认真的解释:“笑吧,你笑起来就貌美如花了。”
他靠得太近,刚刚似乎喝了点酒,带着酒香的温热气息全扑在她面上。言笑的脸有点莫名的烫,连忙低下头去,默默练习咧嘴。
可是不是说好只要保持微笑就可以了吗?言笑目光无措的盯着面前干净的手指执着的盛满淡紫色鸡尾酒的酒杯,正在给苏越敬酒的那位男士目光含蓄的将她打量了通透,然后笑容得体的开口:“苏先生这女伴美貌不仅惊为天人,还能豪爽代酒,苏先生可真是好福气啊。”
言笑更加局促了,将目光探向身侧的男子,想质问他究竟是何用意,不是说好只要微笑就可以了的吗?!苏越刚好也将目光侧过来,将手中的酒杯以不着声色的方式塞进言笑的手里,唇角笑意淡然,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嗓音低声道:“酒精浓度百分之三点八七,喝起来跟果汁相差无几。”
言笑没说话。苏越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下,又压低嗓音道:“喝一杯减两千债务。”
于是言笑一点矫情都不作的直接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将豪爽二字一表无疑。敬酒的人微微惊异,再而收敛,奉承两句后讪讪离开。苏越接过言笑手里的空杯随手放在一旁经过的waiter托盘上,低声交代:“鸡尾酒也是酒,喝太急易醉,待会儿注意点。”
面色已经微红了的言笑侧着脑袋轻声问:“待会还要喝的话也是两千块一杯吗?”苏越微怔,随即失笑,心里想这姑娘哪里好欺负了?根本一点都不老实啊。
言笑又问:“既然酒精度这么低你为什么不自己喝呢?”
“我一个纯爷们待会老跑厕所多难看。”苏越一本正经的解释。
言笑伸手轻提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有点儿为难的开口:“可是我的裙子这么长,上厕所也好不方便的呀。”
苏希顿了顿,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边将她往旁边带边侧眸淡笑解释:“那我们还是躲角落里去吧,这样大概就没人敬酒了。”
好是……好主意,可是,为什么要拉着她的手啊……言笑低头看着被他骨络分明的手指轻扣着的手腕,心想这鸡尾酒的后劲肯定不容小觑,因为她现在脸上烫得不行。
可是,有些人不是只有站在舞台上才会发光的。这是站在角落里的言笑为同样站在角落里的苏越挡第四杯酒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当然,即使站在角落,前来与苏越搭讪向他举杯的人当然不止四个,但苏越自己主动喝了几杯,也不知道是那几位身份不一般,还是他顾忌到她刚刚言及的裙子太长上厕所困难,估计是前者占主要原因。-
当然,言笑是没时间纠结这些原因的,她在喝完每一杯酒后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真好,又是一个两千。
这钱太特么好赚了。
可是,言笑很快就明白,这钱,这喝酒的钱,这来陪参加宴会的钱,她其实都不该来赚,如果能提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何欢的话。
如果说这辈子总有一个人是你最不想再见的话,那么,于言笑而言,这个人非何欢莫属。言笑从来都没有想过报复,唯一一点点卑微的心愿就是,求再不相见。
再也不想看见,这张丑陋的嘴脸,她就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总能轻易而残忍的打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可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言笑终于对这一句,大彻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