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容于世(1 / 1)
木屋前的那片桃花开得正盛,暖暖的春风拂过,满眼的落英缤纷好看得迷了人眼。夜白直接坐在草地上,葱白的小手抬起接住了几小片桃花瓣。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开心地朝在一旁喝茶的不惑说道:“主人!主人!你看!这花好美!”
不惑合上杯盖,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将粘在雪发上的花瓣捡起,幽深的黑眸对上水灵的明眸后便漾开了层层涟漪。他的视线太过温柔,让人移不开眼。四目相投间,两人凝视片刻后再不约而同地错开视线。只因还有旁人在场,他们都显得有点拘谨。
“惑儿,这位小姑娘可是你的意中人?”说话的男子正在石桌上细细品茶,他眉目清秀,温婉如水,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没错。”不惑忽然将夜白拉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到男子面前,郑重地说道,“夜白是我的心爱之人,我将会娶她为妻。”
娶妻?夜白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平白冒出来的男子,又望望一脸严肃的不惑,隐隐觉得他刚才说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主人,你可是要娶我?”夜白指了指自己,明眸不肯定地转而落到这个温婉男子的身上,说道,“这位公子,我没听错吧?”
温婉男子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张嘴说道:“你没听错,惑儿正是要娶你为妻。还有,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惑儿的父亲。”
什么!这个看起来才二十来岁与不惑年纪相仿,笑容可掬的温婉公子竟然是不惑的父亲!夜白一时间接受不到这个事实,傻了眼。
刚才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陌生人靠近来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朦胧中她只瞧了他一眼便昏过去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小木屋内,便以为他是好心人收留了他们。没想到啊,这救命恩人竟然是不惑的父亲!
元德(不惑的父亲)抱歉地看了眼傻愣住的夜白,解释道:“虽然很难以相信,但是我死去的时候也就只有三千岁,所以看起来才这么年轻。夜白姑娘,吓到你,实在不好意思。”说完,他又朝夜白弯了下身子以示赔罪。
“别,别。”夜白赶紧扶住了元德,急声道,“你是主人的父亲,不该给我赔礼的。我受不起啊。”
不惑深深看了一眼元德,趁着两人说话间还细细查看了下他的魂体,发现有一丝异样。直起身来的元德对上不惑不解的眼神,便回身坐定了,才张口说道:“我知道你很疑惑,为什么我身为妖魂体,还能安然无恙地存于乾坤袋中。下面我慢慢与你说明吧。”
“当年,我身死后灵魂没有飘走,而是被常德(大长老)收在了乾坤袋中,为了保存我的魂体,还在袋中布了结界,每日哺以灵力滋养着,所以我才没有灰飞烟灭。”
“他为什么这样做?不但隐藏了你的实情,还对外宣称你是病逝。”不惑更加疑惑了。
说到此处,元德眼底闪过伤痛之情,他停了半晌才幽幽开口道:“因为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不能为世人所容的错误。”
夜白听着不由得被他口中的悲伤所感染,她轻声问道:“到底是怎样的错误,以致天地不容呢?”
元德收起了眼底的伤痛,缓了缓神对上两道探究的视线时,心里万分沉重,想到那天理不容的罪过,更难以启齿了。
时间彷如静止下来,他的沉重随着沉默扩散开来,周围的景物也发生了变化。前一刻还开得正盛的桃花转眼便迅速凋零,春光明媚的天空飘来层层乌云遮住了大好日光,四周都灰沉沉的,生机顿失。
不惑觉得元德有点不对劲,便将手搭在他肩上摇了摇,问道:“父亲,你怎么了?”低头不语的元德散发出一种阴森的负能量,半透明的魂体若隐若现似要随风消散般。
“什么天大的罪过也只不过是世人加诸于你身上的幌子而已。他们凭什么就给你定罪了?倘若你也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才是真的罪过!”才张嘴,夜白的一通不经大脑过滤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她看着元德这幅模样便觉得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不然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就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了呢?
“我不信你做错了。要不然你说出来,我和主人评评理。”夜白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道,十足地一副为民请命的清官样。
闻言,元德慢慢地抬起了头,他眼眶湿润,两行清泪挂在清秀的脸上看起来悲痛不已。张嘴又合上,他挣扎了几下才低声说道:“我……爱上了一个人。”
说完,便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不过这次元德并没有再独自悲伤,而是敛了神将满腔压抑不住的情绪收起,酝酿着接下来的话。夜白和不惑静静地等待着。
“很小的时候我便看见他独自一人在亭子里喝酒,每次偷看的时候他都会朝我微微一笑。我胆小,不敢上前与他说一句话。后来长大了点才知道,他竟然是蛇族的守护神——腾烙。”
此话一出,夜白和不惑都大吃一惊。这惊天动地,天雷滚滚无人知的幕后情人,竟然是妖人腾烙!幸而不惑及时伸手捂住了夜白的嘴巴,才没让那声惊叫喊出口。不过元德沉浸在个人的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反应,倒也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话。
“腾烙很少呆在蛇族里,每过一百年才回来一次。我的偷看渐渐地成为明目张胆的注视,因为他走上前来对我说,想一直看下去的话,那就成为族长。他会陪我到死。”
“这一句无心之言成了他对我的承诺。之后,我们相爱了,他将我推到族长的宝座上,并且立下誓言要共生死,永相随。只不过,我被迫娶妻生子后,两人闹起了分歧。我与他的事情一直是保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常德发现了。”
“蛇族容不得这等离经叛道之事,常德要处罚腾烙。我不忍他受罚便独自赴火海,承下所有的罪责。最后关头,是常德出手将我的魂体收入了乾坤袋中,才得以苟存于世。”
断断续续的叙述后,这天理不容的爱情故事终于展于人前。将压在心底数千年的罪责说出来后,元德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他无畏地迎视着两个晚辈的目光,眼里坦荡荡地不再有遮掩。
听完这番凄美感人之言,夜白和不惑都说不出话来。
情至深处便是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势要爱得义无反顾,就算天理无容也在所不惜。元德虽然自责,但也应无悔于此。不然也不会独自受罚落得如今下场。
不知不觉间,遮天蔽日的乌云被阵阵的春风吹散,暗无天日的四周重新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桃花凋零的势头也停住了,遍地桃红之色彷如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艳如花海般的地毯铺开,映得近处的景物一片桃色。
“哇——!好漂亮哟!”夜白牵着不惑的手撒开脚丫子一股脑地朝面前这片花海奔去。奔跑间掀起的风将地上的花瓣卷了起来,不惑眼带笑意地单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霎时,花海整片翻起升至空中又脱力悠悠飘落,满目的花雨纷飞,形成了一道绝色美景。
不过再美也比不过眼前人儿的笑脸,不惑反手抓住软如无骨的小手,稍稍使力将夜白拉入怀中揽紧。
“方才我说的话,你有何感想?”
夜白睁着一双明眸定定地望着不惑的银眸,小鹿乱撞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动,她涨红了脸被他眼底的深情震住了心神。此时此刻,面对他的问话,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不过,心底总觉得怪怪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两人对视之下,眼神交缠,难分难舍。可是,不惑知道她还没有给他想要的答复。暧.昧的气氛渐渐转为凝重,旁观的元德飘上前轻咳了几声打破了这股凝重的沉静。
“虽然不知你们为什么会被收进来,不过还是速速离去吧。乾坤袋里不是生灵长处之地,我这就施法送你们出去。”元德说道。
“父亲。”不惑松开了揽住夜白的手,转头对元德说道,“你随我们出去吧,我为你重塑肉身。”
“父亲大人,主人做身体可是一流哟!你看我这身子,是不是很漂亮?到时候也给你做一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夜白拍了拍胸口,胸有成竹地说道。
“别说了,怎不见你把这些好话用到我身上来?”不惑出口阻止了她卖弄自己的成语库。
“嘿嘿,主人,你本来就生得俊,这是不用说的事实嘛。”听到不惑语气不佳,夜白赶紧拍上马屁说道。
“我看着你们这么投缘便心满意足了。惑儿,夜白姑娘与你有千丝万缕的羁绊,你们可要携手到老啊。”元德会心一笑说道。
“羁绊?”不惑听出了什么端疑,追问道,“我和小白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东西牵连着?”
元德点点头,两指一并伸出,指尖带光地抵住不惑的心脏处,他凝神默念了几下口诀。只见一缕黑烟从不惑的心口处升起,黑色的魔纹竟然爬上了他的脖子。
夜白惊讶地喊道:“怎么会这样!”
不惑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那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袭上心头,跟入魔之时很是相像。元德未发一语,继续以相同的手法抵上夜白的心口处。两人心脏的地方都升气了黑烟,两烟飘散在空中时又融为了一体。
“这是魔魂的成体,你们身上有如出一脉的魔魂相互牵引着。”元德解释道。
夜白看着胸前的黑烟,想起那日铃铛碎了之后银光附在了不惑身上,便说道:“莫不是,我的魔魂有一缕残魂进了主人体内,所以才导致他屡次入魔?”
“据我观察,你身上的魔魂是母体,惑儿的真元就是被你的魔魂护着的。两者之间应是共存的关系。”元德说道。
不惑诡异一笑,对上夜白那双难以置信的明眸,说道:“这么一来,我便赖上你了。”
呃,怎么有种卖身的感觉?
夜白调过视线,不予回复。她什么都不知道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