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彤遇袭（1 / 1）
林彤家所在的小区由四栋灰色高楼组成，阳台用彩色的条纹装饰，显出现代气息。周画按照林彤所说，走进最西边的那栋楼。电梯间很干净，楼道墙壁上有物业通告栏和广告栏。林彤家在11层，出电梯右转第一个门。
看见林彤，周画吓了一跳：林彤的嘴角明显红肿。林彤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说：“进来吧，慢慢跟你说。”
一眼看去，客厅很凌乱，很久没人整理的样子，烟灰缸里烟头堆积如山。沙发里斜靠着一个男人，头发乱蓬蓬的，额头上贴着块纱布。
当周画看清那人的脸，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啊？你是——”
男人睁开眼，漠然地扫了周画一眼。他用手撑了一下沙发，费力地站起来，甩下一句：“你们聊 。” 走进旁边的屋子，“砰”地撞上门。
周画哆嗦了一下。
“我老公陶毅，你别见怪，他心情不好。你坐吧。”林彤的声音有气无力。
周画紧抱着自己的包，小心地坐下：“他、他是你老公？”
“是啊，怎么？你们认识？” 林彤疑惑地看着周画。
周画咽了口吐沫，说：“那天我送你回出租屋，在楼下，见过他！”
林彤点点头，叹了口气。
“我看过你的结婚照啊，印象中你老公不是这么又瘦又尖的脸，脸颊挺饱满的啊！”周画边说边凑近林彤，查看她脸上的伤势，小声问：“他把你打的？”
林彤摇摇头，眼里含着泪。
“那到底怎么回事啊？！”周画急得语调骤然升高。
“昨天晚上，哦，不，这事还得从头说起。我最近遇到一个大客户，一下子要买10套房子。以前见别的销售遇到大客户，很羡慕，这次自己也遇到，自然要全力促成交易。本来约好昨天下午签合同，可王胖子说，他公司临时有个会，脱不开身，让我等他。
一直到下班，他也没来。我打电话问，他很抱歉地说，遇到点棘手的问题，不过快解决完了。既然售楼处就要锁门，不如一起吃晚饭，让我带着合同去。他说的吃饭地点在中关村的繁华地段，那附近我去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妥，我就答应了。做销售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己。有的同事遇到过骚扰，也有的同事不把骚扰当作骚扰，只当作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想，公共场合，出不了什么问题。
吃饭的时候，王胖子一个劲儿地诉苦发牢骚，说自己开公司怎么辛苦，怎么忍气吞声。我出于礼貌安慰他。他一定要喝酒，我也不好推脱。酒足饭饱，我提出要签合同。他说，合同的事好说，你不是一个人嘛，不如我们相互温暖。今晚过得好，那十套房子里有一套可以给你住，我有的是钱。我说不行，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他翻脸了。我站起身准备走。我有我的原则，我是卖楼，不是卖身。不能为了钱不顾廉耻。
他拽住我，给我赔礼道歉。说自己喝多了，请我原谅。合同他还要再看看，今天喝多了酒，也看不明白，过两天签。我把合同给他。他说，喝了酒不能开车，让我开车送他回家。我说我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可以给他找代驾。
我以为这样处理万无一失了。可是，到了他们小区车库，代驾拿钱走了以后，他却不让我走，在车里动手动脚。我有两次推开了车门，又被他拽了回去。王胖子又黑又胖，两百来斤，我不是他的对手。正在绝望之际。车门猛地被拉开，夹杂着一股雨水的潮湿气息，紧接着，王胖子在我耳边发出一声惨叫。
我有点发懵，不知道怎么回事。’彤彤，快跑！’这声音无比熟悉。我拉开车门，逃了出去，跑了几步，我突然觉得不放心，他虽然是男的，但只是个文弱书生，从来没打过架。万一 ，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可我不能回去，回去只是添乱。我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腿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
也许过了有五分钟？我看见陶毅从车里出来，他看见我居然还没有离开车库，气急败坏地奔过来，拉起我就跑。我们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这里。”
“我的天！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琢磨，如果是他打你，”周画指了指对面紧闭的房门，“你就告他家暴，我老公是律师，能帮你摆平他。”
林彤凄凉地笑了一下。
周画侧头想了想，开玩笑地说：“既然他是英雄不是流氓，你俩就此和好，岂不是皆大欢喜！我能帮什么忙？”
“陶毅说，王胖子力气大，他被压住，挣扎了半天，才抽出手，掐住了王胖子的脖子，当时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直到王胖子瘫软，他才有机会脱身。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如果王胖子死了怎么办？”
“这……”周画心头一沉。虽然是王胖子挑起的事端，但从法律上讲，陶毅算不上正当防卫，也算不上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应该是被侵害者的反抗，而且还不能超过一定限度。王胖子企图□□，如果是林彤掐死了他，也要算防卫过当，会判刑的。
听上去很冤，谁反抗侵害的时候还会拿捏火候呢？你手下留情，暴徒可不会留情。更何况，被侵害的人都是弱势，能拼命一博，制止了犯罪已属不易。但法律就这么规定的。犯罪嫌疑人也有人权。见义勇为吧？陶毅是林彤的老公，这样的关系算不上见义勇为，只能算保护亲人。
有人落水，你跳下去救，那是见义勇为。有人抢包，你追上去把小偷制服，但制服的过程把人打死了，这恐怕也还是要负法律责任。陶毅果真把王胖子掐死了，应该算过失杀人吧？这个刑期短不了，具体情况还要问问老公王龙。
“我希望王胖子没死，虽然我对他无比厌恶，恨不得他死了！”林彤抓住周画的手，恳求道：“我知道这样的事不该把好朋友牵扯进来，可我们自己也不能去打听。整天这样坐立不安的也不是办法。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王胖子的情况？”
“你别怕，其实他也未必就被掐死了。人没那么容易死的。”周画故作镇定地说，“我想想办法，一方面可以让我老公去打听打听，他认识警察；另一方面我有不少媒体的朋友，如果有杀人案，他们应该知道。对了，陈虹芯，咱同学，你还记得吧？她就负责社会新闻嘛。”
“你可千万别提我，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嗯，这个你放心。”
“还有，还有一件事。”林彤抬头看了看对面紧闭的卧室门，“我不想住在这里。出租屋也回不去了，我同事知道那个出租屋，如果王胖子已经死了，警察恐怕现在已经监视那里了。我不想这么快就进派出所。”
“那为什么啊？他这么保护你，你还不原谅他以前的作为？”
眼泪从林彤的眼里涌出：“我不知道。我想原谅，可是，在这里，我觉得神经都纠结在一起，头疼，没完没了地头疼。昨天的事情出了，我才知道，这一年，陶毅一直在跟踪我。期间我也有过模糊地感觉，似乎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我。我以为这是我太敏感，以前受到的刺激的影响。你能体会吗？那种被人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唉！你俩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彼此放不下，又不能在一起。”周画这样说着，陶毅那阴翳的目光掠过心头，她能体会林彤喘不过气的感觉。“只是马上有房子住也不现实，你先忍两天，我帮你打探一下王胖子的事，他没死没伤就一切好办。你有他名片什么的吧？”
林彤擦了擦眼泪，起身去拿来一个黑色的坤包，从里面找出王胖子的名片递给周画。
“打探消息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也别想太多了，身体重要。理儿在咱们这边。如果，我是说如果哈，王胖子真的死了，你俩打算怎么办？”
“我、我想替陶毅坐牢。”
周画叹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
林彤的肩膀开始抽搐，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作为一个律师的妻子，周画知道有些话必须说。她搂住林彤的肩膀，“如果王胖子死了，你要陪陶毅自首。这是最佳方案。千万别因为害怕而逃逸。我老公不做刑事案件的辩护，但他能帮你们请到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就算判刑，也会酌情减轻刑期的。”
周画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林彤，“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啊！”
林彤接过来，擦干眼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