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初坚持（1 / 1）
袁来挂了电话，舒了口气。
走到这一步了，希望今后会有平静的日子。退一步讲，如果不是鲨鱼想让她与淳于琨做朋友，如果淳于凤至今不知道她的存在，她的生活应该就如之前一样，能起的风浪都起过了，于是可以风平浪静的。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与淳于琨确实有着相似的努力方向。
卸下了些紧张，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个她不知道屋主的房子里，即使灯火通亮，电视叫嚣，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孤独是需要保留给自己的，坚强是一种需要成功自欺欺人的品质。
这一趟北京之旅，好在终有结束的那天，所以，她不用焦急。这里的风景和故事，到时候，她可以选择性地带回去一些。
正半游神地看着电视屏幕，手机震了 。
“见面了么？”林昊发来四个字，才让她想起另一项危机。
自从中午时分的短信之后，肖格没再联系她，她既感觉侥幸，又觉得不安。
始终要面对的风暴，这一刻不来，那么下一刻始终就是危险的，不能安心的。
袁来简短地回复说没有联系见面，林昊接下来的短信也没再提起他，只是庆贺毕业季总算过去了，期间他被迫出席了多少酒席，醉了多少次，与死神擦肩多少次，最后总算活了下来。
对于这些，袁来也没给他什么配合的回复，林昊基本属于自说自话。
聊了几回，她觉得没必要，就没再回复，短信聊天就这样终结了。
淳于凤带着满身的怨愤之气把车子开出了小区，这气的一部分，却是来自袁来的。
他努力地为了她与自己不愿交手的母亲开战，他一再地希望她可以把心思吐露给他，他一直以为他的种种努力，可以让她把他视作统一战线的亲密战友。
可是结果呢？
他的好心她一直在隐隐地往外推，即使这一点他可以理解，但她这样跨越过他，与对手直接交谈的行为，却让他有一种好心被无视，甚至被践踏的感觉。
临近门口，他一个转弯，余光瞄见淳于琨的车子开进了小区。他料想车上坐着淳于赪，尽管来之前抱着一旦遇上他，要向他打听一下今天的饭局的打算，现在却已经一点儿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一路南下，在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拨通了她的电话。
袁来接到淳于凤的电话，说他就要到了，她其实不是很惊讶。
他那么关心今天的饭局，会来找她也属正常。
打开门来，她却头一回见淳于凤的神色这么差。之前见面，即使情况再不如他所愿，他也一直是温和的脸色。
袁来默默地迎他进门，给他倒了杯水。
他一路无话地往沙发上一坐，先自叹了口气。
“怎么了？”袁来在他旁边坐了，又一次发挥了大无畏精神，主动迎接狂风暴雨。
他寻思了几秒，以陈述语气问道：“你给淳于琨打电话了？”
袁来一愣。
按理说，淳于琨是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我当时在她书房，看见了手机上的名字。”他明显看出了她的疑虑，自动补充道。
袁来低着眼神不说话。
这个情况，倒是真的在意料之外。
现在的状况，和自己跳过淳于凤，直接联系淳于琨的初衷，倒是有些南辕北辙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我想知道。”他头一回用这样生硬的语气。
袁来没有回答，代而发问道：“你和淳于琨约定的那个秘密，有没有想过主动地、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虽然我也和你说过，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这回轮到淳于凤瞬间大惊，原本沉郁的神色愈加风起云涌，一阵沉默的思索过后，他说：“我答应她不主动说…但是，我一直都认为，谎言是要被揭穿的，是不会永恒的…”
“我只是打电话和她说了一下我的猜测，我也不想知道我猜对了没有，我只想让她明白，她没有必要为了我费神。”她的语气很是轻松，转过来像是发誓般对着淳于凤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是真的知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它一直这样下去吧…”
淳于凤此刻已经无气可生。 袁来虽然没有直说，他料想她已经猜到了事实。她以此为砝码，要求淳于琨不要干涉她的生活，确实还挺有份量。
可是，这一现实置于亲情与家族之中，想起来，是多么地辛酸。
她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他自然不好再追问什么，另一方面，他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诺，对此三缄其口。
“…其实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对不起你。”淳于凤径自笑了笑，嘴角满是苦涩，那么一瞬间，似乎连眼角、鬓脚都染上了些岁月的风霜。
袁来感觉心里一股又酸苦又温暖的潮流一阵激荡，她压着声音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用这么觉得，这一切我都可以接受。谁能够肯定，如果当初换了一条看起来更好的路走，结果会比现在好。”
淳于凤觉得无言以对，只是面带慈爱地看着她。
她只有19岁，却已经想到了这里。
“谁能够肯定，如果当初换了一条看起来更好的路走，结果会比现在好。”
在无数次艰难抉择的时候，他自己不就是这么来衡量利弊的么？
“他们要去爱尔兰度假了…等Alex过完生日…” 淳于凤在千思万绪中想起有事情需要和她说。
听到后半句，袁来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淳于凤报以无奈的一笑，她便大致明了了。
“度假完是直接回美国么？”她的问题和他之前的如出一辙。
“我母亲没有说。”
“嗯，挺好的，北京夏天太热了。”她评说道。
一周五天工作日，中间这几天很是难熬，周二尤其没有希望，因为它离周末千里迢迢。
早上的时候，难得现身的佟颜出现在了练习室，说接下来这一个月要参加几项大小比赛，希望大家可以加油练习，从本周开始，周六也要上课，但会适当缩短课时，并适当地给予一些生活补贴。
有人在佟颜走后抱怨双休终结，有人在猜测佟颜所谓的比赛是什么。
近来天气愈发地热了，著名的桑拿天开始频繁上演，袁来觉得，周末在练习室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听他们说了么，关于接下来的比赛？”鲨鱼今天心情看似不错，杂在一堆人里叽叽喳喳了半天人，然后很有倾述欲地在袁来身边坐了下来。
袁来整理着头发，不甚感兴趣地回说没有。
“他们说我们内部会有一个选拔赛，赢的人有机会去韩国出道。”鲨鱼压低了点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说，“其实——”他偷偷地环顾了一下左右，更加神秘地说，“我之前在韩国的时候，就听说那边想要搞一个中韩组合，一直都在跟中国这边沟通。”
袁来“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鲨鱼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挫败感，恢复了坐姿瘫靠在墙上。“你别这么不关心嘛，我觉得凭你的条件很容易胜出，然后搞不好就一炮而红了。”
“我说过，我不想进娱乐圈。”
鲨鱼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昨天餐桌上那个递名片的星探。他以为她只是说来驱逐那个星探的，没想到是真的。
“话说不跳舞了你想干什么？”他开了新话题，也不等袁来回答，先自我憧憬道：“我希望可以去世界各地玩儿，然后拍照片出书。哈哈，书名叫《一只鲨鱼的环球旅行》，你觉得怎么样？”
袁来看了一眼他笑容堆积的侧脸，把梳子塞回了包包的小格，道：“我还没想好。”
肖格的电话总算来了，袁来看着屏幕上这两个字，觉得很是释然。
这个时候，她正和俱乐部的一些人在附近商场的楼下吃饭。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肖格再一次开门见山。
袁来应了，问他地点，肖格说到时过来接她，问她地址是什么。
“…我和你两个人么？”想起肖格这次亲子游的目的，突然有点担忧，因为她真的没准备好见他母亲。
“嗯，就我们。我哥推荐了一家餐厅，说很好吃的。”肖格避重就轻。
袁来应了，说待会把地址短给他，他也就挂了没再说什么。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和一个熟悉的人相遇，是一件第二遍意识到时会感到奇怪的事情。
肖格剪短了头发，穿的还是袁来见过多次的条纹polo衫，他眼神交汇时的那一抹笑还是那么温暖。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袁来从大厦里出来，就看到了门口碎步徘徊的肖格。
“我也刚到。”和以前相似的开场回应。
袁来见他两道目光直愣愣地有些灼热，放低了眼神越过他向着门口走去。
她告诫了自己一遍又一遍，要坚定，从头到尾都不能妥协，不然，那就会近乎于造孽。
“我哥推荐的餐厅离这里不远，我们坐几站地铁再走一会就到了。”肖格跟在后面，笑着介绍。
袁来闷闷地“嗯”了一声，也不等他一起，趁着绿灯开始穿越街道，向着对面的地铁站而去。
晚高峰的地铁站，人流之巨大有些让肖格傻了眼。
两人在车头的第二节车厢处等了一辆，才在后面人的裹挟下把自己塞进了车厢。
门口的尴尬位置，袁来只得转过身来向着门口而站。等到转过身来，才发觉如此一转正好对上肖格一双柔情的眼。
她有些局促地看了他一眼，如今两个人是没有移动的余地了。
一站即将经过，里有没什么人下，外头站台上却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袁来很现实地意识到，自己和肖格被挤得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左右都是人，缝隙都已经被填满，这简直就是无计可施。
列车刹车，随即而来的，是门外两列队伍一拥而入的拥挤。
肖格后背被人一推，往前一个小小的踉跄差点把袁来推撞在后面的人身上。他赶忙把着她的手臂稳住了脚步，袁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
车门关上，列车前行，肖格的手却没有松开。
袁来一抬眼，他报以一笑，她一时移不开视线，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若不是一开始自己贪恋他的美好，如今却也不会这般纠结。
肖格领她去的，是一家主打原生态的云南火锅店。
袁来翻看着菜单上各色的菜类、菌类和豆制品，倒觉得挺有胃口。
店里的服务很是热情，穿着制服的年轻服务员姑娘侍立在两人的桌旁，接收送来的菜，负责调整火候，并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一一地介绍菜品及其功用。
托这位服务员的福，此次聚餐的主题迟迟地没有被提起。
肖格看着倒也云淡风轻，看似饶有兴趣地听着讲说，并没有给对面的人太多的注意。
上菜期间，林昊又发来了短信，询问她与肖格的情况，大有要她每日一上报的架势。
袁来诚实地回说刚见上面，还什么都没谈，晚点再和他说，林昊没有回复。
菜很快上齐了，口舌辛勤了很久的服务员也被肖格微笑着请下去了。
袁来往锅里夹了两块豆腐，暗自清醒了一下头脑，准备应战。
“听说北方饭菜的口味比较重，你喜欢清淡，还吃得习惯么？”肖格说着把已经煮熟了的陌生菌类夹进她的碗里。
袁来将新进的菜拌在酱里，淡淡地表示适应得还可以，心里莫名地觉得自己近来对勇气十足、开门见山式的交谈很是欣赏。
狂风暴雨始终要来，早点被摧毁，早点可以重建。
那种带着躲闪的慢进式，应付起来真的让人有点浮躁没耐性。
或许是因为正处盛夏光景，从内而外都有些暴躁。
肖格还没来得说什么，袁来放在桌角一侧的手机开始震动。
她自己都不禁一愣，忘了把它收进包里了。
“我还有件事要处理，完了我再来北京找你。”她以为林昊会沉寂，结果她似乎完全想错了。
她不禁眉头一皱，盯着手机屏幕眼神游离。
“是林昊么？”肖格这一次很是直接，直接到直接把袁来吓回了现实。
她把手机放回了包里，低低地应了声“是”，随即搅着筷子思绪飘渺。
她觉得必须得回复他，把他否定掉，不然凭他的作风，搞不好明天就空降在机场了。
眼前这一个她还没有把握能够很好地处理，又怎么能再多一个呢？虽然林昊估计可以容忍和迁就她，但她不能一直那么利用他，用她能给的那么一点点的希望，把他久久地架在空中。 “我希望可以一个人把事情处理好，你先享受假期。”袁来一番思索，终于又掏出手机，给他回复了一条。
以命令句回复他的陈述句，她觉得这个语气应该是够强烈了，态度应该是够明朗了，希望他能够体谅自己。
袁来苦恼于手机里的苦恼，没有注意到肖格神色不愉地一直注视着自己。
“你和他，现在怎么样了？”肖格一开口，语气明显有些冰冷。
袁来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立刻作答。
她近来的另一个倾向，即是诚实应对。
据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谎言的黑洞，会耗尽一个人所有的精力。所以，不论好坏生死，再怎么悲催的结局，总归好过谎言大厦瞬间的倾颓。
“我没有答应他…”袁来看着桌面上的细碎纹路，说得很是明了。
肖格一时没有反应，她不敢抬头去看。
“你喜欢他吗？”
肖格的这个问句，瞬间把她带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林昊送她回去，在门口问她喜不喜欢他，她否定了，他又问，喜不喜欢肖格，她说很喜欢。
当初，她是诚实的，现在，她也没准备撒谎。
她吸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喜欢他的。”
肖格在对面一笑轻声：“是听说一个人会喜欢不止一个人的…”他轻松的语气随即一转，挺是释然地说道，“我不管你和他怎么样，既然没有在一起，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做得更好。”
袁来的视线停在筷尖，想忠于自己千百遍的承诺，简简单单地拒绝，却久久开不了口。
“我的想法都和你说过了，我希望你…”
“你说的我认真地想了很多很多遍了。”肖格提高了分贝，强硬了语气，把话头抢过，“你根本就不用那样想，不用担心那么多。对我来说，你就是最美好的存在，我也想过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会努力地对你好，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话语间肖格已经放下了筷子，放软了语调。
“或许，渐渐地你会发现自己错了…你所期待的，我怕我根本给不了。”袁来心绪有些乱，另一个自己提醒着自己要拒绝、要否定，最后却只说出这么两句话来。
肖格的神情松弛了些，笑容里带着渴求道：“不管对错都以后再说…你不需要给，你只管接收就好了。”
袁来忽然心头一动、眼眶一热，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否定意见，却被涌起的感动塞住了思路。
“你能答应我，就是给我的最好的东西。”肖格笑得坦然了些，重新拿起了筷子往锅里加东西。
袁来一张脸放得更低了些，默默地消化被自己视作不合时宜的情绪。
“让我想想吧…”
“嗯。”肖格的声音听上去情绪不错。
他注视着锅里翻滚的菜色，轻轻松松地给了袁来一个漫长的考虑期限：“我姑姑来北京退休旅游，我哥上班了她一个人也没事，让我妈多陪她住几天。我们可能要月底才回去。”
言外之意，这月初到月底的全部时间，她都可以好好地来思考，最终给出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第二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