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1 / 1)
我不懂。
“皇兄息怒。凌将军他绝无不敬之意,或许只是投人所好而已。”
阿烈慌得欠下身来做出谦恭的模样,还顺道有些心虚的瞟了我一眼。
“大概,大概凌将军知道随云姐姐喜欢这玩意儿。”君卿未答话,兀自拂袖离去,留下一室冰霜,谁也不敢开口。
还是阿烈拼命地朝我使眼色,我才回过神来,抱着那只王八缸子追了上去。
君卿脚程快,步子大,我追了许久方才在御花园追上了他。
君卿原本脸色便不好,回头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更是阴沉的如同乌云压城。
“他便是玄元?”
君卿满含杀气的目光瞪向了我手里的王八。
方才我一路小跑的时候,那王八原本心情大好,还把头探出来伸出脖子张开嘴,灌了满口的风,似是惬意怡然,可一见到君卿,便又把头给缩了回去。
我摇了摇头。
君卿今日不知是痴了还是傻了。
玄元送的王八自然不是玄元,若他想给这只王八取个名儿叫玄元,也得先问问玄元的意见。
任何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按在一只王八身上都不会太高兴。
其实我倒是觉得不错,若是有一只王八能叫陆随云,到时候一人唤我两声答应,可不有趣。
只是,王八会出声么?
不过我现下也同王八没多大区别,一样的混、账,一样的老不死。
我的思绪早已飘了千儿百丈远,又听见君卿咬牙切齿的声音。
“凌寒秋欲送礼给你,可是别出心裁,何必劳神苦思的也为我同阿烈备下,欲盖弥彰?”
话说完,我手里的王八便被君卿抢了过去。
“这东西先放我殿里养着。”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我怕我一摇头,他便会把那王八生吞下去。
于是我犹疑地点了点头。
近来我与君卿一直分殿而居。
因着战事在即,君王不能驾幸后宫,君卿也怕落了人话柄。
所以那王八一直呆在景流殿,每日一大早,我便从御膳房带几块猪肝去探望他。
那小东西也精明得很,知晓亲疏,见者我便殷勤的摇尾巴,君卿在场便沉闷无趣。
玄元为何要带个王八与我?
我只知,每每见到这王八,我便会想到玄元,想到他温和而肆虐的唇角,想到他柔软又荡漾的眼眸。
只是有一日,我在景流殿找个四处也未得找到那只王八,缸还在,安安静静的蹲守在柱脚。
没了王八,缸也显得有些落寞。
我一直在景流殿待到日暮,知道君卿回殿。
“王八呢?”
君卿的面色原本相较于前些日子稍霁,一听我的问话又立马儿沉了下去。
“炖了。”
“炖了?”
“炖了。”
“汤呢?”
“今儿早上你喝的那药膳里头就有。”
今早君卿确实赐了碗药膳予我,我未疑有他,也是当着几个宫人的面喝了下去。
我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难受的要命,忍不住干呕。
君卿替我顺了顺气。
我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到嘴的话却又给咽了下去。
君卿与玄元可真是截然不同。
若是玄元,他会一副心安理得舍我其谁的无赖模样,面无表情却趾高气扬的让人恨得牙痒痒;而君卿却只会拉下一张脸来,让我有种我杀了他全家都错觉。
我想着那小王八在滚烫的汤锅里受折磨的场景,忆起昨日他还在伸着脖子与我玩耍,又想到玄元此刻在战场上浴血披坚,心下便一阵阵难受。
“你生气了?”
君卿察觉到我的脸色不对劲,态度稍稍缓和了些,扳过了我的肩。
我默默地别过了头去。
我不是在生气,只是莫名其妙的心境,弄得我现下除了玄元,谁也不想见。
君卿见我不言语,也哑了声,脸色黑得像是要拧出墨汁儿来。
他转身自己走到案前批折子。
烛火微微,照着我的影子在宫砖上顾影自怜。
三更了。
现下是人间阴气最重之时,阴风阵阵从殿门缝隙中挤进来。
在宫梆报时之际,我忽的感到有些不正常,低头望去,我的影子几近灰蒙。
“君卿~”
我转过身去,发出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黏腻娇唤。
君卿显然也是被我的反常举动给骇到了,眼睁睁的瞧着我一步步朝他那儿走去。
我的手脚不听使唤,当下便明白这是鬼上身了,欲哭无泪。
可我就是鬼嘛,鬼怎的上我的身?
再说,我身上明明带着辟邪的符箓,怎的不管用?
“君卿,长夜漫漫,你看此等良宵……”
我攀上了君卿的肩膀,同一只猫儿一般倚在他的身侧。
君卿眸中闪烁着不解与迟疑。
“你不生气了?”
我听见自己轻笑一声,笑的娇媚婉转动人,决计不是陆随云能笑出来的。
“我生气了,你来哄我啊。”
我反而向前凑了些,唇边儿依稀凑着君卿的面颊。
我心下里却是急得很,这身子难不成今儿个要被强了?
若是让玄元知晓了……
君卿不知所为何事,我瞧见他的眸色愈发的深沉。
“禀皇上,微臣凌寒秋有事起奏。”
玄元?
玄元?!
玄元!
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玄元的声音没错,那我方才说的那两句话,他可曾听见?
君卿微微皱眉,将我推开。
“待我有事处理一番。”
我心下里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君卿的袖子。
“莫走。”
君卿一愣,继而神情缓和,面上绷着的冰霜涣然冰释。
“一会儿便回来。”
他不动声色的扯开了我的手。
我似乎感觉得到了我的指甲蹭着他的衣料发出刺啦的裂帛声。
便在君卿走出景流殿殿门的一刹那,忽的那烛火不知怎的就熄了,亮光灰影皆融进了黑暗之中,我竟如释重负。
继而又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循着那叫声望去,见景流殿正中央的柱子下倏地多出一滩蓝盈盈的灰来。
是天邪鬼。
我恍然大悟,李永英姿来控制旁人心性,是人一举一动皆与心中所背。
真是,这皇宫中还有什么鬼东西,高女就算了,连天邪鬼这种大凶之物竟也明目张胆的到皇帝寝宫来作祟,怎么了得。
我见那蓝灰久而不散,似是仍有妖气盘桓。
妖灵怨气凝聚,也成不了甚大气候,便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
这妖灵被神力击的魂飞魄散,唯留着点儿怨气。
天邪鬼是百里之内的阴气千年聚集化阴为魄修炼成的,饶是月老,怕也没这本事在一击之内将他伤的这般彻底。
到底是何方神圣,对我暗中施以援手?
若不是高人相救,今夜我的清白之身便要葬送在这景流殿之中了。
虽说这也合情合理合乎天道,只是,我总有些不情愿。
我伸出手想去捻一撮儿灰来瞧瞧,可指尖刚碰到那点怨灵,便骤然泻出了一簇碧光,将怨灵燃烧殆尽。
若我没看错,方才那灵力四溢的碧光,该是从我的肩□□出的。
莫不是真如兰笙所说,玄元给我下了禁咒,拘我做了他的禁脔?
我偏头觑眼瞧见了门外的两个人影,一个沉稳瘦削,该是君卿;一个张扬不群,该是玄元。
只是,怎么瞧,都是凡间君臣共事的和睦景象而已,哪里有什么异样?
我忽的见君卿的身影动了动,便知他们已经谈妥了。
现下再回含章殿只会更显刻意,可方才那件事让我无颜再面对君卿。
于是我转身飞速跳上床掀被躺下装睡,动作一气呵成,不小心扭到了我轻盈的小蛮腰,含着眼泪憋着没给叫唤出来。
“陆随云?”
君卿走到床边,听不见我的回复,放缓了气息,蹑手蹑脚。
“睡了么?”
睡了睡了。
我有些沉不住气的听着他窸窸窣窣的声响,察觉到他正在宽衣,我的身子一僵。
君卿该不会想霸王硬上弓吧。
也是我多心了,君卿安安分分的在我身旁躺下,顶多撑着手臂在我身后睁眼看了许久,方才与我背贴着背缓缓睡下。
我未曾转过头去,不过我一直感觉到背后总有灼热的目光挥之不去。
我料想君卿定是在侵犯我的邪念与道德的正义感之间苦苦挣扎,然后照着月光看见了我天真无邪的睡颜,心下幡然悔悟,羞愧难当。
当然,只是猜测而已。
玄元战胜凯旋,衣锦荣归复又被贬为团练副使。
我想说几句话来安慰他,可他总不给我见面的机会。
我兴冲冲的跑到校练场去,他总会不耐烦的编个托辞告别离开。
我怅然若失,莫非那晚我对君卿过分奔放的表现让他瞧见了?
所以,玄元这是在给我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