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target89.融合(1 / 1)
连芮说,他恨这个因为纷争导致西尔维娅交付生命的彭格列。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将西尔维娅从死亡边缘带回。更恨相见恨晚的无力。但那是西尔维娅深爱着的彭格列,如果没有这件事,那么他们就永远都不会相遇。
他怀着这样矛盾痛苦的心情,挣扎着走过了漫漫岁月。
那是他痛恨的彭格列,也是西尔维娅深爱着的。所以他决定遵从西尔维娅的心愿,不伤害彭格列的人。如果西尔维娅哪一天醒过来了,看到彭格列被人所伤害,最难过的一定是她。
如果将西尔维娅的身体作为器皿来看,那么她就是蛊后,操纵着一切拥有这力量的人。如果她的灵魂枯萎凋零,那么彼此相连的人也会随之逝去。而西尔维娅死了,连芮成为了代蛊母,饲养着一切。
世界构架的不同让每一任的见证者在新生之后拥有了不同的能力,倘若西尔维娅的灵魂与人结亲,血亲会继承相应的力量。而这平衡的能力就会打破,一代一代的稀释下去。连芮身上的效力就会逐渐寡淡,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蚀,化为烟云浮尘。
维奥拉身上的灵魂不死,那么另一半的灵魂也不会消散。她只能不停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枯萎凋零,再重新开始——保持着生命的新鲜度。
连芮孤桀了一生,他不能看着自己消散,他还要等,等到西尔维娅的祈愿效力消失的那一刻。而现在等到了,斯佩多的执念随着彭格列十世的到来轰然倒塌,连清真正的继承了西尔维娅的能力。他知道靡靡春夏之中的时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到来了。
这一次连芮代替了所有人,将连清捆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将一切重新开始,陪着这个重新坠入大千世界的女孩,一同步入并盛中学,变成了隔壁班一见钟情的羞涩男孩。他看着西尔维娅的灵魂随着彭格列十世的战斗真正的解除了束缚,重新变得完整。
无论是並盛中学也好,黑手党学校也好,他都陪伴着一同度过。莫里蒂家族只不过这狭长岁月中的一个玩具,慢慢的松土,种入种子,再看着它发芽成长。这对于看遍尘世活了那么久的连芮来说太过容易。尤其是身负异能的他,一切的交易谈判都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畅通无阻。
维罗纳家族只不过是一次试水,而也正是他挺身而出的负伤打消了所有人怀疑的念头。无论他做什么,都只是单纯的在连清的心中添上一笔好感度,美名其曰为痴心。而被彭格列驱逐,被狱寺舍弃,都只不过是趁虚而入的机会。
阿清很清楚此刻连芮在想什么,她太能理解这样的感情,却也感到了森然的可怕。有的时候,得之是幸,失之是命,一味的强求只会适得其反。在彭格列的历史中只是为了保持一个人的完璧无瑕就牺牲了那么多人,让西尔维娅的灵魂不断死而复生,真的是他的初衷的吗。
她无力地握了握手中的糖果,望了一眼眼中盛满深情的连芮,垂下了眼睛。
“连芮……我的意识,会不复存在吧……”阿清游离着眼神,嘴边泛起了无奈的笑容。她现在已经是笼中之鸟,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有人会来救她。
连芮抬眼望了她一眼,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他不说话,应该就是默认了。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之后取而代之的,应该是西尔维娅真正的意识了。
“……你到底是作为山崎喜欢我,还是作为连芮喜欢着西尔维娅呢?”阿清抬眼望了他一眼。记忆中温暖谦和的青年渐行渐远,最终化为了无力的挣扎。
“当然是作为连芮。”连芮轻笑着,神色陶醉。他伸出手将阿清垂下的鬓发重新拢回耳边,梳理完整,“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你们都是一个人……”
“不是的……我是连清。不是西尔维娅……”阿清睁大仓皇的眼睛望着眼前温柔如水却透着点点森然的男人,不由得往后退缩。时至今日,她已然没有反抗的能力,那点催眠的能力只要一使用就会受到强烈的精神反噬,因为她实在是太过虚弱了。一个弥留之际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挣扎的权力,况且这点异能在连芮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以准备开始了。”连芮不露声色地回望了阿清一眼,侧过头向维奥拉点了点头。
如漆墨色的眼眸中维奥拉的倒影越来越近,平静的表象被打破,划开了浓浓黑夜中的宁静。巨大的波澜化为了眼中的一点猩红。
阿清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犹如一卷老旧的胶带缓缓放映过昏黄的影像,遥远而又切实存在着。跑马灯一般转换着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事情。
是父母无微不至的呵护,是好友不离不弃的相伴。叮叮当当的风铃轻轻摇曳着碰撞出清脆动听的声响,她模模糊糊地望着床帘上响动的贝壳,是爸爸妈妈微笑着与年幼的自己玩耍。
「你叫什么名字?」
「连、连清……」
「我们交个朋友吧。」
小麦色皮肤的小女孩豪气地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跑遍了整座小公园。自此之后的十多年岁月中,她们的步伐随着长大愈渐轻盈从嘎吱作响的童鞋,一直跑成嗒嗒作响的高跟,她的朋友从未离开过。
恍然间阿清的视线又落在了这个崭新的世界之上。她的人生像是早就被规划好了一样,按着连芮规定的路线一直行走,走着走着就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是第一天转到并盛中学京子和小花的热情相迎,是为她开欢迎会时山本父亲的美味寿司,是……遵从九代首领的指令第一次将见证者指环握在手中的沉重。
一起看烟火的日子飘然远去,狱寺从人群之中第一次抓住了她的手,接着羞红着脸再度放开。是一起在路边偶然捡到的小猫花卷,喵嗷叫着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孩。是她在指环争夺战的时候,第一次告诉狱寺,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生命。也是天台偶然的相遇,披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校服外套。
阿清的意识恍然飘远,她不由得伸出手想将这些属于自己的记忆重新找回,但是昏黄的胶片渐渐产生了细微的裂痕,逐渐分崩瓦解。
还记得吗。十年后的狱寺因为首领的死去犹如受伤的野兽般沉痛的低吼,绿宝石般的眼眸中盛满的,无法磨灭的伤痛。是瓜的诞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是狱寺前来探病时扭扭捏捏的一句“欢迎回来”,也是CHOICE结束之时他伸出的手和温暖的后背。
阿清的眼睑一点点柔软下来,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她居然脑海中满是那个男人的模样。哪一点细节她都没有忘记,无论是那支不起眼的平打簪、娇艳欲滴的玫瑰,还是消失不见的对戒。
「Vorrei stare sempre vicino a te.」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最后的最后,阿清只记得那个男人让她离开,眼中盛满对彭格列的责任和对背叛者的痛恨。
——都不见了。
狱寺隼人,她记得这个银发缱绻绿眸剔透的稳重青年叫狱寺隼人。
………………
…………
……
对了。
那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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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人头攒动的大街小巷,这里是人口基数远远大于意大利的中国。越过低矮的平墙,跨过有些破旧的篱笆,一座灰白砖瓦的宅邸慢慢展露在面前。
“是这里吗……?”阿纲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蹩起了秀气的眉毛。
按照情报上显示的地址,这里应该就是在漫漫长河中被废弃的诊所。而现在已经一砖一瓦堆砌成新的建筑。但是就算外观有所改变,掩盖住了诊所的过往,内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十代目。让我先行探路吧。”狱寺微微俯下身,恭敬地鞠了一躬。接着谨慎着将枪支握在手中,一步一步往这座有些阴森的洋房靠近。
阿纲并没有说什么,默认了他的请求。
拨开低矮的灌木丛,莹白的蛛丝网有些颓废地在枝丫之间摇晃,似乎只要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带走。小心翼翼地踏过石板小道,未能铺平的青石板在脚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看来这里确实很久没有什么人经过了,也没有人在这里打理,一点人气都不曾感觉得到。
整座暗灰色的洋房死气沉沉,如同沉睡了许久的无口怪物。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发出了低哑的响声,像是未上油的铁锈一般。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座看起来沉寂了很久的、外表显得破败的宅邸,内部居然干净整洁,像是一栋小小的别墅。
相当古旧的陈设。这里的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像是神秘而古典的中国风。龙凤雕花的朱红色檀木椅,四角平滑拱形桌腿的檀木桌上静静焚着令人沉醉的淡淡熏香。而一池春水中却开着与这个寒冷的冬季不相符合的莲花,暗暗花香萦绕成心头的一抹幽静。
这样的摆设令他们想起了阿清曾经放置在日本分部的摆设。彭格列总部并没有她的办公室,阿清最常待得地方就是卧室和云雀的办公室,自然也不会有这样充满个人风韵的陈设。
如此似曾相识的房间摆设让狱寺暗暗握起了拳头。他的心中滑过一片酸涩,恍然间想起了那个女人待在这样的房间中轻轻哄着花卷的慵懒表情,那个时候的她光彩夺目,一袭黑色的浴衣像是暗夜中踏着轻盈步伐的黑猫。
那个时候,她还是充满活力的样子……现在……
一路放轻脚步往上走去,却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这样的情况像是对方故意放下警备,让他们前去一探虚实。
吱呀——
门被推开。
昏暗的房间中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虚实。满地的玻璃药瓶咕噜噜的滚动着,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凌乱的药盒被随处置放,说明书也微微泛黄,被随处丢弃。
架子上堆放着或旧或新的药品和药剂,还有泡着福尔马林的标本。唯一绵软的病床边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袍的女人。
火红色的长袍边缘绣着一圈烫金的镶花,在这阴暗的有些森然的房间内格外显眼。
“……!”狱寺手中的力道一轻,差点将枪支掉落在地。他小心的越过地上随处乱滚的玻璃瓶,跑到了床边。
女人头上宽大的帽檐被小心翼翼的取下。
灰绿色的瞳孔蓦然间放大,游离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女人静静坐着,双眼流光溢彩,流露着难以抵挡的媚人色彩。她的手脚都缠满了鎏金镯子,叮叮当当煞是轻盈。而她的眉心,点着一点梅花钿。
“西尔……维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