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出谷前奏(1 / 1)
这个如梦如幻的水月谷,我终究呆了十个月,不过,真的好幸福,好快乐。冰,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那样好看的人,他在这么多的时日里,任劳任怨地教我习武,和我聊天,尽管如何地谈天说地,也从来不过问我的任何私事,除非,是我自己亲口说出来。
他亲切唤我杜撰的名字——梅儿,他对我说,我从来不是虚情假意。他赞美我,欣赏我,说我是世界上跳舞跳得最好的人。他还说,要替我报仇,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承诺,能不能够如愿以偿?可是,我已经相信了。
我觉得,自己是个渺小而又平凡的人物,为冰,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他身上所谓的秘密,声声呼唤的阿魅,我都不知道是谁。后来从阿珍等众姐妹的口中,我才明白。阿魅是冰的亲弟弟,曾被师父赶出家门。为不忤逆师命,所以冰没曾拦阻,眼巴巴地瞧见弟弟带着心灰意冷的神情跑出了家门,从此再没回来。阿珍等妹妹们因是一些落难女子,不小心掉入了谷里,所以关于谷主的事情知道的也并不怎么透彻。
“小艳妹妹,那…你们谷主没有出去寻寻吗,如果早点寻找,或许有消息了呢?”我为冰惋惜道。
“寻人,也得有方向才是啊,梅姐姐应该很清楚,就这样谷里谷外的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呀!”其中一人插口道。
“那么…现在还是没有冰的弟弟阿魅的消息吗?你们可知道,什么查找的线索?”我顿了顿,木吶地看着她们。
“曾经谷主倒是说过,他的弟弟从小就喜欢一条小青蛇之类的冷血动物。或许,这可以作为查寻的线索,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很明显地认出来的。”小艳揣测,道出查找阿魅最为有力的证据。
“小青蛇?”听到小艳的话,我怔住:“莫非是他?”
“梅姐姐,你说的是谁啊?”小艳阿珍如出一辙,惊讶问我:“梅姐姐,有办法找到那人?若是那样,就太好了。”
我心里盘算着,如果在出谷之前,能够为我的救命恩人做一件事情,那真的没有多大遗憾了。那个石洞里的怪人,倘若真是冰的弟弟,他见到,一定很幸福的吧!
次日清晨,雨露未歇。一路的小跑,使我的裙摆带了泥,虽有土的清气,却总不能使人安适。再加上小道周边绿意洒下的露珠,我的裙带全部润湿,以至于又增添了几分重量,连脚都难费力迈开了。一双绣花鞋,或许已经变了样,不过还好,无人观望,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晨曦一抹,像拨开迷雾般,嵌在天际。刚跨步走进赤炼谷不远的丛林,就看见迷雾满天。乌鸦忽从树上飞起,盘旋在头顶上方,发出一声哀鸣后,便落影无踪。第一次,还算安然无恙,这第二次,怎的,要我魂飞魄散不成?奄奄一息的花草,静地鬼魅。就像身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偶遇黄烟乍起,也只得干着急,逼着自己前行。
那个刻着白云二字的墓碑依旧如初来时见到的那样,杂草遍布,无人搭理。那赤炼谷的两布幅倒是墨汁奇香,俨然被人重新代笔过。不过那左右的字却不是原模原样的了,左边写着此路不通,右边写着闲人勿进。然后再穿过墓碑,侧着看去,那瀑布还是纯净的往下滚落,在一大石上迸溅出一草地的水花。再走,再走,胆子也越发大了。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石门内,忽地传出那人的呼唤声,然后两旁的草纷纷往前涌,所有汇聚到石门,启动了机关,石门眨眼间,自动开了。
我一步一步地挪动,僵硬地挺进了石门。后来红色烛光骤然点燃,一直通到了洞渊。抬足往里挤,竟发现那身穿玄袍的男子安静地坐在石床上,只是昔日的毒蛇全部被他驱到了洞穴的一角,各自安眠着。
“呵呵,没想到你这怪人还挺懂理的,知道小女子来,连那些怪物都赶了老远,真是费心了。”我夸张地移动双脚,走到他的石床前。
“他已经来过了。”他闭着眼,冲我说了句:“我拒绝了,不愿随他回去。”
“你是说冰,他,来过了?”我盯着他发白的脸,暗黑色的嘴唇,说:“你心里很清楚,昔日他不是不想保护你,实在是师命难违。况且他找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你的怨恨了。”
“我说过,我是不会回去的。多说无意,还请自行离去。”他把手一伸,做出送客的架势。
“哼,我说,你怎么还是个小孩子。就因为你师父把你赶出了门,你就自尊心受伤,撒气一去不回了吗?”我气愤地用食指指着他大骂:“你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因为一件小事,还记仇了。你到底想要你的亲哥哥内疚到什么地步。他天南海北地找你,也算得上真心诚意地悔过了吧!”
“我并没让他内疚,我也没有抱怨过他。只是因为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若要出去,诸多不便。”他睁开了眼睛,轻蔑地扫了我一眼:“你又不是我大嫂,何以唠唠叨叨,婆婆妈妈,管我这个陌生人做什么。他又挑起几丝冷笑,打量我。”
“你…气死本姑娘了。我…我就算不是你大嫂,你的事儿我也是管定了。”我往他身侧一坐,愤怒地说:“无论如何,你今天都得给我回去。我再过几日便要出谷,倘若最后一件事都不能替他做了,恐怕我会遗憾一辈子。死了,都还欠着别人的人情。”
“那就等你成为我的大嫂的时候再问我出不出去吧!”他挑起剑眉,露出几死邪笑:“别人?呵呵,其实你已经喜欢上我哥了吧,只不过你的心还未指引你一下。”
最终我狠狠地和他打了一个赌,等到真正成为他大嫂的时候,就可以胡作非为一番,绑他到冰的面前。我仿佛觉得那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毕竟,我月姬是要出去报仇的。若是死了,一堆白骨又如何当冰的娘子,当他的大嫂?
“你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安危那么忧虑,他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保护一个人的本事是易如反掌。”再走之前,他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那时明白,他是冰这世上最亲近的一人,最在乎的一个人。能够彼此了解地那么透彻,流着相同的血液也是其中一个因素吧!突然间,我发现,眼里的泪水像伏天的阵雨,铺天盖地的,止也止不住。要是我也有个亲人就好了。
三日后晨时。朝阳透过窗棂直直地探进来,屋内彤红一片。就我这有模有样的屋子都还是冰亲手造的,如今,我也快不住了。睡眼朦胧,仿佛见到的是天边的迟暮霞彩。我起身,伸展着酸痛的胳膊。
还是一样的认识。水月谷没有季节,无论是春日里的清爽,夏日里的燥热,秋日里的喜气,冬日里的寂寥。自我坠崖以来,就很少留心过。
吃过桌上早早准备的膳食,就踏步出了房门。一个人在谷中瞎转悠,竟也无聊起来,见到妹妹们,难免要问上一句冰在哪里。不知不觉地问了多遍。
“梅姐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呵呵。你可来来回回问了我五遍了,难道梅姐姐没看出至始至终从你身边过路的就我这一个妹妹吗?”妹妹伸出右手,小声地捂着嘴:“梅姐姐,告诉你吧,冰带着阿珍小艳等人去姝弥坡,采摘三叶草,说是梅姐姐你精神状态不好,想捣鼓点药来,给姐姐醒神定气的。”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叫上姐姐我?”我赌气地冲眼前的妹妹抱怨。
“呵呵,姐姐一直沉迷和周公说笑,哪里顾得上谷主呢,何况谷主那么好,怎愿扰了姐姐的好梦。再则,都生着病了,这再去姝弥坡,生出个好歹,不是让我们谷主要死要活了吗?呵呵呵…”眼前的妹妹桃红双颊微微泛起红意,接着格格娇笑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莫非真如那石洞的怪人所说,我沉沦了,心动了。原来,朝夕相处,我已如此在乎他。
就因为在乎,我又去了赤炼谷,找到了他的弟弟阿魅。
“你如何又来我这里?”他手中拽着一件破旧的衣服,正借着石桌上微弱的光穿针引线。
“你,什么时候做起针线活来了,这样破旧的衣服,为何还要缝缝补补,弃了重置不更好?”我惊疑,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又迫不及待地说:“你可知道自己已经中毒很深了。且不说你整日整夜呆在这么阴暗潮湿的石洞,就是和这些毒蛇日日相伴,都会吸了你的朝气,让你人不人,鬼不鬼。备受身体的折磨。那日我见过你的衣服,全部是血?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保证,如何让我放心,等做了你的嫂子才来让你回去!你又让冰如何接受日后变成一具白骨的你。如这般,你倒是给我个说法啊!”
他手上的针忽地落地,几声清脆响声清清楚楚。他左手紧紧拽住衣服,愣愣地,低下了头,也不说上一句话。
“我真想放一把火,烧了你的蛇洞,连着你的愚木脑袋一起烧掉!”此残酷的语言,他仅是那么眉头一皱。我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愤恨而去。这一离去,就再也没有下次了。其实我有点后悔,没给过他机会解释解释,也不清楚那件破旧的衣服背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