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剑（1 / 1）
“昨晚那人有没有给你们讲故事吗？”
“哎。可不是嘛……”
寒露之月之后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了，自上个故事完结之后，梅萨卡再没有给那些孩子们讲新的故事，没有人知道她每晚忙什么去了。自那天之后，午休跑到弗兰德那里请教或者拜师的人也少了很多，到如今也只是下寥寥数人。
“既然那人不在讲故事了，你们也不用天天往我们这里跑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你们自己把基础打扎实了吧。”
“弗兰德我们还会常来看你们的。”
“去吧去吧，别浪费时间了。”
看着那几个孩子渐渐散去，弗兰德摇晃了摇晃摇椅，感受着重归静寂的这片小小菜园，待过了好久之后，摇椅才静止下来。弗兰德稍稍躺直了身子，反手从摇椅下方掏出了本薄薄的小册子，弗兰德一页一页地翻着仔细而认真地看着。
一遍遍的，弗兰德就这样手捧着本小册子看到傍晚，最后一遍合上手中册子的时候，弗兰德才慢悠悠地从摇椅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之后，将搭在一旁的外衣拿起抖了抖，披在身上，走出了菜园。
棕黄色靴子踩在酥软的泥土，空气中飘荡着湿润的气息，树木葳蕤的森林被夕阳染成暖红，树木底部有些阴凉凉的，弗兰德绕过一颗颗巨树，不多时，来到林中的一间木屋。
木屋不大不小，屋外周围挂着很多魔兽的毛皮肉干，还晒着些烟草药物，弗兰德熟悉地从屋后的杂物堆里拽出把木凳，拉到屋前坐了下来，用茨岚叶子卷了些烟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当弗兰德卷好第四根，叼在嘴边还没有吸两口的时候，树林的阴影处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弗兰德你这家伙别把我辛辛苦苦晒好的梅拉全部糟蹋完了，我每年累死累活地就只有这时候能从林子里找那么点！”
来人穿着普普通的皮裤皮靴，窄小的褐色兽皮软甲勾勒出上身强健的肌肉，一头褐色短发，修剪得体的络腮胡使得面容沧桑极具男人味，□□的臂膀上扛着一头长牙猪，一把宽剑斜挎在扛着长牙猪的右臂上。
弗兰德吹着烟圈，笑道：“老大你还缺这点梅拉啊，想抽什么烟草随便给谷外的人说一声，眼巴巴来送的人能排到伊斯贝尔去。”
这个世上能被弗兰德称作老大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撒亚的大弟子，剑谷的代理谷主，阿曼德－撒。阿曼德作为九级巅峰的武者，如今仍显得俊朗，而年龄较小的弗兰德却因以前的伤势面露老态。
“你这家伙，难道是算好时间每次跑我这里蹭烟吃的吗？”阿曼德将肩上长牙猪随意地搁在旁边木板上，回头冲弗兰德笑骂道。
“这次不止是这梅拉你得给我供应着，还得亲自给我烤个全猪犒劳犒劳我才行。”弗兰德抽着烟，故作神色倨傲，随手从怀中掏出本小册子扔给了阿曼德。
阿曼德好奇地接过，还没翻开就听见那边弗兰德喊道：“把你那脏手才干净了再翻。”
阿曼德也不恼，笑呵呵地照着弗兰德说的擦了手，虽然阿曼德知道弗兰德摆出这种高姿态肯定是给他带来好东西了，不过刚开始也不过是抱着看看的心态。
然而将手中这本薄薄的册子一页页翻过去，但拿到手中之后，目光却聚焦在上面所写的东西上移不开了。
小册子并不厚，翻一遍花不了太多的时间，但阿曼德翻得很慢，天很快黑了下来，已经夜能视物的阿曼德对此毫无所觉，就那样笔直地站着，看着手中薄册。
许久之后，阿曼德双目精光闪过，合住了手中的册子，叹了口气，看着那边已经升起了火堆的弗兰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册子上的内容并不太多，对于他们这层次的人也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东西。只是，册子里所记载的，那些被这本簿册作者称之为武学至理的东西，如同一根细细的尖刺，捅破了他们困惑多年的那层薄膜……
老师撒亚曾经不断地给他们讲剑道重意，重修心。阿曼德不是不能理解，不然也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只是一直以来总有些模模糊糊的，如今看了这本簿册之后，印证自己这些年所学，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境随之悄然而变，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多年所追求的那个境界离自己已然更进一步。
若是能静心闭关一段时间，或许……或许他真的能一举突破到传说境界！剑心剑心，练剑修心，原来这就是老师曾讲到过的剑道。
阿曼德目光瞥了眼火堆旁的弗兰德，弗兰德曾经是他们之中天资最好的，没想到到如今这种模样还能写出这种东西，如果当初弗兰德没受伤的话……阿曼德心底涌现出些许黯然。
“怎么样？能请得动你亲自烤上一头长牙猪了吧？”火光映在弗兰德苍老的脸上，是那样的得意，仿佛当年那个轻狂骄傲的重剑掌控者又回来了。
阿曼德坐了过去，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我们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弗兰德笑呵呵地摇摇头，“那本册子不是我写的……”
“我一直以为你这些年心灰意懒不再沾染剑道相关的东西，却没想到你还能写……”阿曼德还沉浸在惊喜之中，自说自话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话说到一半，弗兰德的话才真正传入了他的耳中，阿曼德话音陡然一止，“嗯？！”
“这顶多算是我和别人合作而著的。”弗兰德笑道，
“可是这些字迹……”阿曼德迟疑道。
“是我代笔，也是我整理出来的，里面很多内容也是我自己添加的，但能写出这东西，真正的功臣却并不在我。”
“那是……沃尔夫？希亚？不会是鲁夫那傻大个吧？”见弗兰德一直摇头，阿曼德忍住诧异的心情将目前留在谷里的可能人选问了一遍，却都不是。
“那到底是谁？”
吊足了阿曼德的胃口，弗兰德这时候才心满意足地捡起一根木条，慢慢地在地上写出一个名字。
“梅．．．萨．．．卡．．．”没听说过啊，阿曼德心中泛起疑惑，“维．．奥．．莱特？”
“梅萨卡－维奥莱特？”将这个名字呢喃了几遍，阿曼德好不容易从记忆中找到了一点点相关的人物，过了半晌……
“诶？！那个梅萨卡－维奥莱特？！！”
阿曼德瞪大了眼望向弗兰德，弗兰德耸耸肩，“应该就是那个梅萨卡——维奥莱特。”
即使被弗兰德确认，阿曼德还是难以置信，他记得住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拥有一个太过惊采绝艳的姐姐，维多利亚，他们老师所收的关门弟子。当初他们为此还去维奥莱特家探查其他的孩子天资，尤其是这个梅萨卡，结果却是惨不忍睹，武学天赋差的让人不忍直视。
虽然最近听过那孩子天赋其实是相当高的，他也亲自让人去查了查，确实不差，但……看过梅萨卡人生经历的阿曼德，实在难以把册中记载的武学感悟同那个学剑不到三个月的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事实太过让他惊愕，阿曼德忍不住怀疑道。
弗兰德哼了一声，“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阿曼德沉吟了片刻，“那么，会是那个老家伙的转世？”亚山世界奇术异术不少，为了永生智慧生物们更是爆发无穷的能力创造了不少奇术异术。
所谓转世便是其中一种，那些在传奇境界也属于极强的绝代强者在大限到来之后，如果能找到一个和他本身灵魂波动相似的、不超过一岁的婴孩，就能将他毕生的感悟经验记忆，以及灵魂碎片融入婴孩的灵魂当中。
不过这样做并不等于是重生，成长起来的孩童只能算是拥有那位强者部分记忆情感的另一个人，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选择这种方式。
“倒是有这个可能……”弗兰德点点头，“所以我打算去看看那个孩子。”
“你居然没见过？！”阿曼德晃了晃手中的小册子，吃惊地看向弗兰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也是有见过一面的……”弗兰德将前段时间里听那些孩子讲故事，自己便将那些听闻结合自己所悟记载成册的事情说给阿曼德，又说到那个雨天里被个女孩送伞的事情，“当时没反应过来，不过之后想想……跟莉莉那样熟悉，模样也和维多利亚那么挺相似的……应该就是了。”
“不过那时候我仅仅是个普通老人，没去探查那孩子，所以想再去见一见。而且……”弗兰德指了指阿曼德手中的册子，“用人家的东西，也该跟人家说一声。”
阿曼德点点头后，另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在意，“你刚才说你那时候还是个‘普通老人’，难道弗兰德你现在……”
阿曼德目光紧盯着弗兰德，在说道“普通老人”的时候故意加重了音，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和不可思议。
而这时弗兰德冲他笑笑，阿曼德忽然感觉似乎整个天地压缩而来，周身似乎被握在了巨人掌中，压迫感，窒息感，疼痛感……齐涌上来且无力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压力如同来时一般又悄然退去，阿曼德双手撑着地，整个人大汗淋漓，就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视线很模糊，阿曼德晃了晃头，周围景色才慢慢地清晰起来，火光摇曳，似是才仅仅过去一瞬间，看着面前嘿然而笑的弗兰德，心底隐隐有些明白。
“这是，剑意？不对……难道是……”喘了口气，阿曼德惊愕地望着面前苍老的弗兰德，目光难以置信，“心剑？！”
看到弗兰德笑着点点头，阿曼德抓住对方肩头，惊喜地问：“那么你的伤？”
然而得到的却是一声惨叫声：“松手松手，快松手——”
阿曼德被吓了一跳赶忙松开了双手，原来他刚才喜不自禁过于用力，但是看到弗兰德那脆弱的模样，阿曼德知道对方并没有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成为传奇强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曼德感觉自己活了这么久，对于今夜所发生的却完全理解不了，仿佛一大把年纪都活在了长牙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