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三十七章 风起云飞扬瓣瓣（1 / 1）
崩解的幻界，消失之后，出现的画面让她诧异。艳艳一片，灼灼其华，桃花林。环顾四周，无一棵杂树。
“我一直在等你。”树丛中蓦然传来人声。
她走近，终于看清那人的脸，是阎生，不，应该叫帝泽。她惯性地退后一步。
帝泽看到她的退后，“你不用怕我，如今这世上无人能及你。”
“你都知道了！”她惊呼。
“我既然让你进我的神域幻界，自然能料到会发生什么。”他神情落寞，这是他选的，明知后果，当真正发生的时候。难过是那么鲜明的存在，原以为此生此世已经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你可以杀了我。九歌，你恨我很久了……”
他果真让人捉摸不透，一会要天地覆灭，六界分崩，一会却一心求死。可惜最懂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九歌摇头说：“帝渊让我再见到你，不要伤害你。”
他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震惊。那人死了都要想着他么！哈哈，真是可笑啊……
“你不信？”九歌拧了眉头，继续说：“他还说，他后悔了，如果能够重来，他愿与你逍遥于世。”
他的身体轻晃，面色苍白。“他后悔了……”
原以为他会不堪一击的倒下，可他竟生生扯出笑意。
“十万年了，我等了他整整十万年。每年都进神域幻界与他说话，可他从不应。他没有开过口。一声不响，我对着虚空整整十万年。一年一棵桃树，亲手栽出这一片桃林，只开花，不结果。他竟然后悔了！有用么，没用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他了！”他挥袖毁去一片桃树，桃花纷纷扬扬散漫开来。
“明知道让你进去的后果，可我情愿亲手结束他。够了，给他的时间够长了。为什么要说后悔呢！我不悔！我就是执意要他一个，他只属于我！”
他张扬笑意，连同纷扬的桃花瓣，肆意在空中铺张开来，漫漫粉色。
看惯帝泽没心没肺亦或是诡异无情的笑，如今这般撕心裂肺的笑声，还是不由让九歌心头一慌。
“连走了，都要为我铺个路，果然是我的好兄长！”他狂笑不止，陷入疯癫。“后悔？哈哈……后悔！凭什么后悔！还不是你选的路，你要那个女人，不要我！”
他重重一掌击在一株桃花树上，树干应声粉碎，翻起的气浪裹夹着无数纷飞的桃花瓣，笼罩在他们周际。
“你毁了他要守护的神界，毁了他的一切。可他依旧不忍伤你。帝泽，没有人会比他更爱你。你赌他放弃天魔之力，其实是为让他解脱。他知你之意，顺你之意。我不过是为你做了个顺水人情。”九歌捏住一片娇粉的花瓣细细摩挲。
帝泽停止了癫狂地笑，若有深意地看着九歌，“是，是我打算好的。我不想再将一个虚无的人困在身边。我已经换了数不清的身体，快要记不起当年我和他那一模一样的面貌。”
“可是你没用想到，你还是会因他而这么痛苦，他的存在，或者离去，都让你心痛到窒息吧！”九歌看着那片花瓣，话锋凌厉。她不同情帝泽，那是他的业，他犯下的恶果，她何必泛滥爱心去同情。值得同情的那个人，是帝渊，那个从生至死一心扑在帝泽身上的人，却不得善果。
帝泽苍白的脸是真的，没有了笑的脸上只剩漠然。九歌说得不错，他只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难过。原来的计划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求死……呵，他真是疯了。
“你是神，知晓一切。只是我有几点没有想通，不知你能否告知？”拥有天魔之力的九歌，仿佛换了一个人，她能平心静气地和帝泽说话，不再张牙舞爪。
“你问吧……”他轻易赞同。
这样的帝泽，说实话，九歌也有点不太习惯。
“我知道你是阎生，也是天机老人，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把伏羲琴的事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巴巴让我赶去遥漠？”
他细思量，九歌其实是个心细如尘的丫头，聪明至极，相比灵戒的晦暗，她身上有着明亮的光芒。难怪会投得仙身。想到这，又难免叹息。果然帝渊的神之子与他的相比，心性分明。面对她的问题，他给出解释：“无论是阎生还是天机，不过是一具皮囊，我虽是神，却没有神之力，不能做有违天意的事，很多事我知道，但不能说。”
“可你还是说了！”
“不，不一样，那是天机说的，我不过用了他的意识。”
九歌惊讶：“你不就是天机老人吗？”
他摩挲下巴，“是吗？为什么你不说我是那个掌船的鲤鱼精？”
他的眼神对上九歌，让她心一惊。
“九歌，遥漠城是我所建，那里的人都可能是我，也不是我。我可以这么跟你说，他们本身就是我创造的。只是阎生，唔，这是我钟意的一个皮囊。”
“你还是没有回答清楚我的问题。”九歌意识到这一点，虽然她还是为帝泽的回答而讶异着。
“这就是天道。阎生知道的阎生说，天机知道的就从天机的嘴里说。”他不过是一个寄居的魂魄。
她终于明了个中意味，“下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早可以将我捉来这里，根本无需耍那些手段，为什么还要……”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帝泽打断，“那些手段是必要的。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成事在你不在我。”
“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她有气腾上心头。
“小狐狸，天魔之力已经在你身上，你的命运也将不由你主宰了。”他说得那样轻浅，明明前一刻还悲伤如河，此刻却轻易将九歌推到绝地。
她的脸不由失了血色，“那又如何，我不必再受你的控制！”
他摇摇头，“不是我控制你，是你自己。”
她不理他的信口开河，她自己可以抉择自己的命！生死如今在她自己手里！
“还有一个问题。”她迟疑很久，话到嘴边还是无法开口。
下一刻还是鼓足勇气说出来：“灵戒是你的神之子，他和你……”说到这里还是略有迟疑。
帝泽知道她的意思，“你是不是想问他知不知道这些？”
她不语，默认。
“你果然很聪慧，小狐狸。”他甚至赞赏她。“不过，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该去问他。我只能说，他比你更早的来到我身边。”
很明了了不是么，灵戒知道一切。帝泽威胁她，将她逼到如斯境地。灵戒都知道啊。可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原以为他那么轻易把她留在玄冰洞是真心，这背后真真假假，真是太过玄虚。
她唏嘘：“难怪灵戒知道那么多上古禁术，知道我们的血都可以解息血术。神之血？那也要孪生的才行啊……呵……你教他那么多，果真是骨血情深！”
她竟有些看破，连相处十万年的人都不可信，这世上几分人情可许？分明，分明，可曾分明？
帝泽：“他不知甚多，你若是误会了这小子，恐怕他得来怨我。”
她笑：“你这是为他开脱吗？没想到毫无人性的帝泽还对自己的神之子情深意重。”
他也不恼，又说：“谁说不是呢，帝渊也不是一样。你进去短短时日，他便将天魔之力给你。”这说法多少带点自嘲。这一切，还不是他的谋划。
“你还没有说将我推到这一步，你究竟意欲何为？”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你的路今后是你走。”他肩上落满桃花瓣，微微动作，就有几片拂身落下。
他走了一步，靠近九歌，替她抚掉肩上的落花。出乎意料的是，九歌竟然没有躲闪。如今他们之间，生死何惧。
“九歌，夜不归和遥漠那样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她被这突如其来一问错愕到，细想之下，才说：“那里没有无怨无仇，无六界之分，我觉得很好。殊途同归之地。”她想到怀卿与馥蓝姬，若是世上都如此地，没有什么天道，那他们也不必死生分离，落到空等千年的下场。
“这就是我所求。”帝泽简单回应。
这回答在九歌心里激起千层浪，她从没想过帝泽这样一个残忍血腥的人还有这么单纯的想法。
没有毁灭，就没有重建。可帝泽当初将神界变成修罗场，这六界又变化了多少。
“你今日没有自称本君。”九歌突然说道，帝泽没有像昔日那般自称本君，倒是亲和不少，只是她对他终究还有戒心。
“你叫我帝泽。”他星眸一闪，已经十万年没有人对他说这个名字了。他想让那个人这样叫自己，可……呵……从此再不见萧郎。
他不想再多说，“你走吧，接下来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自然清楚，神器还在她身上，仙界如今定是乱成一锅粥，誓要捉她这个仙门逆贼。她师父，究竟是要怎样看她呢？改认的错，要去认，该受的责，也是时候要去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