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六章 怨仇渐行渐无穷(1 / 1)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了仙会赛事。众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罗磬,你敢动我女儿!”白济飞身拦在九歌身前。
“这个孽障对同门痛下杀手,你还包庇她!”罗磬斥声呵责。
“爹爹,不是我,不是我……”九歌哭腔出声,被这一幕吓到。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这绝不是我白济的女儿所为,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抓我女儿,我白济不服!”
“白济仙君!她是我流岚的弟子,自然按门规处置,你是要与流岚为敌?”罗磬恼羞成怒。
“爹爹,你让开,九歌不怕他们抓,我是清白的,没做就是没做!”九歌擦掉嘴角的鲜血,拾起地上的逐流剑。
敖荣忙上前拿出手帕包住九歌受伤的手,眼神透出深深隐忧。
一行人进入玄心殿,孤云凡波与红衣被并置一处,两人都陷在昏迷中,身上出现骇人的符文。
“仙尊!”敖荣看向殿门,毓景正带着另两人入殿而来。
“师弟,你来得正好,看看你教出的好徒弟!”罗磬气急败坏,如今仙界皆知他流岚的丑闻。
毓景疾步上前,看到九歌跪在地上。
“这个孽障,在赛中,对孤云痛下杀手,竟下了息血术。”
他们看向孤云凡波,果然那符文与红衣身上的一模一样。
毓景紧缩眉头,脸色几度变化。
“九歌,你说。”毓景开口。
“是她结了结界,我以为她要出掌击我,奋力回击,谁知她那掌是打在自己身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师父,相信我。”九歌解释。
毓景不语,袖下握紧拳头。
“看来红衣不是被梦魔所伤而中的息血术,是在流岚中的。”段世倾风沉声道。“九歌,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九歌咬唇坚持。
罗磬怒声而起,“孤云那孩子怎么可能会自己给自己下术,况且息血术此等上古禁术,孤云怎么可能得知。”
“你口口声声说她不可能得知,那我又如何得知。”九歌振声辩解。
“当时只有你二人在,不是你是谁!”罗磬坚信是九歌下的毒手。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九歌愤慨。
“不得无礼!”毓景终于开口。
“是他先诬赖我!我什么都没做!”她奋力抵抗。
敖荣忍不住上前,“九歌的性子想必仙尊清楚,虽然顽劣,但不至于做伤天害理之事。何况她与红衣向来亲好。请仙尊明察,不要中了奸人之计。”
“你的意思是我诬蔑这丫头,当时只有她们二人,你说说,不是她,还能是谁!”罗磬没好气,徒弟红衣还在昏迷中,焦急万分。
“掌教莫急,我们万不能随便给九歌定罪。我之前查阅医书,得知这息血术,可用施术之人的血来解除。要证明九歌清白与否,只要用她的血试着为她二人解术,若是不能得解,那就不是九歌所为。”灵戒恭身出言,看向九歌的眸子神色复杂。
“师弟,你觉得是否可行?”罗磬看向毓景。
毓景思虑再三,“此法可行,只是强行用血解术,过于耗费仙力。”
“师父,九歌愿意一试以偿清白。”九歌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她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可怕的!
毓景点头,解下九歌手上的帕子,重重捏在伤处,鲜血直冒。
九歌痛得眯眼。
毓景将血引向红衣和孤云凡波。一只手浸满九歌的血,刺目异常,手下的小人脸色青白。
放下血手,滴滴落在白色袍上,犹如红梅在雪中绽放,鲜妍妖艳。
蓄积仙力笼罩在昏迷的人身上,强大的气浪让周围的人几欲无法站定。
敖荣默默走到九歌边上,心疼地为她裹好伤口,裂开的伤仍在汨汨流着鲜血。
九歌靠在敖荣肩上,虚弱地问:“不是我,你可信?”
敖荣拍拍九歌的头:“我当然信。”
毓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颤抖,解此术何止要无尽的仙力,更要用仙元镇住术身。九歌要清白,他愿意一试。即使此后百年,可能也难以恢复如初,又如何。
灵戒淡看毓景,他知道毓景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去尝试解息血术,毓景不说出代价,轻描淡写就出手。他眉眼一挑,不禁唏嘘。果然这仙尊如此看重九歌。
九歌的血逐渐融入红衣与孤云凡波的体内,出乎意料的是,黑色的符文随着红色鲜血的融入,开始褪去。
毓景的手更是颤抖,眼神震惊转而愤怒。
息血术,竟然,解了?
那么轻易,直接地证明……
他撤去仙力,用尽力气一掌掴在九歌脸上。
清白,这就是清白?!
九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脸上辣疼,泪水不可控地留下。
“师……父……不是九歌,不是九歌……”她拉住毓景的衣角,双肩颤动。
“说,是谁指使你的?”毓景冷冷开口,声音里夹杂意思不容人发现的颤抖。不是她,那也该有人指使才是,她在他身边百年,一下山竟然就惹了祸事!
九歌瞪大眼睛,“师父,不信我?”
“你要的‘清白’,为师给你了,说,究竟为何下此毒辣之术?”
九歌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师父,离她那么远,原来从未靠近过,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六界之上,九玄天外的仙尊。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以为是他徒弟,就与别人不同了。他与她也不过如此,一点信任也不肯舍予。百年来小心翼翼垒砌的师徒之情,砰然倒塌。
她没有回应毓景,转头看向敖荣。“小白龙,你可,还信我?”
泪水滴落在她粉色的衣裙之上,无声无息。
敖荣替她拭去眼泪,“傻狐狸,自然是信的。”
九歌先是呆怔,又释然地笑了,“你看,我们认识一百年,事实上才相处短短几月,你全心全意信我,而我与他,相处百年,他却吝啬地连一点信任都收走了。”
毓景闻言一震,内心好像失却了什么,闷痛。
九歌不再看他,大声宣告:“我九歌做过的,自会承认,不是我九歌做的,死也不认。此事,与我无关!”
“孽障,还想抵赖!”罗磬出掌击向九歌,毓景以迅雷不及掩耳移身挡在九歌身前。
罗磬收势不及,一掌落在毓景身上,大惊失色。
毓景体内一阵翻涌,喉头腥咸。他镇定片刻,忍住伤痛,说:“我的徒弟,我自行责罚。”
他看向九歌,“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的?”
九歌痛苦闭眼,身上斑驳血色。
“不要问了。我说过了不是我干的,是你不信!”
毓景勃然大怒,挥手向九歌击去。她手中的逐波剑嗡嗡出声,想要护主,却被九歌死死抓住。
“最后一遍,谁指使你做的?”气浪滚袭在九歌身边,仿佛有毁天灭地之势。
她依旧不肯睁眼,不肯回答。
“好,好,我毓景教出了个好徒弟!你再不说,我废你仙身,散你千年修为!”
众人闻言骇然,仙尊对自己的徒弟竟能下手如此之狠。
敖荣大惊,“仙尊且慢,我不信是九歌做的。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师弟,如今如墨生死未卜,这丫头还需要交代!”罗磬在一旁出言。
九歌苦笑说:“如今你们将所有罪责加在我一人身上便是了。这就是仙界大派流岚所为,呵呵……师父,你要废我仙身,散我修为,我九歌自然愿意,当是还你百年恩情。”
毓景心中一窒,这丫头竟然逼他到如斯境地,她究竟要帮谁隐瞒!
他身形一晃,有些支持不住,“来人,将她打入寒冰狱,明日再做商议。”
九歌被押出殿,敖荣亦不好帮助。只得先将此事去告知白济夫妇。
在九歌离去之后,毓景终于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抚胸欲倒。
罗磬急忙出手扶住毓景,“为了个孽障,你又何必……”
他摆摆手,“九歌是我徒弟,她有错,我同样有责在身。”
白衣出尘的仙尊,此刻满身血污,气虚体弱。
“无论何事,留待明日再说。”
无人晓得他心里是何感受,他的徒弟,他毓景的徒弟,倾尽心力去教导的徒弟。而他却不能罔顾仙规,寻私庇护。不过离开几日,短短几日!这个徒弟就犯下滔天大祸,还不知错……说到底,他也有责。
寒冰牢,牢如其名,冰寒冻骨。
寒冰刺入九歌的肩胛骨,痛彻心扉。原本温热流动的血液被冰寒所冻,若是她稍稍一动,冰刺就会刺深一寸。
连同血液的流动,寒冷遍布全身各处。
真是个锁人的好地方。
而九歌,心如寒冰。为何只有短短一日,她就从令人尊敬的仙尊的弟子变为流岚的阶下囚。呵,果然人情凉薄。
“看看,这不是不可一世的仙尊弟子吗?怎么这副惨样?”寻声看去,竟然是孤云凡波。她已然全部恢复,丝毫不见黑色符文。
九歌怒不可遏,“你以为你的鬼把戏可以演多久?他日我定要你碎尸万段!”
冰刺随着九歌的动作刺穿双肩,几滴鲜血在冰尖冻住。
“哟哟哟,都这副样子了还敢放狠话。你师父不信你,流岚不信你,你注定是死!”孤云凡波面目狰狞,声色俱厉。
“天下的人都不信我,小白龙也站在我身边,你以为你能得到?!”九歌冷笑。
“如果不是你!你不出现,敖荣就是我的,他答应我要陪我去人界玩,都是你,都是你搅乱了我的计划!”孤云凡波拿出吸星短杖重重击在九歌的右手腕上,手骨应声而碎。
“啊……”九歌忍不住痛呼出声,拼命忍住,嘴唇被她自己咬破,鲜血沿着嘴角流入脖子。
“你大可以去说,没人相信。要是明日你承认了都是你做的,我就将殷如墨原封不动地送回流岚。”她掐住九歌的肩膀,“你不承认,那明日就是他的死期。哈哈……”孤云凡波笑得癫狂。
“你以为我会信你?呸……”九歌朝她身上吐出唾沫,混着鲜血。
孤云凡波瞪大眼睛,将她重重推出。九歌身上的冰刺立时穿身而过。
“你大可以不信,九歌你试一试吧,你以为我一个人可以做那么多事,别傻了。要知道我没这个能耐,我身后的人控制着一切。”
九歌恨恨地看着她,“是谁?”
“哈哈,你以为你有命知道?”
“小白龙不会要你这样狠毒的女人!”
“我狠毒?不,狠毒的人是你,你绑走殷如墨,给我和红衣下息血术,我们两个谁更狠毒?啊哈哈……”孤云凡波走近九歌,捏住她的下巴,眯眼审视。
“果然是一副狐狸精的样子。”说着扬手一掌落在九歌脸上,又怜惜似地摸摸那红印,反手又是一巴掌。
“平庸的凡人嫉妒本仙的长相罢了。呵呵……”九歌扯出笑声,她从不是会低头的人,即使此刻伤痕累累,痛楚难当。
“我让你笑,让你笑!”孤云凡波踢脚在九歌的胸口,使尽全力,接连不断直到她有些疲累。
九歌不能自持地呕出大滩鲜血,黑发黏着血液贴在她脸上,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你……真可怜……永远只能……咳咳……只能活在嫉恨里。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小白龙了?呵……呵……做……做梦……”九歌艰难地开口,每一字都牵动肺腑,痛苦异常。
她口中血沫溅落在寒冰上,冻成血冰。
孤云凡波意识到,九歌在故意激怒自己,马上收手。
“没人会知道我来过,人人都以为我躺在玄心殿里还在昏迷。你放心,明天你若是不承认,自会有殷如墨陪你死。黄泉路上,你也不孤单。”
孤云凡波说罢,施法将九歌身上可见的伤障住,离开寒冰狱。
四周又陷入了寒冷无声,只剩九歌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你不信我?咳咳……”
终于一行清泪落下。
世上人都可以不信九歌,唯独他,不行。