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四十八章 花开堪折留花落（1 / 1）
狐丘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上次和毓景到此，恍如隔世。
走近陵洞，就看见青芷忙碌的身影，白济躺在榻上看着他的宝贝们。她眼眶一热，快步都进去。
“娘亲！”她叫道。
青芷讶异转身，“你怎么来了？！”
白济笑着凑上来，“你不会又做错事，被仙尊赶回来了？”
九歌惊讶，他们竟全然不知她的事。
“没，我没有……”她心虚地低头，“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想你们了。”
“傻丫头，别理你爹爹。我女儿怎么可能犯错呢！上次流岚摆明是冤枉你了，多亏仙尊主持公道！”
青芷上来拉她到桌前。
可她说的话，让九歌迷糊了。
“娘亲，你是说师父他帮我？”
“对啊，就上次流岚仙会，我和你爹爹原本很是担心，可仙尊说不会有事，让我们先行回狐丘。后来他又亲自来了一趟，问我们去哪儿了，很快就走了。说没事了，让我们不要担心你。”
“你们去哪了？我和师父来找你们，找不见……”她是知道原因的。
“嗨，别提了！莫名其妙就走近了魔界的迷幻阴林，怎么绕都绕不出，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又被送了回来。”白济一脸郁闷，上次的经历回想起来还是奇奇怪怪。
“那你们怎么一点不担心我？”
九歌觉得奇怪，照说她在流岚发生的事，也不算小事，怎么没传到父母耳中。也或许，是败坏师门，名声不佳，被压下来了。按罗磬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担心？！我倒是担心你把仙尊给气坏了！”白济打趣。
她却白了脸，就在不久之前，她确实这样做了。
青芷瞪瞪白济，以为他说的让九歌不开心了。
“你师父每月都修书一封来和我们说你的事。所以我和你爹爹，对你都很放心。”
青芷说着从如影中取出厚厚一沓纸页。
“你在流岚学艺二百年，这些只是一部分。”
九歌呆滞，那熟悉的字迹是毓景的。可她从未见过他写这么书信。
是在她睡后么？
她取出一张，字迹很新，放在最上面，是最近的。看落款时间，她那时还在帝泽的神域幻界。
“仙君见信如晤，九歌在流岚安好，请勿挂念。”
很短一句话，她忍不住笑，他原来扯谎也是信手拈来。
她又取出一张，已经泛黄，是很久之前的。
“见信如晤。修行一事，重在修心。九歌且年幼，凡心仍重。我私以为留她在流岚多待时日更为妥帖。日后她南音熟习，小有所成，必到狐丘造访。另附：日前她嘈嚷于红枣银耳莲子羹，六界志异中所叙不全，若青芷仙君不嫌可否告知细则做法。毓景。”
她颤抖着将手中的纸放回，薄薄一张竟然有些烫手，那满满一沓，刺伤了她的眼。他说过写信给她父母，可她从来不知，竟是每月一封，从不间断。
“怎么了？”青芷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担心。
“没……没事，只是看到我师父写的，想想师父对我还是不错的。我偷偷跑回来的，怕挨他责骂。”
“偷跑？那你快回去！免得仙尊担心。”白济说。
青芷有些舍不得，却也跟着劝：“回头你师父带你来的时候再来吧。仙尊他已经如此费心在你身上，不好叫他再加烦扰。”
“我……我……和师父他……”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怎么了？”白济见她说不出来，又道：“是不是与你师父闹别扭了？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又倔强又固执，还爱得理不饶人，仙尊那么好脾气的人，也会被你气着！”
“没有，没有，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我马上就走。”
她赶忙改口，避免给父母带来没必要的操心。
“走吧走吧，省得仙尊担心。”白济挥手赶她。
她父母已经全然是毓景的人了，三句不离仙尊。若是让他们知道真相，不得气吐血才怪。
“那我走了啊！”她要快些离开，待久了止不住就露出马脚了。
青芷忙出门送她，顺便把桌上的糕点让她带着。
她忍不住又要红眼睛了。只听见青芷说：“给仙尊多吃些！”
原本悲伤的情绪马上消散，敢情不是给她吃的……
从狐丘匆忙离开，她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心里却满满都是她师父写的书信。他曾这么在意她随口说出的话。一点一滴都询问过她父母，难怪他曾经知道她的所有爱好。
真是笨，她的不以为意，享受得自然而然，却都是他的用心。她竟然不知！
逐流剑仿佛能知道她的心声，轻轻敲打她的头。
“连你也怪我？！”她一把抓住剑柄，飞身而上。
“走吧，我们去人界买糖葫芦。”
逐流没有听话，铮铮作响。
“你想干什么？”
逐流剑指流岚方向，绽出夺目的红光。
“不能回流岚了，师父让我滚……”她喃喃自语，说给自己听吧。
“我们去玉池城。”
逐流迟疑急转，最终还是听了话，向玉池所在的方向行去。
在她身后，一道人影极闪而过。
从幼时到玉池一游之后，她还没再来过。远远就望见城墙上巨大的金色刻字：玉池。
热闹的人群拥挤着来来往往，她隐了面目，恢复之前清朗的九歌，穿着青儿给她的素装，并不特别引人注目。尤其在摩肩接踵的人堆里，也没人有空愿意多看你一眼。
这天可巧，竟然赶上了人间的彩灯会。街头巷尾无不热闹。沿街叫卖的各种小玩意，她连见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一只瓷偶端看。
“小姐，这是瓷塑，这可是我朝的神仙公主！”
“神仙公主？”
“对啊，你是从外边来的吧，她可是师从神仙，孤云皇族的长公主。”那小贩自豪地说。
她看那塑像，红唇白面，雍容华贵，与她印象里的孤云凡波丝毫不像，那个阴毒的女子，哼……
不屑地放回，转看别的东西。
“小姐，看看珠钗吧，你带了肯定有很多公子追求呢！”一个妇人笑脸盈盈地拿着珠钗递给她看，“看看吧，看看不要钱！”
钱？九歌这才惊想起她囊中羞涩，摆摆手离开。没有银两，怎么买东西。
“让开，让开……”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推开拥挤的人群。
“公主还朝，闲人避让！”一声尖利的喊叫，让原本挤在一起的人群四散开来，自觉让出一条大道，毕恭毕敬等在原地。她遥遥望见远处红色车辇不断行进，身边的人们也不断下跪。直至剩她一个呆立在那，她才不跪！
“大胆！何人不跪！”一个太监冲她大喊。几个官兵作势要来押她。
九歌淡定一瞥，车辇里的人已经步出。她身边跪着的人，抖着身体不敢抬头看一眼。一个公主身份，备受尊崇，难怪孤云凡波到了流岚还这么放肆。
“九歌？”
孤云凡波一眼就认出她来。
她抬眼对上孤云凡波的目光，轻笑。她知道孤云凡波心里肯定恨得牙痒痒，却得在这些臣民面前装出一副高雅姿态。
“来人，将这无理之人押下！”孤云凡波下令。
九歌挑眉：“你觉得这些人能押下我？”
“此地是人界。”孤云凡波只说了这一句。从来仙人谨遵一条，在人界不得擅用仙术。
“果然是神仙公主！”她话里带着讽刺，“我跟你走就是了！不必那些人来押我。正巧我也有事和你说。”
孤云凡波将九歌引到她的府邸，九歌望着红色大门那块大匾额上书：神仙府。她忍不住轻嗤，真是够卖弄……不过是修得个半仙身，这么夸嘘。
进入府内，兜兜转转，九歌有些受不了这人界的园林。
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孤云凡波的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她屏退周围的侍从，恨视九歌。
“你这么看着我，不过是因为敖荣罢了。”
“是！你害死了他！”
“没错，是我害死了他。我跟你来到这里，不过是想和你说一句，他没死。”
孤云凡波转而震惊，不敢置信，“怎么会？我亲眼看着他断气，怎么会……”
“世上起死回生之事，也不是全无可能。只是他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有如孩童。”
孤云凡波惨笑：“不记得了？又如何……反正他眼里从没有我……”
她不愿与孤云凡波多独处，转身要离开。反正话已到，与孤云凡波的见面是意外，她没料到会这么倒霉。
“九歌，我一直嫉恨你。你为什么生来仙身，而我百倍努力也不过仅此而已。敖荣心心念念是你，即使你在玄冰洞修行百年，他也日夜牵挂。是，我听了灵戒的话加害于你，我狠毒吗？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我是大殷的公主，被父皇送到流岚，只因为有些根骨……两百年，我回到这里，曾经熟悉的亲人都过世了！”
“你肯定觉得我很可笑吧，我痴恋一个不爱我的人……呵……”
“一点不可笑。”九歌坦言，“我是有些瞧不起你的行径，却不觉得可笑。”
“怎么样呢，怎么样呢，敖荣丝毫不爱我。我执意离开流岚，罗磬一掌杀了他，我一样恨！我所做的他知道吗？我回到大殷，成了皇帝的傀儡，为他控制民心。神仙府？呵……我算哪门子神仙！多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早死了好……”
“我父皇母后早已不在，回到人界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妖怪……”
“从小我想要的，什么得不到。可如今天上地下，我只想要一样，却偏不如愿。”
九歌觉得有些可怜她，从没见过孤云凡波这个模样。
“九歌，我从未觉得长生不死有这么痛苦过……他们当我是神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多可笑，我不过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却被拱上圣台。”
“孤云凡波，这一切你早该想到了的。你享受的尊容，自认为高贵的出生，你在对别人颐指气使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高处不胜寒的时刻。我想，你这样的人也应该乐意受这样的尊崇。”九歌并不客气道。
“是，我该想到的。我怎么会在这和你说这么多？！大概是我疯魔了！”
“哦，对了，你借我些银两可否，我要给敖荣买糖葫芦。”她才不关她说什么，转身借钱。
“给敖荣买糖葫芦？”孤云凡波失神，拔下一只金钗，“给，买最好的、最甜的给他……”
九歌接过，没有道谢。最好的最甜的？她想眼前这个女人真是有些疯魔了。
“可不可以算作是我给他买的？”孤云凡波痴痴笑了。
“嗯。”九歌随口答应，想要离开。她想她这一走，应该再也不会见到这位神仙公主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是一笔勾销了。
距他们所在的不远处光芒一现。孤云凡波正巧察觉。
“等等！”
孤云凡波急忙叫住，眼神凌厉，刹那冲到她面前挡住去路。
九歌一惊，拔剑而起以为孤云凡波有什么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