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五章 两相望人世荒唐（1 / 1）
敖荣在一旁焦躁难安，忍不住出声：“此事蹊跷，不能武断，望掌教给九歌一个机会解释。”
罗磬扬声：“好，九歌你说，段世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她抬眼看看师父，捏紧拳头。
只一个字：“是。”
天魔，你一定在笑吧。终有一日，将你玩于鼓掌之间的人会是我。
毓景的身子轻晃，他就知道这丫头一闯起祸来，就是弥天大祸。
“这就够了。师弟，你听见了吧。这丫头绝留不得。”
“你们谁敢动她，我毓景先不让！”他厉声道。
九歌泪眼朦胧，这次师父是为了她。
“你！”罗磬大怒，“都到这份上了，你竟还护着，是不是流岚毁了，你才看清这丫头的真面目！她在流岚一日，这里就没有安宁过。”
红衣：“仙尊，段世已经死了。你竟还偏私，你与九歌，你们……”
“红衣！”罗磬让她闭嘴，无论怎么样，他终是要维护他流岚的颜面。
“师兄，九歌我先带走。”
“你敢！”
毓景真是没将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一意孤行。
“你要想带走他，得从我尸体上走过去！”
“师父息怒。”初阳在罗磬一旁劝慰。连这样，毓景都要护着九歌，这般心思，真是感天动地啊……
殿内气氛陷入焦灼，互不退让。
直到青儿突如其来的闯入，才改变了僵持局势。
青儿朝九歌笑笑，若不是遇上血凤，她也不知，出了大事。不用想也知道，他出手了。这么大动静，还赔上了一条命。他真是煞费苦心。
可惜，她不能看他呼风唤雨这么逍遥。让大家都不好过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笑看着别人的挣扎。
她来到流岚这么久，他却一直不来找她。在等她走出那一步么？他以为她不敢？
可惜，她就是不惜命。
四顾当下，话声落地：“我救如墨，条件是九歌无罪。你们答应了，我即刻就救。”
罗磬黑着脸，不说话。
“再不施救，不出两日，如墨就真的魂归西天了。你们好好掂量掂量，孰轻孰重。”
罗磬挥袖，气道：“这流岚迟早叫你们毁了！”
“师兄，九歌我先带走了。”
毓景携了九歌去，不顾众人目光。
敖荣呆怔着，看着毓景的神色，那样的紧张。
青鸾殿，血凤守在门口。
瞥见他们回来，毓景这个脸色……它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还是闭嘴吧！自讨没趣。
跟着他们进入殿内，房门一关，血凤被关在外。
“喂！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喂……”
房内的人可不管它的叫嚷。
九歌不敢看他猩红的眼，她错了，这次真的是她不好。
等我回来……
她没有好好地在这儿等他回来。
惹出这些是非，让他在流岚落个偏私的罪名。
她想故技重施，搂上他的腰。可他不领情，远远避开，视若无睹。她明明就已经失了心了，胸口却是一凉。
“师父。”
她轻轻唤那个背影。清浅若白，如水心凉。大概世上没有比她叫他得不到回应还涩的事。
僵硬的脊背，这么对着她，一室无语。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窒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罪孽。
如果说她错杀了段世是错的话，那她义无反顾地一剑，断了他的命，葬了自己心。她也不知，为何当时就这么冲动，偏偏要用性命相抵才能平复内心的汹涌。而那之后又为什么会宣泄体内的力量，这么诡异……除了失去了一颗心，一半力量，天魔还对她做了什么。
她“咚”地跪下。青鸾殿的地面都是冰寒的。
若是眼前的人都不愿再看她一眼，那她、怎么办呢？她这颗不能跳动的心，该为谁活呢。
“你什么时候才能听我的话呢？”
他终是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累。让九歌心慌。
“我听，师父说的我都听。”
跪着的膝盖，寒气传入，她挪动到他身边。
“我也不知怎么了，他说他是天魔，我就控制不住手里的剑要杀了他。我都没有细想什么，师父，我以后呆在你身边，绝不贸然行事了。你不许我做的，我保证不做。”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眼底倾满失望。她就是这样，说了也不会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奢望，她真能做到她说的，或者说，他不信她能做到。
听他的话？呵，她真是从来未听从过。让她别走，她就跟着灵戒走，让她回来，她不甘不愿，抑郁几分，就算是不让她吃鸡，她也一次次违背承诺。在她眼里，他这个师父说的话，根本没一点力量。
他长长一叹，简直拿她没有办法。狐狸，果然就是野性难驯。他妄图用颗心去温暖她，只顾她眼前的柔和，忘了她倒竖毛时的不可一世。
“我就不该一时心软收你为徒。”他无奈摇头，错了就是错了，就算他能原谅，那流岚的其他人呢。他强带回她，已经是偏私行径，妄为仙尊。
“你爹爹让我看顾你，把你交到我手上，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九歌，你硬是闹得流岚天翻地覆才合心意？”
才合心意，才合心意……她就这么十恶不赦么。
他气她一意孤行，为何不听听她的缘由。惨淡一笑，若是他知晓她是因着帝泽的缘故才出去的，那他怕又是大气一场。
她起身，摸摸胸口，这里缺失了重要的东西。
“那我走呢，离得远远的，就不会祸害到任何人了！”
他怒不可遏：“你就那么想走？！闹出这些事，你就走！去找灵戒！帝泽！他们疼你护你是不是！”
她看着他，明明一脸受伤，却还要犟嘴：“是，我去找他们。这里的人都恨死我了，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是天煞孤星，与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根本不是一路。”
“你！”
他们又陷入不安的泥沼。吵架，家常便饭。怎么狠，怎么出口。她竟将他也归作是道貌岸然。
她不过转身迈出一步，他多么害怕似的拴紧她。
“你敢走！”
“不敢，师父这么抱着我，让我怎么走！”她讥诮一声。
“九歌！你就不能服一下软！”他埋怨，耳根都气得红红。
她再出声，沙哑：“师父……为什么没有人问九歌为什么这么做？你们只看到结果。如果无声无息就此死了的是我呢，师父，是我呢！”
他不安：“九歌，怎么了？”
“你也怪我是不是，嫌我闯祸，祸及你。”
他将她翻过身来，面对他。她那一脸的泪在昭示什么。
九歌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上。
“师父，我的心没有了。”
她空洞的眼神，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看别的。他不得而知，只是这样的九歌让他心慌。
他的手按在她的胸前，那里没有传来平静的起伏，本该鲜活的跳动，如今只是一片死寂。他讶异地看着九歌，她的心……
师父……我、我没有心了……
他现在才懂得她的话，他的九歌才不是全身而退，安然无恙。她失去了一颗心。
“没……事了，师父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绝不……”
“师父胡说，任何人都能伤我，你也一样。”
她决绝地推开他，他也一样，疼她时可以捧在手上，怨她时眼睁睁看着她从云端跌落。
他惊诧万分，紧紧不放。
“师父要将我怎么样呢，你怎么给流岚交代呢。我是真的杀了段世倾风的，你看我的手。”
她伸出的双手，干涸的鲜血，连袖成片。
“我留在这里，是给师父难堪。还是师父给我判罪？”
毓景凝眸而视，他眼里的九歌此刻那么镇定，可他知道，她心里万分惶恐。她的凄笑竟连带着他的心也覆上撕裂般的痛楚。
“什么都不要想，留在我身边就好。九歌，不能离开我。”
他只顾紧拥着她柔软的身躯。
“无论你做了什么，都过去了。”
“没有、没有！”她疯了般大叫。“他还在，就无法结束。一半的力量，师父，怎么办，他吞了我的心。他一直在看着我，他是不是还能听见我说的。”她意识到这点，抬头看向虚空，大喊：“你走开！滚！”
毓景拉住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安抚：“我在，你放心。寸步不离。我们一直在一起，没人再伤你。”
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晶亮的泪，她还活着，真好。
额头，鼻尖，眼角，唇下，每一寸他都轻轻吻过。她的泪，是咸的，带着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