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理想&现实（下）（1 / 1）
房东可能不知道，每次他喝得醉醺醺回家的时候，小房客都会在房间里睁着眼睛听动静。先是开防盗门的声音，接着是房东蹬掉一双皮鞋，之后房东会穿着拖鞋，拖沓得在木地板上前行，有时候会伴随着几声干呕，冲进卫生间，不一会就有抽水声传来。
起床气在这时候得到最大限度的克制，孙亦琦会捏着被子，瞪着天花板，看着灯的方向，想象着门外人的动作和表情，那人身上的酒气，仿佛能透过那厚实的墙壁或者钻着门的缝隙飘进屋里，像是昭示着他的存在，让人无法忽略。
有几次小房客甚至下了床，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只要推开门，他就可以指责这个人，为什么要出去喝酒，为什么要避开自己，是不是我们就这么完了？
但是黑暗中却似乎有一股力量，拉扯着他，让他觉得，如果问出口了，那么就真的完了。
是他在计较了吗？可是他们真得是在交往吗？
彼此没有承诺，没有朋友们的认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除了亲密的床上关系，他们真是的彼此喜欢吗？一切就好像一个虚假的谎言。
他以为他们可能没有未来，但他突然觉得他可能连现在都不曾拥有。
孙亦琦的24小时中，二分之一是在工作，三分一在睡觉，只剩下的4小时和周末时间可以自由分配。
“我不用休息。”孙亦琦回答吴傲，“周六没事。”
吴傲之前和他说过，不要让感情影响到工作，但是他也没有说过要让工作影响到生活，孙亦琦用应对高考一样的态度来应对工作，作为领导，他觉得压力有点大。要不是知道他的呆傻没有恶意，他会以为他在做戏。。
“这几天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吴傲难得关心他工作上的进展。
“没什么问题。”孙亦琦脸上面无表情。
“厂家信息了解的怎么样了？知道柏林汽车和我们合作了多少年吗？”吴傲随便说了一个点，考考他。
“七年。”
“那世纪汽车呢？”
“一年，上次有退胎问题的就是这个汽车厂家。”
“世纪汽车是国内六|大自主品牌之一，一共是哪六个？”
“长城汽车、长安汽车、奇瑞汽车、比亚迪汽车、吉利汽车还有世纪汽车。”（注1）
“这六家厂家我们都有合作，其中世纪汽车是最新开发的合作厂家，其他几家我们分别合作了多久？”
孙亦琦一一作答。
“你还真当考试背书啊。”吴傲说道，“即使你背出这些也没用，我们需要掌握的信息是他们有几家工厂、在生产什么车型，一年产能是多少？哪些车型在开发？哪些我们可以去供货。”
孙亦琦没有半分钟犹豫，又将这些信息都背了出来。
由于信息量较多，他说了好一会儿，语速不快，但是没有一个停顿，足足说了十分钟，在此期间围来了不少同事，等孙亦琦话音落下，围观群众都纷纷鼓起掌。围观的人里面也有李敏，他假装在拍手，但实际是在用右手挠着左手的掌心，算是表现自己的小小不满，周围几个都吹捧了下孙亦琦，说他学得不错。
李敏看着吴傲带着一丝欣赏得看着孙亦琦，别开眼，等再次将眼神瞟到吴傲身上时，发现吴傲也正在看他。
李敏吸了一口气，脸上表情没那么冷漠，但也不算亲近，上前一步，对着孙亦琦说：“那么长空汽车的信息呢？你背得出吗？”长空汽车是李敏负责的厂家。
孙亦琦点了点头，“长空汽车1997年美国汽车制造商在中国投资建立的合资企业，至今在国内有六个整车制造厂，主要制作车型有长空SUV、长空MPV、长空轿车，现在我们正在供货的车型有长空轿车1系和2系，长空汽车未来几年发展目标是开发多功能SUV，扩大市场份额，但是我们在第一轮报价时，已经失败。”
李敏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不爽，但面上扬起了一个笑容，“真不错。”他夸奖道。
段涛不知何时加入的围观人群，也附和道，“确实不错。”
要背下这些信息不难，但是没人要求孙亦琦这么做，但他做到了。
他的声音坚定、语言直白、没有过多的修饰词，让人觉得可靠但不显浮夸，他还是不会说话，但他不再是无法说话。
当他说完这些东西，看着周围人对他的注目，他没有感觉到紧张，也没有被关注的喜悦。
“谢谢。”面对段涛的鼓励，孙亦琦只是用两个字来陈述，得到段涛的表扬，他只是感谢，而没有丝毫高兴或者自满。
吴傲拍了拍手，“好了，围观结束，该干嘛干嘛去。”
段涛指了指自己，“我呢？”
吴傲给了他一个眼神，‘还用我说？’
段涛倒是不在意自己下属比自己还有上司派头，他不是那种专权的领导，而是致力于提拔能人，乐于当个伯乐。
众人各自三场，孙亦琦和李敏因在人群最里面，离开的时候自然是落在后面。
吴傲在后面喊，“你先别走。”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吴傲对着李敏的方向说，摆了摆手，“不是你。”
李敏一挑眉，抿着嘴，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吴傲又交代了下孙亦琦过几天出差的事情，关于轮胎一直跑偏的这个问题，这次吴傲特意邀请世纪汽车一方，召开一个技术研讨会，到时静海工厂质检部和研究院都会分别派代表出席，三方一起就质量问题进行研讨交流，而作为销售负责人的吴傲需要在场调停，而孙亦琦还是跟着他一起。
“这次我们要开三天，可能四天，你别让你家房东跟来凑热闹了。”吴傲最后提醒道。
“他不会去。”孙亦琦答道，语气和前面介绍厂家信息时一个样子，仿佛是公式化的背景资料，没有一点感情色彩。
吴傲听到这个也没有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隐私，他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等周二的时候，陈友霖开始在格林大厦实习，他中午谢绝了同事们的会餐邀请，说有一个学长也在这幢楼里工作要与他碰个面，中午就拨通了孙亦琦的电话，两人相约去食堂吃饭。
孙亦琦在食堂的电梯门口，低着头靠着墙等他，身上穿着一身正装，胸前挂着一张门禁卡。
陈友霖一下电梯就看到了他，他的穿着和上学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发型没有变，还是柔软清爽的黑色短发。
“师兄。”陈友霖唤道。
孙亦琦抬起头，陈友霖和原来在校期间没什么区别，他平时也很注意打扮，所以此时的衬衫和修身的格子裤，与以往的他没有特别的区别。
“食堂在那边。”孙亦琦说完，带着他进了食堂，“这里拿餐盘，这个窗口打得是套餐，两素一个半荤一个荤，还送一个水果。那边可以点餐，前面还有面条馄饨。”
陈友霖看着孙亦琦的介绍，眼睛看着他指的方向，实则是在观察身边的人，孙亦琦不单外表与几个月前不同，连说话都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几个月不见，最近过的好吗？”他并不关心食堂，他只关心孙亦琦。
“嗯。”孙亦琦答道，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不痛不痒，只要用一个字就能概括。
“工作不开心？”陈友霖试探得问道。
“没。”孙亦琦头都不摇一下，就回答了。
孙亦琦的话从长句变成短句，陈友霖反而感到高兴。
打了饭，两人坐在一个角落坐下，因为两人的外表都很优秀，有些OL经过会看他们一眼，但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正在看沉浸在世界里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周围。
陈友霖突然知道孙亦琦在为什么不高兴了，而这正是他在害怕的。
“我班里的彭耀辉，你还记得吗？”陈友霖说道。
“嗯。”孙亦琦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陈友霖是朋友，所以他没有在朋友面前掩饰情绪。
“他退学了。”陈友霖的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孙亦琦的注意，此时孙亦琦放下手中的筷子，正看着陈友霖，这还是两人今天见面以来，孙亦琦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他。
“他是被劝退的。”陈友霖继续说道，“知道为什么吗？”
孙亦琦摇了摇头。
陈友霖叹了一声，“他校外的男朋友来学校找他，被系主任正好看见，那个老古板，还停留在中东那些穆斯林国家，同|性|恋是犯法的年代，大四都要实习的关口了，各种挤兑彭耀辉，还闹到彭耀辉家里，彭耀辉家里有点钱，父母也不同意儿子这取向，直接退学，送出国。”
孙亦琦摇了摇头，“同|性|恋不犯法，国内在2001年就把同|性|恋从精神疾病中剔除，同|性|恋没有错。”
陈友霖点了点头，“我知道，同|性|恋没有错。”他顿了顿，认真得看着孙亦琦，“我就是同|性|恋。”
听到他的话，孙亦琦惊讶得张大嘴，一直冷着的脸，也有了表情。
是了，陈友霖和自己不同，陈友霖交际面广，是学生会委员，人长得帅，是时下流行的斯文型帅哥，但是成绩好的同时，还是系里的篮球队队长，这样的校园风云人物，他认识他三年以来，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
陈友霖观察着孙亦琦，发现他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任何鄙夷，“我是同|性|恋，师兄不会看不起我吧。”
孙亦琦坚定得摇了摇头，“不会。”
陈友霖推了推眼镜，镜片折射着灯光，嘴边挂着一抹笑，“话说回来，师兄大学四年都没交女朋友，不会也是同|性|恋吧。”
孙亦琦看着陈友霖，像是在下定决心，“是的，我想我是。”
注1：文中那得集团、柏林汽车、世纪汽车、长空汽车都是虚构的，我国的五大自主品牌汽车是长城汽车（代表车型有哈弗）、奇瑞汽车（□□你会不认识？）、比亚迪汽车（LOGO就是BYD）、吉利汽车（帝豪就是他们的）、长安汽车（LOGO是山寨了兰博基尼的公牛）。也有“四大”的称呼，就是去掉长安汽车。
涉及的所有事件都是虚构事件，如有巧合，那一定只是巧合。
（因为都是生活中大家能接触到的品牌，不好乱写，所以加入虚构的厂家和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