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不群脑海里萌发了一个不要脸的想法。
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人撑腰不怕鬼。好在不群记性很好,走着走着就改变路线了——向涂然家进发。
涂然东扯西扯的也没太在意,心里还琢磨她住得离自己家挺近。
终于涂然扯到一个事,“现在不是假期吗,怎么不回家呢?”
不群觉得没必要把实际原因说出来,为博同情只能故作凄楚地哀叹:“欧尼桑,告诉你个秘密吧,我家虽然在澜湾,不过我妈妈不在了,我爸爸为了攒我的学费,要常年驻藏工作。我不敢回家,爸爸妈妈都不在,我一回去就觉得凄凉,我住在小旅馆里,每天就是读书啊复习什么的。之前充话费中了头奖去日本,没想到日本物价那么贵,我现在都快身无分文了。”
涂然听得有点心酸,“不群… …”
“所以,我能不能… …”她欲言又止。
“你说。”
“租你的房子啊?我做饭可好吃了,随时欢迎检阅。”
遗传基因真是神奇,汪老爷那边刚刚找了个小未婚妻,汪大小姐这厢就套了个这么劲爆的近乎,汪家人的恋爱观——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
涂然震惊了,她说what?她要… …和我住?虽然朋友有难,他是应该两肋插刀的,不过,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欠妥。
“这个… …”是要找室友没错,可是他没想过找个女孩子啊。
“我会不仅会煮饭,还会打扫房间、帮忙赶稿贴网点,最重要的,我可以帮你应付催稿的编辑。”
条件很诱人,要不是这么个尴尬的场面,涂然差点就欢呼了。
但这是原则问题。
“不群,你有难处的话,住宾馆啊或是其他什么的,我都可以帮你,但是,住在我家,恐怕… …”
攻陷一个老实人的唯一方法,示弱。
一双漂亮的杏眼似泣非泣,直直望着他,声音沙哑又脆弱,“可是我一个人会害怕。”其实也是实话啦,不群都快被山村贞子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欧尼桑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被攻破了,小姑娘走投无路的,一个人也的确危险,算了。
“不群你别哭啊,算我同意了好不好,不过,去我家,你可得有点心理准备。”
不群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这种小人得志的窃喜。
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攻人城池,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己用了下策,不群其实是很介怀的,一方面觉得有点白瞎智商,另一方面自己是因为不敢一个人住才求合住的,万一被涂然误会成是在主动追求他的肉食女,那该怎么办?
她倒是想伐谋,伐交,伐兵,可是人家那边根本都不宣战,独角戏她可演不来。攻城怎么了,既然能写进《孙子兵法》,也算被孙子他老人家认可了。
虽然有想过自己对他是“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不过感情这回事她不懂,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涂然到底算什么感情,也许只是这样蠢萌的男孩子让她很有新鲜感吧,所以想要对他一探究竟。
算了,不管了,来都来了。
不群跟着涂然进了公寓,才明白他为什么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家里乱得还真有层次。
“真不愧是搞艺术的。”不群咽了咽口水,在门口整整愣了一分钟。
一般来说,在大学寝室厮混过的人,都不知道整洁为何物,接受能力应该是很强的。不群本身也不爱收拾东西,连她都觉得眼前这个景象完全不能接受,混乱程度可见一斑。
没记错的话,两天前还没这样呢。涂然把房子交给朋友打理,那位朋友也够仗义,回来的时候整洁又温馨,一点不像五年没住过人。
涂然在一片废墟中翻出两只拖鞋,“给。”脸上也没有多不好意思,“有点乱,你找地方坐一下,我收拾收拾。”
不群被这话惊出了双下巴,哪个地方是能坐的?
“一起吧,我刚才答应了要帮你收拾房间的。”不群出于愧疚,还是客气地问问。
涂然笑得灿烂,“好啊。”
不群微窘,他倒一点儿不客气。
擦了半天的地,不群郁闷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在家里收拾过屋子吗?木有。是否用尽聪明才智躲过了每次寝室扫除?必须的。
现在倒好,趴在人家地上帮人家擦地,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劳动守恒定律?汪不群,你为了倒追折腾得这么起劲儿,究竟是为哪般捏。
呃,不对,不对,什么倒追… …
两天把好好一个房子搞成这样,破坏力也真够强的。
收拾得差不多了,涂然带不群去看客房。
涂然郑重地向不群解释,“不群,这个虽然是客房,但是和我楼上的主卧是一样的,不过我认床,所以只能委屈你睡楼下了。”涂然真的没有怠慢不群,这间复式公寓的三个居室是一模一样的,涂然确实是因为择床,才习惯住在楼上那间所谓的主卧。
“没关系,楼下挺好的。”不群也不是挑三拣四的人。
“说起择床这事,我也是去了日本才发现,哀怨了N多日日夜夜,才终于习惯了日本家里的床。本以为回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回来,没想到住久了有感情了,晚上居然睡得不错。旧物都是有灵魂的,不群你信不信?”涂然一边给不群指开关的位置,试各种东西的效果,一边碎碎念些有的没的。
不群歪歪头笑了。
“笑什么?”
“笑你睡个觉也能睡得这么有腔调。”真是个多情的怪动物,对个床也能付出这么多感情。
涂然,这可是你说的住久了就有感情了,少年,你说得这么有道理,那我就争取住得久一点喽。
涂然抿抿唇,洋溢着你不懂我,我不怪你的坦然,“你的行李都还在宾馆呢吧,等会儿陪你取过来?”
不群心里犯嘀咕,让他看见我住着五星级宾馆,还不穿帮了?
“不用不用,就一个行李箱,我明天自己打个车就能取回来。”
涂然点点头,“明天我也要去和编辑部联系一下《蒲牢》汉化和接下来连载的事,估计要回来晚一点,钥匙放你这儿,你取了行李就先回家,给我开门。”
“你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不群有点惊讶,行动还挺迅速。
“嗯,在日本就谈好了。”涂然引不群去阳台。
“哦哦,那谈的是哪家出版社啊?”不群在后面跟着,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麦地与诗。”涂然拿来两罐啤酒,递去一罐给不群。
不群很自然地接过,听到这话挑了挑眉,神色里多出几分不明意味。麦地与诗,在行业里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说是高傲也许更合适,它签人的最基本标准是,会红,而它经手的人,更是一定会红,还是那种销量与口碑双丰收的红。主编很会看人,但是多少已经成名的作家和画手来签约,却都被拒之门外,理由往往一成不变,皆是缘分未到。
因为主编很看重作品的内在价值,媚俗取宠容易,不媚俗还能取宠,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据不群所知,麦地已经两三年没签过新人了,作者和老东家还没散,打着越洋电话到日本挖墙脚大概还是头一遭,这本身就是对涂然的莫大肯定。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不群托腮搭着阳台扶手,无意地摇晃着易拉罐,气若幽兰地吐出这几句诗。
出自海子的《麦地与诗人》,也是麦地与诗的企业文化。
短暂的停顿后,不群谈了谈自己的见解:“如果一个人还能感受痛苦,那么他就不是一无所有,因为他还有心。
雪,太阳,以及在头顶寂寞燃烧的星辰,这个世界上你无力偿还的一切。
不是安慰,不是童话,而是一种询问。
良心二字是唯一正解。
用良心去握笔,人便有了武器。”
涂然一怔,须臾又失笑,用食指骨节敲她脑门儿,“还挺有文化。”
不群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地扬手轻拍了一下他胸膛,“别看不起人嘛。”
“喂,涂然。”
“嗯?”
“麦地究竟用了什么条件来勾引你回国?”不群一直想问他,在日本混得那么风生水起,怎么说回国就回国了。
不群清楚地看到那双清亮眼眸有短暂的失神, “哪有那么多理由,想回来就回来了啊,我毕竟是个中国人嘛,嘻。”
不群释然地不再说话,算了,他不想说,那就不勉强了。
涂然也不说话了,转身继续望向天空。
半晌他伸手拉了拉不群袖子,“不群,是不是流星啊?”一闪即逝,涂然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不群仰起头,电视里的确预报了今天会有一场ZHR很大的流星雨,定睛看了一会儿,她指指天空:“真的有哎。”
虽说有点小激动,不过各自认为足够成熟的两个人,端的是干不出来双手合十许愿这么小儿科的事的。
他们在心里默默地完成了这个活动。
涂然是这样许滴:“愿赤子之心此生不失。”
不群是这样许滴:“此老一生江海客,愿风云际会从今始。”许愿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看涂然。
涂然,我们的“风云际会”,从今天就算正式开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