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顺流而下（1 / 1）
众人拜别玉道人，回到渡口，发现明白先生和孙女云儿已经不见了。
莫孤鸿道：“我们是去哪？”
任平生道：“顺洛水北上，取道黄河，顺流而下，到淮安，我的朋友就住在那。”
众人上了船。船外表看起来很小，舱内却很宽敞。中间放置了五张桌子，能坐二十几个人。任平生等六人一进船舱，就发现云儿坐在最中间的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一个空碗，小姑娘手里攥着几个骰子，正玩得起兴。
众人除了何疏烟，都大为诧异，而赌和尚看云儿在玩骰子，十分兴奋。
任平生走到云儿跟前，俯身道：“云儿，你爷爷呢？”
云儿睁大眼睛，道：“爷爷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他告诉我等你们来了，让你们几个坐在这一桌，让我陪大和尚玩骰子。”
任平生奇道：“你爷爷知道我们要上船？他在船上吗？”
云儿点头道：“爷爷说了，等你们遇到了麻烦，他就会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云儿所说的“遇到了麻烦”是什么意思，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向舱内环视了一周，只见近门处左手边的一桌坐着一男一女，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颇为相像，似一对兄妹。右手边桌子坐着一个商贩打扮的小伙子，正笑眯眯地品着茶，他桌子上放着几个篮子，像是什么货物。最里面右侧那桌也只坐了一个人，背向外面，头戴蓑笠，看不清面目。
众人在云儿那桌坐下了，赌和尚心里痒痒的，对云儿道：“小姑娘，你怎么会有骰子呢？”
云儿神秘兮兮地悄声对赌和尚说：“悄悄告诉你，是我偷偷摸来的。”
赌和尚大奇，“你是从哪摸来的？”
云儿透过窗户向码头人群处扮了个鬼脸，道：“就是刚刚下船的两个傻瓜。”
赌和尚向像窗外看了一眼，人太多，也不知道云儿指的是谁，便道：“是什么人，为何会随身带着骰子，难道和我赌和尚一样，是个大赌鬼？”
云儿用手转着骰子道：“谁知道呢，是两个胖家伙，不过没有胖和尚可爱。”
赌和尚听云儿说自己可爱，心下甚喜，笑道：“云儿，把骰子给我摸摸，我陪你玩好不好？”
云儿小嘴一撅，道：“爷爷让我陪你玩，不是你陪我玩。”
“好好好，你陪我玩。”
云儿将骰子放到赌和尚的手里。一共三枚，赌和尚将骰子在手里转了转，手感颇妙，好生喜欢，仔细看了看，忽然脸色大变，手一抖，几枚骰子骨碌碌的掉在了桌子上。
莫孤鸿奇道：“你这是怎么了？看到骰子，兴奋成这样。”
赌和尚低声道：“你们快看这骰子，和普通的有什么不同？”
莫孤鸿拿起一粒骰子，用手把玩了一下，道：“也没什么不同，好像比一般的骰子小了些，不过还有些沉重……咦，奇怪，为何一点是金色的？”
众人看那骰子，果然三个骰子的一点都是金色的。
赌和尚低声道：“正常的骰子，一点都是红的，但这几枚的一点却涂了金漆，你们可知道这是哪里的骰子？”
满庭芳笑道：“难道骰子也有特产？”
赌和尚道：“这是水楼城的骰子！”
任平生道：“水楼城？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那个水楼城？”
赌和尚道：“不错。我赌遍天下，什么样的骰子都见过，不过要数水楼成的骰子最特别，个头要比一般的骰子小，但由于一点涂了金漆，所以要比一般的骰子沉一些。我在水楼城里豪赌了几天，着实喜欢这骰子的手感，想带走几个，但赌场的人却不许。”
何疏烟不解道：“水楼城的骰子，很了不起吗？”
赌和尚道：“你们难道不知，水楼城吃喝嫖赌的生意可是出了名的。”
任平生点头道：“的确，水楼城是名符其实的富庶之城，你们文雅的姑娘家可能没有听过，但是这在江湖三教九流的武林人士中可谓广富盛名。此城是一个名叫易衔山的人所建，据说他为了一个女子，一掷千金，买下了半个余杭，花了三年的工夫才建成，至今也只有二十几年的历史。城虽不大，却样样俱全，尤其是吃喝嫖赌的生意，堪称天下第一。酒楼、妓院、赌场是那里最重要的三个产业，由三大护城使者经营着。其实我也只去过一次，之前以为是个乌烟瘴气之地，但进去后才发现，除了非常有钱之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城而已。”
满庭芳忽道：“我想起来了，昨晚我们在观月阁时，明白先生所说的半年前被杀害的大坏蛋潘离就是水楼城的护城使之一。经营吃喝嫖赌生意，水楼城果然非善地，小妹妹，你做得好，偷了他们的骰子，他们一定气坏了。”
何疏烟听了，却道：“你刚才说这个城是城主为了一个女子所建，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听起来好浪漫。”
任平生见她的关注点完全不对，摇头道：“具体细节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城主夫人姓水，既然叫做水楼城，那可能就是为了城主夫人而建的吧。”
何疏烟点着头喃喃道：“或许这座城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那可是爱的结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城里转转。”
任平生觉得这个何姑娘有些痴痴的。
赌和尚见他们把话题扯远了，打断道：“你若想去，我和尚可以带你去，不过我们现在说正事呢……”
何疏烟不解道：“什么正事？就是这几个骰子？”
赌和尚道：“你们有所不知，向来只有外人进水楼城，而水楼城的人很少外出。这回大赌鬼出城，一定有事情。如果他们真是赌使手下的人，武功定然不弱。云儿，你是怎么偷到的？”
云儿一脸得意地道：“我看他们玩那东西，很有趣，我便跟他们要来看，谁知他们凶的很，不肯给我看，所以我就不告诉他们，自己悄悄拿来了，他们好笨，居然一点也没有发觉。嘻嘻……不和你们玩了，我要找爷爷去。”云儿一溜烟地跑出了船舱。
众人听云儿说得轻松，大为诧异。
何疏烟道：“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是什么来历，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年纪，能够从大人身上偷到东西，还真是了不起。”
大和尚看着骰子，道：“如果真是她自己偷的，那就不是有点功夫，而是相当厉害了。要知道这骰子不仅仅是赌博的用具，还是暗器。水楼城的人不让外人带走骰子，想来是十分重视这东西。我当时便想顺手牵羊带走几个，却没成功，但那小丫头却轻易做到了，可见不简单……任少侠，那小丫头究竟是何方神圣呀？”
任平生笑道：“明白先生的孙女的确是个鬼精灵。我也不知她的爹娘是谁，第一次见她，就是和明白先生在一起。那时我还被她摆了一道，她将我的剑鞘偷走了。我发现后问她要回，她却不给，说是要给她爹爹。这丫头鬼话连篇，却可爱得紧，让人没办法跟她生气。不过这丫头长得好快，两年前见到她时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满庭芳道：“这个明白先生，似乎是这几年才出现的人物吧。”
任平生道：“不错，两年前，我在扬州办事时，巧遇这位明白先生。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对天下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十分敬仰凌大哥，我们交谈投机，便结交为朋友。后来明白先生也帮助我打探过几回消息。最近半年却没见他人影，没想到他昨夜会在观月阁等我，而且是为了冷月杀。”
何疏烟道：“那你和凌大侠是怎么认识的？能不能说说你们当年的故事？”
任平生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故事。我十七岁那年出来闯荡江湖，当时年少无知，总爱打抱不平。有一次与人交手，对方武功相当厉害，我险些丧命，多亏凌大哥救了我。后来知道，与我交手的人正是凌大哥要除掉的恶人。他见我有些侠义之心，便出手相助，而我对他的侠名更是敬仰已久，便就此结交为朋友，后来更以兄弟相称。他的轻风剑法那个时候就已经出神入化了，而我的烟雨剑还没什么名堂。凌大哥说我是可塑之才，经他指点，我完善了剑法，才有今天的烟雨剑。”
何疏烟听得出神，等任平生说完，却一脸扫兴地道：“相识的经历好普通，我还以为会很惊天地、泣鬼神呢……”
任平生眉头一皱，“你以为我们相遇之时发生了什么感天动地之事吗？”
何疏烟道：“那是呀，一个轻风剑，一个烟雨剑，我以为你们相遇时会大打一架，不打不相识。或者爱上了同一个女子，为她决斗，却又惺惺相惜……之类的。对了，就像三年前在观月阁，有一个少年与凌大侠初遇，就见证了凌大侠大战冷月三杀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实在是太感人了……”
满庭芳也点头道：“我也听说了，倘若我当时能够在现场，那该多好！”
任平生见二女痴痴的表情，一脸无奈地道：“凌大哥还真受欢迎，你们这样的小女孩怎么都喜欢他。”
“那当然了，凌大侠武功高强、风流倜傥、幽默风趣、侠肝义胆……哎，肯定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好处，对了……”何疏烟眼珠一动，问道：“凌大侠成亲了没有？我听过他很多故事，就是没听说过他有妻子，快告诉我他没有……”
任平生略为迟疑，没想到何疏烟问得如此直白，支吾道：“这个嘛……他和冷月杀交手之前，也曾有过几个红颜知己……”
何疏烟叫道：“什么？几个？他……他好花心！”
任平生道：“也不能这么说，凌大哥很专情的，只是那之前一直没有遇上对的人……他是个剑客，每天都在剑尖上过日子，一般的女子又怎能相随，所以每次分别他也很无奈。不过，也总有不可思议的女子……”
何疏烟却没听任平生后面说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我若是能做他的红颜知己，一定会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任平生“嘿”了一声，笑道：“你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害臊。”
何疏烟丝毫不脸红，道：“这有什么，我就是仰慕他嘛。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嫉妒他，他有好多红颜知己，你却没有，你吃醋了。快说，你有没有啊？”
任平生脸上一红，扭捏道：“这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种事情，我们今天才认识的……”
何疏烟却不肯放过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扭扭捏捏，真不像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任平生听她说“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觉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无奈之下，只好道：“喜欢的人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哎……”任平生叹了口气，拿着一粒骰子，对着六点黑发呆。
何疏烟见他的模样，只是“哦”了一声，却没有追问。两个姑娘都看得出来，这位任少侠的“情/事”不太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