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淡若静水（1 / 1）
013年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清晨第一束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房里，温暖却不热烈，轻缓地打亮屋内每一件摆设，像时光在慢慢行走。
顾望皱着眉，用食指指腹轻按额角，有点头痛地睁眼，稍稍抬起手挡住光线，眯着眼看手机，四个未接来电。
一个是家里打过来的，另外三个都是谢益娴的。
他先拨了家里的固话，很快就有人接起来。“望望，怎么这么久才回电话？今天元旦不回家吗？”
他皱皱眉，“妈，昨天Y中校庆，跟同学聚得比较晚，刚醒。今天医院放假了，我得去看看，晚上再回去。”
“好，那把小谢一起带回来啊，好久没来家里了。”
“今天元旦，人家说不定有空，再说吧。我先挂了。”
他匆匆挂掉电话简单洗漱后，看沙发上的人睡得死死的，走过去踹了两脚。昨晚送完陈希她们就快三点了，他头疼的厉害就直接把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带回家扔进沙发，自己也倒头就睡。
“我去值班，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阿P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他无所谓的转身掏出手机，电话正好进来了。
“喂，益娴。”
“起来了？打了你几个电话都没接，昨天玩得很晚吧！”
“嗯，起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没事，我猜你肯定喝了不少酒，想问问要不要给你煮点醒酒汤什么的送过去。”
“还好，不用了。我今天要去医院，不在公寓。”
“今天也要去啊，那我晚上来找你，好不好？”
“益娴，我晚上会回家。”
“哦，那……”
“抱歉，我改天再约你吧？”
“嗯，那好吧。再见！”
“再见！”
他进了电梯门按下负一层，状似无意的拒绝了益娴，面上看不清表情。进了停车场，他才发现没拿外套就出来了。在电梯里没觉得，一出电梯门，就觉得阴风清冽。
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冷冽果敢，空气里总夹杂着阴湿，防不胜防，最冷的时候就是风夹雨，那才是真正的冻到骨头。
顾望在北方8年，每年冬天从一个暖气无间断供应的城市回到湿寒源源不断的X市是最难熬的。06年的寒假，在自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门口甚至生了冻疮，那种奇痒红肿虽然不严重，但顾望还是觉得无颜见人。
那是第一次，他开始认真考虑接受谢益娴，那个有点固执的女孩。
今年，不，应该说去年，是他长达8年的北上学生生涯结束后，回到X市过得第一个完整的冬天，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刚把钥匙□□孔门就被拉开了，“靠，我还以为是哪个妹子突然来访。”阿P骂骂咧咧地回厨房倒了杯水。
他瞥了一眼顶着一蓬垢头，显然刚睡醒的眯眯眼，挑挑眉道，“然后这副模样吓妹子？”
“得，会来这里的只有俩妹子，一个你妈，还有你那个贤良淑德。”
他正好从房间里出来，没搭理那个两眼突然冒精光的人，直接就往门口走去，一只手提着外套，另一只手扶着墙在玄关换鞋。
阿P就跟在他身后，“昨晚旧情复燃了没？别以为我没看见啊，中间一起消失了有十五分钟吧。”
“太闲的话，就把我房子打扫了。”
“艾玛，顾大医生，你刚刚是在转移话题吗？”
“昨天有个病人刚生产完，医院正好缺人，你有这闲情不如过来帮忙。”
“你的病人是什么？”
“2岁的德牧。”
“我去，最爱看刚出世的小畜生了，眼睛都睁不开，还浑身光溜溜的。你等等。”
“……”什么恶趣味……
在车上阿P的注意力就全在德牧身上了，“太带感了，下了多少只？”
“被主人丢掉的，德牧串，这次估计也是串。”否则主人也不会在怀孕期间残忍地丢弃，现在的一些主人养宠物总有太多不明的虚荣心作祟，嘴里口口声声喊着最疼自家孩子，一旦知道是串就找各种借口丢掉。
宠物也分三六九等？顾望冷笑，在人类社会痛斥不公平，却自作主张把这些等级观念一并套在无辜的动物身上。
顾望捡到它的时候，正被几只流浪狗围攻，侧腹已经被一只田园犬咬出一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它嘴里叼着一根肉骨头，矗立在一群对手中间，凶恶地皱着鼻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眼里泛着狠光。后背脊柱地方严重脱皮，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皮肤有些发炎。
其实捡流浪狗回去是很不明智的，医院每天接待的都是病患，身上都带着病菌，自己又很忙，挤出时间照顾一只对人一直很有戒心的流浪狗是件很危险而且很辛苦的事。
最开始看到顾望放下的食物，它只会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等顾望离开时才犹豫着扑过去。直到顾望喊它“黑龙”靠近它时它还会摇尾巴时，它腹部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动物的承受能力和自我恢复能力总是超乎人的想象。
但是背上的皮肤却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已经开始化脓了。所以他才会决定暂时带它回医院，进行一系列皮肤化验。黑龙对他已经没有半点戒心，全程很听话的配合，顾望意外发现它已经怀孕了，应该有快一个月了，难怪最近肚子越来越鼓。
没想到在2012年的最后两天，黑龙勇敢地诞下了8只小东西。他昨天就是给黑龙接生完，才在晚会前赶回Y中。没想到一到会场，就感觉到身侧不远处不远处一束清浅却不灼热的目光。
“哪来那么多讲究，这种主人是最虚伪无耻的。娱乐圈那些混了记过血的明星往那一站，后面就一大票人追着，放动物身上怎么就完全换了套理论。那在畜生眼里，这些帅哥美女得算什么串啊！”
顾望可能是觉得这说辞很合他意，不免点头称是。“嗯，等会你可以好好问问它们。”
“这我可没你能耐。”阿P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下子生这么多，你要怎么处理？”
“只能先养着，1-2个月没有大问题的话，就要找人领养了。”
“我！我报名啊。”
他挑眼扫了阿P一眼，“基本上领养都会要求有份稳定的工作。”
“老子卖一幅画就够它吃几个月了。”
“不太稳定。”他思索了一会，摇摇头。
“顾望，你就耍我吧。总之我预定了，绝不会亏待小朋友的。”
一到顾望的宠物医院，两个值班护士小杨和小胡见是他们赶紧起身点头致意，顾望点点头，“今天辛苦了。”
小胡眼随着他的背影进办公室，幽幽地念，“儒雅有礼，妙手仁心。”回头见小杨早已芳心荡漾，忍不住就拍一下她脑袋，“能出息点吗？这都几天了。”
“胡哥，这样的逸群之才还优雅潇洒，别怪我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心脏负荷不了啊。”小杨捂胸呈悲痛状。
“诶。别说你了，医院一筹开我就进来了还是时不时被折服。当初看他这么年轻还有点犹豫，没想到高手不显山露水，一显就惊艳众人啊。”
“高级兽医师，高级农艺师！！他到底怎么做到的？据说高级农艺师就算硕士毕业也要相关工作经验至少八年，他才毕业一年吧……”
“他是北京市10年、11年北京科技奖一等奖的主要贡献者，有个词叫破格你知道吗？这些也都只是面上的，我协助他做过一个手术，是从外院转来的一只吉娃娃，从七楼摔下来，骨盆粉碎性骨折，左后胫开放性外骨折，外院医生开刀后看到骨折情况，建议截肢，那主人是抱着狗一路哭着找到顾医生。”
“啊？那后来怎么办？”
“狗主人也就是不死心，那时候医院才开张多久啊，基本没什么名气，没想到顾医生说可以试试，那主人只差没给他跪下了。”
“嗯，顾医生说可以试试的，基本是有把握的。”
“好家伙，我从来没见过那手法，看得我心惊胆战。后来你猜怎么着，三个星期后，那小家伙已经完全可以四肢着地自己走路了。狗主人感激得好长一段时间都对顾医生暗送秋波。”
“噗——顾医生不动手术刀站那都有人愿意投怀送抱好不好！”
小胡小杨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继续讨论顾医生的八卦，没注意到阿P已经二话不说蹿进特意为黑龙准备的产房，然后“啊——”一声惊呼又迅速蹿出来，两人这时才吓了一大跳。
换了白大褂的顾望从办公室走出来，见阿P一脸余经未了，不置可否地笑了。“你不知道狗产后生人勿近的道理吗？”
“靠，太凶神恶煞了，老子没吓尿。”
小胡小杨在旁边捂着嘴偷笑，黑龙生产后除了顾医生，他们谁都不敢靠近，这不是自找死路嘛……
阿P一手撑着门把，一手半遮脸，“我就不明白了，一切凶狠桀骜的物种到你手里怎么毛都顺了！？”
看黑龙温顺地舔着顾医生手上的药水，完了还仰头满脸邀功地表情看着顾医生，他伸手拍拍它的头，“真乖！过几天就可以出来了。”
顾望没搭理他，往另一个病房走去。
“诶，说真的。笑嘻嘻回来，你就这种眼都不眨的反应？”
“那我应该什么反应？”他低下头检查一只猫的眼睛，随意地答。
“我就不信你不想知道她当年为什么突然就走了？还以那种蹩脚的理由！”阿P有点咬牙切齿。
顾望看都没看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没必要。”
“少来。有什么事需要她一小破孩这么绝情，连我都还在气她的不告而别，你能这么平静？别跟我闲扯，你们的事我清楚着呢。”
他在本上简单做了记录，淡淡扫阿P一眼，“十年，足够我生完气后继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