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初暴躁(1 / 1)
真的是好热 我要回帝都
假期完成 看来又不可能了 但至少得进入下一阶段 但是下一阶段是啥...离开之后,袁来一直在等,等鲨鱼清醒过来的时刻,或者——稍微恢复点神智的时刻。
她觉得,给这个知情者更新一下事情的进展,是非常必要的。
鲨鱼不愧是个十分活跃的人物,新陈代谢似乎也进行得足够快。
将近下午5点的时候,电话来了。
“你们…走了?他们说你们走了!…你们在哪里?…还没结束呢怎么就走了?…”
袁来皱着眉听着,听他这问句,确定他尚处于稍微恢复点神智的阶段。
她也想赶紧回去,早点和他报备一下,当然,还有履行完自己作为客人的任务。她记得,鲨鱼说过晚上要进行烧烤。这么热的天,烟雾缭绕的预景,她也是担忧并憧憬着的。
她稳住了鲨鱼,说之前有点事,马上回来,那头叽里咕噜了一阵,反正她几乎什么也没听说明。
淳于凤似乎真的非常忙碌,再次进去之后,在这2个小时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袁来有些愁苦地想,还是不去打扰他的好,可以打的去,地址她不知道,但最好不要问鲨鱼,他指不定会把她引到哪条阴沟里去,她决定一会儿差不多了,和他告别一声,然后问了地址打的回去。
正想着,淳于赪的电话来了。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无来由地,之前的梦境忽然闪现,风又在耳边吹了起来,那鬼魅般的催促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真真切切的,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强作镇定,接起电话。
淳于赪说刚刚鲨鱼打去电话,质问他怎么走掉了,现在他要回别墅,问她现在在哪里,需不需要过来带她一下,一起过去。
袁来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可以不用麻烦淳于凤,但又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如果两人同去,万一鲨鱼心情大好,凭他现在的理智,可能会发生意外。
她快速地思考了两面,自觉应该足以应付鲨鱼,遂让淳于赪稍等,快步走向房间敲开了门,把情况和淳于凤说了。
“他们现在要回去?”淳于凤听闻,显得很严肃,草草地两三下收整了桌上的文件,起身表示马上出发。
“你继续工作就好,我可以搭他们的车过去。”
淳于凤继续低头整理文件,简简单单地说道:“工作不重要。”
袁来不禁愣了一愣。
引擎的声音刚灭,袁来就听到两声欢快的狗叫。
她察看了一下,发现淳于赪的车不在,人似乎还没到。
她走到门口,Dolphin极有自制力地在原地左右徘徊,欢快地吐着舌头,两眼闪着精光。
“它看起来喜欢你。”淳于凤心情不错地总结。
袁来有些无奈地一笑,他短暂一愣,继而跟着一笑。
“你怎么就走了呢?!…把我一人儿扔床上,也不怕被我儿子吃了么?…”
鲨鱼步子还算稳当,但从这飘逸的语气,惊人的想像力来看,还只是一半的清醒。
袁来满怀歉意地表示,有点事情出去了一下。
两人在客厅喝上了茶,原本在打游戏的一拨人此刻正在餐桌上玩桌游,袁来遥远地看了两眼,总觉得他们回馈的眼神怪怪的。
碧绿细长的茶叶竖立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这情景看上去很有一种恬淡的感觉,以至于一个巨大的黄金生物挪到了脚边,她也没有注意到。
“叔叔留下来吃饭——我们自助烧烤!”鲨鱼握着一瓶冒着烟、滴着水的冰汽水,向淳于凤发出邀请,把“自助烧烤”四个字说得很是让人垂涎。
淳于凤笑道说好。
袁来以为,他把她安顿了,喝了茶就要走。她闻言不禁看了过去,结果正好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举起一只手掌,誓言道:“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狂欢。”
袁来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一阵引擎声,淳于赪不久后进入了视线,由一贯考究、高冷装束的淳于琨陪同着。
袁来一路仰视着两人步步走近,一点儿要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鲨鱼于第一时间唰地站了起来,随后淳于凤也放下了茶杯起身,她也只得跟着起来。
“你来的挺快。”淳于琨摘了墨镜,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子,对淳于凤如此说道。
淳于凤面露笑意,道:“孩子们晚上烧烤,我留下来共享。”
淳于琨把他置于一旁,眼珠一转,在袁来身上走了一个来回。
“好啊,好好照看着。”她给了淳于赪一眼,重新戴上了墨镜,转身就走。
淳于赪也在沙发上坐了,他与袁来中间,隔着个淳于凤。
鲨鱼很是时候地去查看烧烤布置了,Dolphin也去帮忙了,留这三人干在同一张沙发上。
袁来原本担心淳于赪会在第一时间向鲨鱼宣布他今天新近确认的“喜讯”,好在鲨鱼一时不在眼前,又庆幸淳于凤在旁边,终于可以大大地宽心些了。
淳于凤显然不习惯于眼前的尴尬沉默,一阵思索,向淳于赪发问道:“什么时候去苏格兰,确定了么?”
“奶奶说后天。”淳于赪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看着两人道:“你们也一起去吧?”
淳于凤笑道:“我们不行,我们要工作。”
淳于赪神情有些黯然:“…假期结束,我来北京找你们。”
淳于凤笑说好,袁来暗想到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北京了,也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烧烤的准备工作,颇有些繁复。
看着一波波的人来去于厨房和庭院,她才发现,厨房里藏了这么多白衣高帽的厨子。
设备、桌椅、食材摆设完毕,楼上的闲散人员也已下楼,烧烤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北京的夏日,有似乎永不落幕的白昼,以及难以退去的暑气。
所谓的自动烧烤,其实含金量并不高。
一群人对于在炎炎夏日亲身向火显然不甚感兴趣,基本上都是挑拣好了菜色交给烧烤师傅们,大家都拿了现成的饮料、水果和糕点,在室内的餐桌上一边谈笑一边坐等。
淳于凤兴致不错,呼唤袁来和淳于赪去挑自己爱吃的,连自己的共搜罗了两大餐盆,和一位师傅愉快地交谈着,兢兢业业地开始了烧烤。
袁来也没觉得饿,挑了些水果和蛋糕,找了个较为后边的位子坐了。
淳于赪自觉地坐在了她旁边,她一瞥,见他盘子里是一盘子的黄桃和草莓,红黄杂陈,鲜艳无比。
“我想和你们一起玩…可是我后天去苏格兰…但是我上课晚,我回来找你们!”淳于赪拿着叉子戳了半天的黄桃,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想说的话。
袁来暗想这个“你们”,应该是指她和鲨鱼,而不是她和淳于凤。
她瞥见那个已经千疮百孔的黄桃,回应道:“嗯,假期愉快。”
“…舅舅现在在北京工作,但是以后回美国。…他找到了你,你以后和他一起回去吗?”他换了块黄桃,继续捣腾。
袁来不料他也会问到这个问题上,心想对他不必像对着淳于凤一般认真,就含糊地答说应该会。
淳于赪开怀一笑,继而隐忧道:“如果你们能住在洛杉矶,就更好了。”
袁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赞叹于他终于说了一句非常地道的中文,而对于他的话,她本就没想过,所以根本没什么想法,只是报以一笑。
“…舅舅和奶奶,他们…关系不好…”他显得有些神伤。
袁来正思量着要不要出言安慰一下,却见他已经明朗了,笑着把餐盘往这边一推。
她插了一颗草莓,也向他推出了自己的,他插走了一块小小的抹茶蛋糕。
过不久,淳于凤端着满满一盘成品入座,先往自己的盘子里扒拉了一些,剩下的推到了袁来和淳于赪面前,两人各自寻找自己的部分,专注而默契。
“当你们回美国,一定经常来洛杉矶。”淳于赪的憧憬,还未过去。
淳于凤有些不明不白,探寻地看过来。
袁来停住插豆角的手,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淳于凤也就马上明白了。
淳于凤觉出按Alex的意思,她对于此一问题的态度,似乎比他以为的要有商量性一些,不禁心情大好,大笑说:“当然!”
淳于赪闻言,欢笑着看向袁来。
袁来本只想将此沉默地带过,结果见他笑得眼里闪烁着星星,结果不自觉地报以一笑。
一旁的淳于凤看得笑逐颜开。
事情,好像正如他之前说的那样,很快就可以到达想去的地方。
鲨鱼很有改过自新的意思,积极地尽着地主之谊,奔来跑去地给大家送食,被呼唤着坐下了,也安稳地喝着汽水吃着烤菠萝。
袁来心里盘算着找个时机与他交代一下,可怎么看,这人都还处于醉酒的非正常状态,估计即使说了,即使他点头应允了,等到酒精代谢干净了,她的话也一并没了。
她正在暗叹,鲨鱼对上了她的视线,心情颇好地举高了汽水瓶,绷抬着下巴,隔着4个座位,挑起眉来做了个“cheers”的姿势,真是颇有几分邪魅狂狷的姿态。
袁来本想假作没有看见,可他那笑容有些太过诚挚,想扭头的刹那,还是冲他举起了玻璃杯。
一波一波的食物,不断地被清空。
夏日的天色,也总算暗了下来。
庭院里的门窗、灌木上亮起了彩色的小灯,闪闪烁烁,很有些如梦似幻的感觉。
袁来这才醒悟说,今天是两个人的生日party呢。
大家在餐桌上说着自己原本城市的美景,说着现在俱乐部的琐事。
鲨鱼依旧是气氛制造者,绘声绘色,神情生动、手脚并用地向大家讲述在首尔魔鬼式训练的几个月里的轶闻趣事。
袁来吃着现酿的酸奶和双皮奶,真心地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就着盘里的水果不停地吃,大家在讲的话题,只是断断续续地听着,而对于鲨鱼的那些段子,她确信已经听过不下三遍,也就有些趣味索然,比如他正在讲述的同公司的韩国练习生小妹妹,天天四、二、四声地喊他“偶吧”,说他“闹木冒西稍哟”这一件。
“袁来,我上次和你说的韩国来选人的事还记得么?”
鲨鱼响亮的一声,突然把一边默默低头吃水果的她甩在了镁光灯下。
她握着插子,点了点头。
“昨天我在韩国的朋友告诉我”,鲨鱼几乎是拍案而起,磅礴过后玩起了神秘,把声音压得细如蚊蚋,“公司已经在派人过来了,要找长得好看舞跳得好的人去培训,说是明年就可以出道。”
说到“出道”二字,鲨鱼的视线巡视一周,恰恰停回了袁来身上,一瞬间,他人的目光纷纷尾随而来。
她着实不太喜欢做焦点的感觉,急急地把话题抛回给他道:“你不是说在韩国做练习生就够受的了?…”
“话是这么说,但有付出有回报嘛,如果熬出了头,就是明星了啊!”说着,眼神向上高抬了45度,“整个世界都会为你疯狂——偶吧~偶吧~沙朗嗨哟!”
气氛空前活泼,大家被“偶吧”得前俯后仰,纷纷出言应和,开始交流一些韩流歌手和组合。
袁来很少上网,对于韩流完全不熟,林林种种的组合她只知道super junior,还是因为高中时有个极富个性的同学在介绍名人名言时,选择了其中一位成员说过的话,还很好地履行了作为一个粉丝的责任,强调了三遍这个组合的名字。
于是,大家说着她完全陌生的名字,她回归安稳,继续吃水果。
“袁来!”听到自己又被点名,她一口黄桃下咽受阻,吐之不雅、咽之艰难,呛了几声硬是吞了下去,然后抬起头来。
四周人的交谈还在继续,由于隔了些距离,珍姬前俯着身体对她近乎于半喊道:“你长得这么漂亮跟混血似的,个子高挑身材也好,舞也跳得好,我觉得你是最可能被选上的!”
她前半个分句一出,袁来就似乎警觉出,左右两边的气氛有了变化。
她实在不想对此回应什么,看着她硬挂在脸上的笑容,连着眼线、眼影几乎占据了1/3脸面的眼睛,想起她这几天来在练习室和新闺蜜们群蜂般嗡嗡地描绘首尔生活的事实,她深深地明白,她这一番话,陈述的可能是真实的想法,但憧憬的,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关系,因为她不曾像她们一样,把自己放在首尔街头的繁华里面。
于是,她只是笑着冲她摇了摇头,企图赶紧浇灭两边投来的热切。
珍姬对此抱以更加甜美的微笑,并点评说“你总是那么谦虚”,说着朝左右两边看了一圈。
袁来还以一笑,继续低头吃水果。
“…你们三位往那儿一坐,看着感觉就像在国外…”珍姬似乎经历了一番酝酿,最终如此表述道。
袁来不知道之前淳于琨在的时候,对面屋里的人把他们的对话听走了多少,对于烧烤大会开始时她对于淳于凤“这位是淳于赪的舅舅,恰好也是我爸爸的一位朋友”的介绍,那些人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和之前争端相符的和谐之处。
无论如何,她希望,这一句仅仅是珍姬为了取悦另两位而进行的无意识的不甚合适的寒暄。
她继续吃着,不作回应,抬眼间顺着视线方向,瞥见淳于赪扭头看了她和淳于凤一眼,他嘴唇启了启,却最终没有说话。
淳于凤眼神一闪,盖是身为长辈不好冷落了晚辈的朋友,只草草地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我跟你说!他们仨就是老外!你瞧这一家子看着多么和谐!”鲨鱼忽然忙里抽闲,三句话如同三道惊天霹雳。
袁来瞬时一个激灵看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变得有多么陡峻凌厉,直到她看到鲨鱼明白过来时慌乱的眼神。
努力藏着这些是为了什么?像护着自己可悲的生命一样…
她忽地自我反省,反省为什么在意识到鲨鱼可能说漏时,自己会慌张害怕到不知如何呼吸,说到底,她并没有错,而她又是这么被动…事情至此,她似乎完全没有责任…
“哈哈…我只是说着玩儿的…”鲨鱼词穷地干笑了两声,估计酒也已经被彻底吓醒了。
袁来舒着气,回见淳于赪眼中闪烁着无数灵光,似在检视着她,不由得又是一阵汗意。
她看了一眼淳于凤,见他面色尚算自然,低下了头吃烤土豆片。
“不跳舞了,你想做什么?”
风波之后,大家一直各自吃喝,人畜无害,淳于赪忽以一贯的平静闲淡,避开一桌的喧嚣,凑近了些问道。
袁来瞬间觉得问题耳熟,想着不好沿用上次和钟亦婷对话的答案,答说没认真想过,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不料,淳于赪早已存了答案在心里,听见她如此回答,声音高了两度建议说:“回美国以后,你上学吧…”说完,有些歉然道,“我听说,你没有上大学,是因为…你父亲的意外。你在美国继续上学吧,你也可以跳舞——在学校里…”说完,一个顺溜把视线转给了淳于凤。
袁来不禁有些惊异于这两人话题的一致程度。
她不知该感慨这一家人的默契,还是悲叹自己没有亮点的生活。
她看了一眼淳于凤,果然见他也是一副期待的神情。
她真的不愿为了一时的取悦而开具空头支票,又不忍直说从来不曾憧憬过而无法表态。
“…上学…挺好的…”
她其实也不甚明白,万般思索之下,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五个字。
大概,这是说真话的同时,为他们留存几丝希望的唯一办法。
两人听了似乎还挺满意,淳于凤虽未说什么,神情却是十分明朗的。
“如果你能来洛杉矶上学,就好了。”淳于赪笑着抿起了嘴,笑容有些虚远,好像知道自己的所愿就只是幻想。
袁来只作一笑。
淳于凤笑着回应说:“洛杉矶的大学很不错的。”
袁来又作一笑。
烧烤大餐进行得比预想的快很多,地主鲨鱼也比袁来希望的要忙碌得多。
他几乎完全处于开挂状态,袁来觉得,他一直在对面上演着不知疲倦的真人秀,不住地谈笑风生,依旧是手脚并用、生动活泼的鲨鱼式的快乐生活。
夜已黑得浓烈了,不是在市区常见的昏黄的夜色,大概是因为这里地处郊区;或许外头已是月明星稀,可大家贪恋着室内空调,都只窝在屋内。
吃饱喝足,畅聊消化了好一阵,一群人都有了些归意。
袁来看着开始蠢蠢欲动的人们,担忧今天没有机会找鲨鱼谈了,而要是不及时,她很担心有人会赶在前面。
她查看了一下淳于赪和淳于凤,前者还是那副恬淡的模样,后者看了看表,大概是在挂念尚未完成的工作。
她差点忘了,他是为了她,才抛下手头的工作,来到这里耗费了这许多时间。
又或许,说到底,他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淳于赪。
又或许,她和淳于赪,对于他而言,是一直全力兼顾的一个整体的两个方面。
眼见有人就要离席了,袁来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见淳于凤正拿着手机查阅着什么,她想了想,迅速地给他发了条短信。越过中间的淳于赪,她看见他随后递过来的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
她原本还在好奇,他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把鲨鱼带离,然后进行他的工作。
事实上,他只是起身走近了,拍了拍鲨鱼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就这么去了几米之外的客厅。
是不是自己在意太多、考虑太多了?
事情其实可以就那么简单,别人其实也不会多想什么?
她看着两人神情自然地在那儿交谈,心里不禁开始默默地思考。
看着鲨鱼从客厅回来时自然明朗的神情,袁来暗叹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鲨鱼过来,不说其他,一把拍在淳于赪的肩上,道贺“生日哈皮”,说得送朋友们回去了。
淳于赪似乎对刚才二人的单独谈话没有任何兴趣或者疑惑。他挺是动情地站了起来,伸手与鲨鱼进行了快得眼花缭乱的握手撞肩的流水线动作。
袁来看得着实有些呆了,这么迅速而默契,在实际生活中还真是第一次见,她暗想,这得练多久啊!
淳于凤笑着张开双臂,同时拍了拍两人的肩。
鲨鱼坐着他的专车,送除了袁来和淳于赪之外的客人回家。
袁来原本以为,淳于琨会早一刻、半小时地就来接人,结果却是淳于赪和她一起回去。
走到车边,袁来下意识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直到看到已坐上驾驶座的淳于凤有些异样的眼神,才意识到这次不止她一个乘客。
她当然懂他的意思,但实在不愿两人在后座无言以对,或者发生破坏现状的任何交谈。
不是有句话么,叫言多必失。
反正,她就那么坐进了副驾驶。
淳于凤最终一字未说,只道先去淳于赪的住处。
一辆黑车沉默着在黑色的夜色中行驶,路边的路灯,让车内亮暗相隔,光线由左到右,又由右到左。
看不到尽头的夜路,似乎难以落幕的光芒。
袁来有些晃神。
虽然谁都想过,哪一天可以来到首都,可以看到天安门、故宫、长城,可以在以后的交谈中,昂首挺胸地告诉对方:“我到过北京!”
但是,她真的没想到,这一切真的会发生,而且她在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匆匆的游客的身份。
“今天累了吧?”她后脑勺抵着座位,脸向着窗外的姿态,或许让淳于凤如此以为。
袁来回过脸来摇了摇头。
她这才又想起来,淳于赪也在。
她不由得朝后看了一眼,见一片昏暗中他的两颗眼眸似乎异常地明亮,路灯黄色的暖光从他脸上流过了,又覆盖着轮回。
岁月,本就该是个温柔的存在吧。
有些沉闷的震动声响起,她拿出手机,见屏幕上闪烁着一个让她有些吃惊的名字。 “小美女啊,你在帝都过得还风生水起么?哎可怜的我呀,用我全部可支配的业余时间来清理房子,也时刻感觉自己是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哎——没有你在这和我抢饭吃,家里的体重秤快要爆了!哎呀~我的人生真是发生了质变呐~”
江妍保持着一贯的语言风格,听者需要具备一定的理解能力,方能准确地领悟她的意思。
所幸袁来是经历过时间的磨练的,她经过静静的聆听,于第一时间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两个点。
“我挺好的。”虽然知道江妍的重点不在于此,袁来按顺序回应道,“你可以和她谈谈,让她注意一下卫生。你不要老叫外卖,那容易长胖,你可以试着自己做饭。”
江妍丝毫没有被安抚了的感觉:“你不明白啊小美女!我三餐有一餐半都只吃熊猫盼盼了,结果还爆秤。外卖多奢侈啊,我哪能整天吃啊,我那微不足道的杯水车薪的九牛一毛的工资啊。昨天好不容易咬紧牙关和朋友去了一家声名远扬的好店,这还是你离我而去之后的第一餐呐!”
“这样啊…”词穷时的感叹语。
“说起昨天,我还遇到了那谁了呢!”
江妍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屑,袁来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她架着腿,扣着鼻孔,握着电话瞄着电视的模样。
“那谁不是来北京追随你了么?我昨天居然在吃饭的时候碰到他了,和两个洋溢着脂粉气和风尘味的女子,一边一个搂着出门,煞是一道摇曳的风景。”
直到听到这里,袁来才确定了江妍愿意花费这一通长途的目的何在。
袁来对江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给过了警告,也因如此,袁来此刻觉得自己辜负了她的关切和好意。
她怎么能够否认,她从一开始就和他有些牵扯不清——特别是在旁人看来。
而眼下,就更不用说了…
面对真正关心自己,为了自己的安好而不惜逆言相告的人,你却坚持着不甚正确的事情而于她有愧…
袁来一时沉默,最后只道:“谢谢,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啊!小美女你早日凯旋啊,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啊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解救我于水火啊!哎呀我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开始了,再聊呀~”江妍快速转变情绪,欢快地唱着歌,结束了谈话。
袁来挂下电话的同时,眼前自动描绘着那一道“摇曳的风景”,不自知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事吧?”淳于凤及时问道。
她这才回忆起自己刚刚似乎大叹了一声,于是忙说“没事”。
两个字而已,似乎瞬间建筑起了冰冷的高墙,把他人的关切通通拦截。
袁来知道淳于凤是出于真正的关切,而不是很多情况下会有的程式化的寒暄,毕竟,他是…家人。
想着这样的定义,她心里忽然五味杂陈,有温暖庆幸,也有尴尬排斥,却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于淳于凤,她一直心存感激,在此,她却不能说:就是我前室友打电话来提醒我说我的暧昧对象在外乱搞。
一声长叹,一问一答之后,这夜晚的气氛似乎更加冷寂了。
袁来想着要不要启个什么话题,来弥补刚才自己那不给人以后路的决绝,一个个话题删选过去,却最终开不了口。
她微微扭头偷瞧了淳于赪一眼,见他没在玩手机,也没有闭目,只是那么坐着,视线向着他们,脸上的橘色灯光依旧来来去去,忙碌而逍遥。
她突然醒悟到,这个人如果和她有任何相似之处,除了外貌,大概就是话不多了。
袁来心安理得地自我宽慰说,不需要为了缓和气氛而制造不必要的危机,于是继续观赏路灯,以视野的满溢,来排挤掉眼前不断由烦躁的意象组成的画面。
震动再次响起,袁来顿感烦躁又重了一分。
她掏出手机一看,深知他若是到了要打她电话的地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老巫婆啊,差点就睡了忘了大事了。”袁起毫无歉意地在另一头回述道,“今天下午我上街,邂逅了你最关爱的蔡苗同学。你说那么宽广的一条马路,我也能撞上那根菜苗,真是流年不利。老黄历说今天忌出游,结果我没有听——中华传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不信不行啊!”
袁起就停在了这里,他无比贫贱的话语还响在耳边,袁来等了一会,见他没再继续,只得以回应来引出他的要点:“你最近怎么样?她还好吧?…”
“不算今天下午,我近来流年还挺利的。”他欢快地叹息道,“至于那根病苗,您是真正地不必费神。我真是非常好奇,她爹娘如何孕育的她,底子如此强硬,被刮了这么多次,这脚一踏出医院,依旧活蹦乱跳的跟一只已经挨了一刀的鸡一样。我看您还有很多很多次的’送子观音’可以做,真是恭喜您了!”
袁来此时突然感悟到,身边原来有着这么多将语言说成了一门艺术的大家,本来圆润温存的文字,经他们的口,就成了致命的利器,一刀刀地割肉见骨。
她认为他是在等候她的回应,以进一步切入正题,她一阵思索,只道:“她好…就好…”
“嗯——她好得很!好得不得了!”袁起听起来对此很是认同,“和一堆火树银花的男女,笑得花枝乱颤地压马路呢!搞不好你回来的时候,就又可以成佛了——昨天那个一手帮她提着沉重的包,另一手温柔地搂着她的小蛮腰的金毛,看起来跟她真的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呢。”
关于她对蔡苗,关于蔡苗对她,关于袁起对蔡苗,很多的情绪来不及去顾及,袁来只觉得几句话之间,心胸变得非常郁闷。
当时蔡苗在背后对她的“关心”响起在耳边,蔡苗和她的朋友们的谈笑也浮耀在眼前…
“啊呀光记得祝贺您,忘了和您说了——今天病苗同学向我表达了对于您的殷切思念,并一再地追问我为什么联系不上您了。我只能表示,我近来和您也联系不多,爱莫能助。”袁起终于对自己此次通话的任务“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啊!我要睡了,您好好享受京城夜生活吧。”
袁来有些木木地挂了电话,下意识地把手机收进了包里。
“…没事吧?”
淳于凤同样及时地发问,使她下意识怀疑自己刚刚又叹了气。
她想了想,转头答说:“隔壁一个一起长大的哥哥,向我说起一个…有些麻烦的朋友。”
“…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做,你可以告诉我。”
这次袁来的回答虽然积极,淳于凤对此也无甚可说。
她感激地一笑。
之后,一路平静地开到了淳于赪的住所。
在到达前不久,淳于凤对淳于赪说,让他确定了去欧洲的时间就告诉他,“到时候我们来送你”。
袁来意识到“我们”所指,虽不甚自愿,还是侧过头来,迎着淳于凤的目光,半向着后座笑着点了点头。
淳于赪心情愉悦,回答的话语里都是笑意。
车开到别墅前停下,袁来隔着窗玻璃见淳于琨抱着披肩,像一尊黑面神一般屹立在门口。
淳于赪自己开门出去,向着淳于琨走近了,又回过身来向着车里挥手。
袁来很庆幸地见到,淳于凤没有下车与他的母亲交谈的意向,她于是就这么安稳地坐着,虽只隔着一层玻璃,亦感觉安全异常。
淳于凤前倾了些身体,越过袁来与淳于赪打招呼。
袁来看了两眼窗外的人影,最终只是坐着,直到车子移动。
走了淳于赪,袁来深切地感到自在了许多,就像一个不□□被移除了,安全感倍增。
淳于凤问说是不是去他之前去过的她的住所,顺便感慨说听说北京的房价又涨了,离城区1,2小时地铁的远郊,也要逼近1万5了。
袁来本想顺便一问他是不是有在北京常住的打算,一想这个话题会牵涉自身,遂作了罢,只是叹说听说在这买房还有户口限制。
淳于凤此刻心情不错,顺着话题说前些天去了一个老朋友的家里拜访,那人住在城郊,环境不错,地方宽广,在别墅里养狗种树栽花什么的,很像美国的生活。
袁来问说美国的房子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一样,都是带前后花园的别墅。淳于凤答说一般人都那么住,也有很多人住公寓,“你看见了就会知道的”。
最后一句,顿时打消了袁来所有回话的欲望。
明知道一个人对于自己有着什么强烈的期许,但是你又很清楚自己不曾想过给予他这些,而你又希望他可以满足、可以快乐。
多么矛盾难解的现状。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